衆人被好像拉閘一樣降臨下來的黑夜弄得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深怕周邊突然猛蹿出一只鬼怪傷害他們。只是他們左等右等,等了好一會, 周圍除了天黑了, 一些路燈滅了外, 并沒有出現任何的異常。

這時候, 書店的門突然叮鈴一聲從裏往外被推了開來。

汪畔幾人回頭看去, 看到的就是一位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老太太身上穿了一件灰黑色的中式長褂, 頭上的銀發在腦後梳了一個髻, 看起來就像是從七八十年代的歷史河流裏走出來的人物。

老太太面似靴皮,臉上的皮膚一褶一褶的, 好似眼睛都被溝壑般的皺紋擋了一半, 那眼睛顯得又小又密,尤其是盯着人看的時候,那眼睛更是被她眯得只剩了一條縫,眼睛表面仿佛埋了一層陰霾, 眼神陰陰沉沉, 幽怨又陰深。

魏瑤一看見這個站在燈光下, 臉被燈火照得明明滅滅的老太太, 身體抖得就格外的厲害,躲在馬海婷後面完全不敢出來, 只能小小地往前探出了兩只眼睛來觀望。

于常作為在場唯二的男生, 他咽了兩口口水, 稍微往前邁了兩步望着老太太哆哆嗦嗦地道, “這、這位奶奶、你、你是什麽人……”

“兩人一隊,你們自己分配,反正店裏每晚必須要兩個人一起守着,晚上不得離店,工作從現在開始。”老太太根本不回答于常的話,她把手中的鑰匙随便一扔,就給扔到了于常的手中,“剩下的人跟着我到隔壁去休息。”

說完,老太太就徑直地穿過人群,朝着右側的走道走了過去。

于常拿着書店的鑰匙就像是拿了個燙手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臉色一會青一會白。他結結巴巴道,“這、這鑰匙怎怎麽辦?今晚,誰第一批留下來?”

朱子松往後退了一步,表現得很抗拒,“我就算了……”

一直當着縮頭烏龜的魏瑤突然跳到了朱子松那邊,指着于常和馬海婷道,“你們兩個膽子大,于常你手上又有鑰匙,你們今晚先留下來看店,明天!明天輪到我跟朱子松,今晚我和他先回去,就這麽定了!”

魏瑤轉頭拉着朱子松低聲道,“趕緊走啊。”

朱子松一拍手,高興道,“對對對,老太太鑰匙都給你了,于常你就好好把人的店看好吧。我和魏瑤先去住的地方瞧瞧,拜拜,拜拜。”

話音一落,朱子松跟着魏瑤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一般,腳下一溜,直直就跑出了好幾米,一眨眼就追上了前面的老太太。

于常十分痛恨自己,你說怎麽就這麽多嘴呢,剛才開口說什麽話,現在好了,游戲NPC的鑰匙都給扔自己懷裏來了。誰不知道這是死亡搖一搖的世界,一晚上留在這條奇奇怪怪的大街上看店,一看就沒什麽好事,也不知道大半夜的會來什麽“客人”,越想于常的臉就越白。

進到游戲後一直表現都挺平靜的馬海婷此時表情也十分的難看,她絕望地望向汪畔,帶着祈求的語氣弱弱道,“王畔畔你……”

“不好意思,我的搭檔應該還在路上。”汪畔抱歉地一拱手,也追着老太太的方向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于常和馬海婷面面相觑,臉已經白成了紙片。

不是汪畔不想幫他們,只是在死亡搖一搖裏,也要看怎麽幫。現在明顯第四關的任務就是看店,第一天看店的人兩眼一茫然根本不清楚情況,貿然幫于常他們,可能死的就是自己。在生死的面前,每個人都會變得自私,而且這也不是自私不自私的問題。後面還有幾天,他們輪流地下去,所有人都跑不掉,只是早和遲的問題。

汪畔很快跑到了老太太的身後,老太太的步伐走得很慢,跟着她的腳步汪畔和魏瑤還有朱子松都不得不把速度降下來。汪畔在跟着老太太的時候,趁機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他們已經離書店有些遠,這邊和汪畔進到游戲走到書店的那條路有些不同。他們走了那麽久,也僅僅在路上見到了一盞路燈。這路燈的光芒還非常的微弱,一直閃爍着,那亮光大約也只能照到半米的距離,對行人來說根本沒多大用處。

有路燈的情況下周圍還是黑漆漆的,離了這盞路燈後,附近就更幽暗了,汪畔幾人勉強只能靠遠方黑影的形狀大致辨別出那都是些什麽東西。

大約走了十五分鐘,老太太似乎終于走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間四層樓高的建築,四四方方的,在附近的建築映襯下顯得有些矮小和逼仄。不過這棟建築唯一的優點便是,在外面的天花板上,裝了一個電燈泡。電燈泡瓦數雖然不大,但是在這種四面八方黑沉沉一片的環境裏,它就像是沙漠裏的一方小綠洲。讓冷得直哆嗦,害怕得直哆嗦的魏瑤還有朱子松都大感喜悅。

有燈比沒燈好,沒燈火,只能和黑暗作伴的時間,安全感總會比有燈的時候弱太多。

“喂,你們快看,前面是不是有個什麽東西在動?”突然,魏瑤拉了拉朱子松的衣服,害怕地指了指燈光的另一邊。

在微弱的燈光幫襯下,汪畔和朱子松很快就找到了魏瑤說的“那個會動的東西”,光線不足的緣故,汪畔等人其實看不太清向他們走來的東西是什麽,乍看之下前面的東西還挺高,像只竹竿,筆直地立在地面上,随着走動而左右搖擺着。

朱子松膽子也不大,看着左搖右擺往這來的不明物體,他也怕得直抖擻,“不、不會是妖怪吧……”

魏瑤被朱子松的話吓到,十分後悔道,“早知道這樣……我、我就留在書店了……”

汪畔眯了眯眼,認真地打量着朝着自己這邊過來的東西,越靠近那東西的身高就越明顯,似乎比朱子松這個男生還要高還要壯,四肢很修長,看起來其實有些像人,只是對方的一切在黑暗裏變成了一團黑體,看着就像是沒有臉沒有明顯身體特征的怪物,對他們這種提心吊膽的玩家真是個極大的試驗。

在汪畔灼熱又戒備的目光下,那黑影人很快就穿過黑暗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停在了燈光下。當汪畔看清來人的模樣,外表看似最平靜的汪畔也忍不住偷偷地松了一口氣——黑影是林西楚。

林西楚同樣瞧見了汪畔,不過他只是瞥了一眼就把視線落到了魏瑤和朱子松身上,佯裝謹慎地問道,“你們也是玩家?”

朱子松見他身姿挺拔,長得還不錯,腳下也有影子,似模似樣的人,心裏已經把對方劃在了同是玩家的一列,籲口氣道,“我們都是玩家,你叫什麽,怎麽從那邊過來了?”

楚霸王擺了擺手,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別說了,我一進來就被扔到前面的一條街上,我走了二十來分鐘才走到了這裏,這裏黑漆漆的,我差點就走錯了路,幸好我運氣不錯,不然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兩個字,倒黴!”

知道林西楚在瞎說的汪畔默默呵呵了兩聲。

楚霸王巴拉巴拉地一頓苦水,把自己說得格外的可憐,瞬間就挑起了魏瑤和朱子松的同情心,兩人對他放下警惕心不說,還主動地安慰起他來,汪畔只能說這招高,真高。

朱子松拍了拍楚霸王的肩膀道,“你也真是不容易。”

楚霸王頗有那麽回事的點頭,跟朱子松又說了幾句,看起來兩人就差稱兄道弟了。

後面他們各自做了自我介紹,接着在老太太不耐煩的催促下,楚霸王和朱子松不再敘舊扯淡,連忙跟着老太太進了屋內。

一樓外面有一扇大鐵門,鐵門上沒有鎖,輕輕一推,鐵門發出吱呀一聲就被推開了半邊。老太太走在最前,汪畔和魏瑤走在中間,朱子松和林西楚綴在隊伍最後。他們從逼仄的樓梯一路往上,一直到了第四層樓,也是最高那層才停了下來。

在上樓的時候,汪畔發現樓梯的灰塵和垃圾都有些多,像是一直沒人清理過一樣。而且在上到第四層樓的中途,二樓和三樓的走廊都是黑漆漆、暗沉沉的,不見一絲光亮,除了他們的腳步聲更是聽不到樓層有其他住戶發出的聲音。

看起來整棟樓就像是沒人住一樣,靜悄悄,冷清清的。

這棟住宅就像是十幾二十年前的老式建築,一層樓十幾間屋子,住着十幾戶人。汪畔順着一扇扇的鐵門看去,發現這些鐵門前堆積的灰塵也很大,有些門上貼的“福”字都爛了一半都沒人理會,還有幾戶人家門口立的桔子樹現在只剩了一小盆的枝丫,發黃的樹葉和爛臭了的桔子都落在了地上。

“這邊三間房間,兩人一間,你們自己選擇。三餐我會定時送上來,遇到什麽問題自己解決,別找我,找我也沒用。”

老太太指了指面前的三間屋子,陰沉着臉說完話後便轉身打算離開,不過在腳邁出去一步的時候她又回過了頭來,用仿佛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們冷冷地道,“差點忘了說,既然你們住在這邊就得守這邊的規矩,七點半後不要在外面随便走動。書店那裏每晚七點開店,早上七點關門,其餘時間随你們自己支配。記得,每晚準時開店,店內必須有兩個人守着。出了什麽差錯,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老太太說到最後,聲音有一瞬間的陰狠。

朱子松和魏瑤被唬住,連連搖頭擺手應道,“我們會記住的,您、您放心。”

“呵。”老太太冷哼了一聲,轉身就消失在了黑夜裏。汪畔等人只能聽到“篤篤篤”敲擊在樓梯口的腳步聲,随着腳步聲漸漸變弱直至完全消失後,汪畔他們才覺得自己撿回了一條命。

老太太分給他們的屋子一共三間,剛好相連一起,門牌號分別為402,403,404,看起來實在不算什麽好號碼。

魏瑤看了又看,猶豫道,“這房間我們怎麽分?”

朱子松發現自己站在404的門牌號前,立刻就往前跳了一大步,站到了403 去。404,兩個4,都帶4就算了,這房間還一下帶了兩個4,看起來就不吉利,朱子松完全不想住進這間屋子。

朱子松動作很大,其他人也不是眼瞎,看着他又看着他身後的門牌,都瞬間了然了他的想法。

朱子松見其他人都盯着自己看,尴尬又慌張地道,“我媽給我算過命,說3是我的幸運數字。呵呵,呵呵……我們現在四個人,加上于常還有馬海婷正好六個人,三男三女。我覺得不如一男一女住一間吧,當然我這麽分不是想占你們女生便宜。”朱子松瞅了瞅魏瑤還有汪畔,見她們沒有生氣才接着道,“我是覺得有男生在身邊女生會安全些,誰知道晚上屋裏會出什麽事,大家遇上了都是緣分,互相幫助一下,對不?”

魏瑤一聽朱子松說這話,提着心跟着松了松。說真的,她想跟男生住也不想跟女生住,他們來這裏又不是來旅游的,在死亡搖一搖來還管什麽男女有別,能讓自己活下來才是重點啊。和女生住,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出了問題除了尖叫也不知道誰幫誰。和男生住就不同了,男生再弱力氣也總比女生大,有男生在安全感也強許多,遇到問題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也比女生高許多。

想到這裏,魏瑤的目光就悄然地落在了現場唯二的男生朱子松和林西楚身上。林西楚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在現實世界他走的是硬漢風,到了死亡搖一搖裏楚霸王倒是有幾分小白花的模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而且楚霸王那張臉還顯小,看起來至多像個大一新生,然後他的穿衣風格更是讓人覺得他幼齒,整得就像個中二少年,衣服松松垮垮的,鏈子什麽的叮叮哐哐的特別多。

除了身高高一些外,似乎和朱子松完全沒什麽可比性。

朱子松雖然不如林西楚高,但是起碼也有一米八。他們這次進入的是第四關,就說明在場的人都是從前三關走出來的,前面關卡遇到的內容就不說了,都是九死一生過來的過來人。誰都不知道後面還有多少的關卡和可怕的內容等着自己,有點智商的都知道回了現實世界努力增強自己的實力和能力,讓之後的路順暢保障些。

朱子松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第一關時他還是個懦弱的白斬雞,但是到了第四關,如果曾經見過他的人一定會發現,朱子松身上多了薄薄的一層肌肉。這些肌肉也不是白來,在死亡搖一搖的鞭笞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恐怖威壓中,為了活命,回了現實世界後朱子松就花光了自己的積蓄把能報的武術班,跆拳道班,健身班等等強身健體的教程全都報了一個遍,為的就是努力提高自己的實力在死亡搖一搖裏多活一秒。

所以現在在林西楚的刻意僞裝的孱弱下,朱子松和他站到一塊,外表孰強孰弱非常明顯地就顯露了出來。魏瑤雖然吃楚霸王的顏,但是朱子松長得也不錯,尤其是剛才她抓着朱子松手臂的時候,手下摸到的不是軟肉而是堅硬的肌肉,這下魏瑤的重心就更是往朱子松那邊偏靠了。

在魏瑤的眼裏,此時的楚霸王除了一張臉長得還可以外,一無是處,太弱雞。

被認定弱雞的真大佬林西楚正彎着眼,可憐兮兮地瞅着衆人。

看着他這副樣子,更是認定他弱不拉幾的魏瑤直接就蹦到了朱子松的身邊,似乎深怕汪畔跟她搶人似的,連忙就道,“那我和朱子松一間屋子吧,王畔畔你和楚霸王一間。”

“也行。”

汪畔剛才還想着怎麽跟林西楚這個大佬混一間屋子,沒想到打着瞌睡的時候正好就有人把枕頭送了過來。一眼便瞧出了魏瑤的想法,深知林西楚厲害的汪畔她是絕不可能把到手的大佬拱手讓人,欣然便接受了魏瑤的安排。

不知道自己吃虧還在沾沾自喜的魏瑤看見汪畔變來變去的表情,只以為對方沒搶到朱子松在懊惱着,卻不知道汪畔那是太高興沒來得及穩住表情。

一無所知的魏瑤低頭看到朱子松鼓鼓囊囊的胳膊,心裏對于接下來的日子多了好幾分盼頭。

分好了房間後,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七點三十分。鑒于剛才老太太的提醒,有過闖關經歷的四人也算是老手了,也不敢小看了老太太的叮囑,時間一到,再多的話都不說了,連忙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深怕七點半後生出什麽事端。

汪畔和林西楚的房間是402號,朱子松和魏瑤在403,不在現場分房的倒黴鬼于常和馬海婷被迫分去了404,明天于常和馬海婷回來,大概會十分的不高興。不過不高興也沒辦法,在場都是惜命的人,大概也沒誰願意跟他們換房間。

402的房間很小,像是外面幾十塊錢就能住一晚的小旅館,走進門內看到的首先便是兩張一米五左右的單人床,因為空間狹窄,兩張床之間的距離堪堪只能讓人側着身走過去。除了兩張床外,床與床的中央還放了一張小小的床頭櫃,床頭櫃上面只擺了一盞臺燈和一個熱水壺,兩個水杯。

屋內一眼就是這些,幸好還內置了一個浴室,浴室雖然很小,但是有總比沒有強,獨立衛浴在這刻可顯得比設在屋外的公共浴室好太多。能留在房間裏,誰想跑去外面?想想沒有燈亮的大街,還有住宅樓這裏一樓到四樓的光景,烏漆墨黑的,可想而知公共浴室又得有多黑沉。

汪畔随便選了張床坐下,望着林西楚道,“仁和書店,你進來後有去過嗎?”

林西楚脫下外套扔在了一邊,沉聲道,“去過。”

“所以你之前說的都是假話。”什麽被死亡搖一搖扔到鄰街,差點迷路什麽的,汪畔就知道都是假的。

林西楚拉開床頭櫃的抽屜,邊看邊道,“我應該是第一個進來的,而且一出現就在書店的對面。趁着你們沒過來的時候,我順便到其他地方轉了一圈。”

汪畔也是服了,被林西楚一說,他的“随便一逛”就像是在逛菜市場一樣。這人膽子也是大,明知道書店應該是這次關卡的關鍵,不去裏面找線索,也不去找NPC,就先到處溜達了起來,也不怕遇到什麽危險。

汪畔往林西楚的方向坐過去了一些,瞥了眼空空無物的抽屜,說道,“那時候你有什麽發現?”

床頭櫃的抽屜有兩個,每個抽屜大概兩個巴掌那麽大,林西楚全都看了一遍,裏面什麽都沒有。他把抽屜放回了原位,這才回答汪畔的問題,“我特意進了一間商店,裏面的電源已經被切斷,并且內部看起來很久沒人打理過,裏面非常的髒亂。”

頓了頓,他沉吟道,“整個城市像一座無人的廢墟。”

看似外表光鮮亮麗,內裏其實已經腐爛不堪。

林西楚掏出床頭櫃上的熱水壺,打開壺蓋往裏看了一眼,熱水壺裏已經有水,大約到瓶身的三分之一,水是冷的,暫時不知道能不能喝。

臺燈從他們進來後就是亮着的狀态,汪畔剛才試了試,開關都能手動控制,不過關燈後再開時,這臺燈的亮燈速度會變得非常的緩慢,閃爍也很厲害,起碼得閃個大約一兩分鐘它才會徹底平靜下來。臺燈總體看起來又破又舊,随時好像都有報廢的可能。

手機上的時間一到七點半,窗外的夜色似乎又黑了一層。明明屋內的門窗都關閉得嚴嚴實實的,卻依然讓人覺得好像有一股陰陰冷冷的風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卷了進來。第四關的天氣令人仿佛置身于冷冽的寒冬中,汪畔已經穿了一件外套還覺得有些冷飕飕的。即使蓋了被子也不保暖,還是覺得冷,他們現在就像是在北方度過着一個沒有暖氣的冬天。

汪畔摸了摸手臂,道,“這裏的天氣也太冷了些吧?五天這麽熬下去,恐怕所有人都得冷得感冒發燒。”

林西楚走到窗外,看了兩眼馬路對面的商場後回頭對汪畔道,“先熬一個晚上,明天白天我們出去找幾件衣服。”

汪畔點頭,只希望這裏沒人歸沒人,好歹能有一件衣服剩下。

與此同時,在汪畔和林西楚讨論着第四關的天氣時,被留在書店的于常還有馬海婷也在說着同一件事。

馬海婷攏了攏衣領,給自己的雙手哈了一口氣道,“于常,你有沒有覺得天氣突然冷了好多。”

于常把袖子都卷在雙手上道,“是不是這裏面有哪裏漏了風?不應該啊,八點都不到,要冷也是半夜冷啊。”

馬海婷皺了皺眉,望着被海報擋了大半的窗戶道,“就怕到時半夜更冷。”

于常搓着手站起身道,“以防萬一,我到裏面去看看有沒有衣服之類的能用來保暖,你守在這裏,有什麽事情就大喊,我能聽到的。”

馬海婷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點點頭不放心道,“那你小心一些。”

于常擺了擺手,起身就鑽進了書店的後面去。其實于常心裏也怕得要命,尤其是知道整條街只有他們兩個在的時候,後背更是覺得涼飕飕的。不過話都出口了,他也不能反口,而且看現在的溫度,晚上還真可能越來越冷。想想七八點一個人和淩晨一個人的情況,還是前者更好。

書店四四方方,書架擺了一排又一排,在櫃臺的對面另一頭,還弄了個倉庫。于常和馬海婷進來書店時剛好看到過。不過當時兩人也沒想到天氣會突然變冷,所以那會也沒進去過倉庫,也不知道倉庫裏具體有些什麽。

于常避開地上的書,終于跨步走進了陰暗的倉庫裏。他先是在門口附近的牆上摸索了半天,給他摸到一個開關時,倉庫的燈卻沒有如他所願亮起開。于常又試了好幾次,倉庫的燈依然亮都不亮,他只能失望的放棄。

沒有燈的照明,于常下腳走路都變得猶豫許多。沒辦法,于常只好掏出手機開了手電筒的模式,借着微弱的手機光芒終于把腳邊的地方看清了些。靠門的地方擺了許多的書,這些書很多于常都沒見過,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能寫的,新的舊的,拆了塑料包封的和沒拆的都随意地堆在了一塊。有些書因為堆得太高的緣故,擺在最上頭的好些都摔在了地上,書堆中間好不容易留出來的一條過道愣是被這些撒落的書籍給弄得路不成路了。

于常小心地避開地板上的書,握着手機一點一點地進到了倉庫中去。随着離門距離越遠,倉庫內部就越發的黑沉。本來于常還覺得挺強烈的燈光在這時候都明顯感覺變得弱了許多,現在于常雖然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态,但也相差不遠了。除了自己腳下的半圈距離,于常視線所及之處都是一片的通紅,有時候只能隐隐約約看到一些書堆的影子。

在這種烏漆墨黑的情況下,于常走着走着就不小心撞倒了好幾堆書,那些書轟隆隆地砸下來,不僅把于常的身體砸得生疼,還發出了巨大的轟隆聲。一直在外面守着的馬海婷聽見後,還以為出了什麽事,連忙跑到了門口附近喚道,“于常,你沒事吧?”

于常被書砸得兩眼一懵,腦袋上似乎都起了好幾個大包,他撓了撓頭,好不容易從地上站起才連忙回了馬海婷的話,“沒事沒事,就是剛才沒注意,裏面太黑了,踩到了地上的書摔了一跤,順便把其他的書給撞倒了。”

“沒受傷吧?”

于常摸了摸手臂的淤青,龇牙咧嘴道,“沒事,沒受傷。馬海婷你那邊怎麽樣?”

馬海婷望着書店的大門,抖了抖身體道,“挺好的,你小心點,沒找到衣服就算了,我們熬一晚上也沒關系。”

于常望着黑漆漆的屋子,道,“行,我再看看,沒找到就出來。”

馬海婷聽到倉庫裏稀稀疏疏的聲音,松了口氣,猶豫了一下也沒回櫃臺那邊去孤零零地坐着,她在倉庫門口随便選了個位置,就着書當坐墊,靠在一邊等起了于常。

于常這次下腳更小心了,又是用手摸又是用腳劃的,深怕腳下踩到書,手上碰到書,就着這麽別扭的姿勢,他繞着倉庫轉了一圈後終于在角落的牆壁上找到了兩件質量還可以的工作服。

工作服兩件都是深藍色,前面帶橫條圖案,後面印着仁和書店四個字的長袖外套。外套摸起來還挺厚,除了有些塵味外倒還算幹淨。于常把衣服抖了抖,就立刻往身上披了一件,衣服一上身,瞬間他就覺得暖和了許多。

他捏緊另一件,連忙就想轉身往門口疾步走去。只是剛一回身,他眼前就呼來了一陣陰冷的氣息,只見眼前好像有道黑影在前頭一晃而過。

“卧槽?!!!”

于常沒想到一回頭會這麽刺激,吓得直接就喊叫了出來。坐在倉庫外的馬海婷聽到他的叫聲後,連忙就站了起來,也不去管因為慌亂而弄到地上的書籍,大聲地叫着于常,“于常,你沒事吧,怎麽了?!”

“大概……沒事吧……”于常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然後擡頭小心翼翼地瞅着前方的黑影。剛才太過突然,他以為看到了鬼影,可是現在仔細重新一看,于常才發現剛才吓到自己的不是什麽鬼影,而是由于書堆得太多,看起來像個人而已。

于常明白後,不由得松了口氣,“什麽啊,只是書呀……真是自己吓自己,差點沒把自己吓死。”想到還在擔心着自己的馬海婷,于常急忙朝門外喊道,“我這邊沒事啊,剛才、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

馬海婷扒拉着門,小心地四處亂瞥道,“你真的沒事?”

把書影看了鬼影,然後吓了自己一跳這種事于常一個大男人怎麽說得出口,為了維持自己的面子和自尊的問題,他尴尬地扯開了這個話題,“沒事,真沒事。你看,我找到兩件外套,你等着,我現在就拿出去。”

于常不再在原地逗留,三跳二竄地,借着手機的光不稍片刻就走出了倉庫,來到了馬海婷的面前。于常把手上略小一點的外套遞了上去,說道,“這衣服看起來似乎是這書店的工作服,我身上已經穿了,看着不厚,但是還挺暖和的。”

馬海婷接過衣服沒有立刻披在身上,而是在書店的白熾燈燈光下把衣服抖了開來,大致看了一遍,當看到上面抖落的一點灰塵時,她面上露出了些猶豫。這衣服也不知道挂在倉庫裏面多久了,看着雖然不算太髒,但是抖一抖還是有灰塵掉出來,即使是大大咧咧的馬海婷,本身也還是個女生,并且還是個生活挺小資的女生,讓她穿這種不幹不淨的衣服,內心多少有些不樂意。

可惜這裏是死亡搖一搖,不是現實世界,根本不可能給玩家太多的選擇。

于常也明白馬海婷的心理,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書店現在就這麽一件衣服,不穿就得挨冷,最後受苦的還是自己。于常好心勸道,“其實就是灰塵多了點而已,你看上面也沒什麽污垢,這已經很好了。你覺得髒,咱們就多抖幾下呗,你看,多抖幾下就沒那麽多灰塵了。你也不用穿,就這麽披在外面也能保暖,心裏別一直惦記着,越惦記心裏只會越不舒服。”

馬海婷也明白這個道理,拿着衣服的手緊了緊,心裏有點委屈,但最終還是聽了于常的話,把這件工作服披在了自己的衣服外面。

現在時間已經走到了八點鐘,距離換班還有十一個小時。

對于于常和馬海婷來說,這是十一個小時實在是太漫長。

找到外套減緩了自己身體的寒冷後,于常和馬海婷又回到了櫃臺中去。外面還是一樣的幽深,除了時不時被風吹起的垃圾袋外,外面再無其他動靜。外面的路燈在七點半時已經熄滅了,除了他們店之外,其他地方望過去全是黑沉沉的一片,即使是馬路對面的建築,現在于常和馬海婷都看不清它們的輪廓了。

随着時間的消逝,于常坐在櫃臺上慢慢的就由膽戰心驚變得無聊散漫起來。也許是過去的兩個小時什麽怪事都沒發生,兩人漸漸松懈下來變得沒那麽害怕。于常閑着無聊,還抽了旁邊的一本漫畫翻看了起來。

于常一本接着一本的漫畫看了下去,一看就好幾個小時,等他把漫畫全系列都看了個遍時,此時時間已經邁步走到了晚上十一點,距離午夜的到來還剩一個鐘頭。

看着越來越黑的天空,馬海婷趁着于常放下書的間隙,趕緊拉了拉對方的衣袖小聲道,“于常,我想去上個廁所,你陪我吧,我害怕。”

書店的廁所就在倉庫旁邊不遠處,是個小單間,沒有分什麽男廁女廁,當然只有一間也分不了,反正一看就是男女一塊公用的。因為是單間,所以廁所面積不大,空間小又四面都是牆還有水聲滴答的緣故,裏面也相對比外面顯得幽暗和陰冷很多。

于常擡頭看了一眼廁所的位置,想着自己也就是站在外面等一會,便也就答應了馬海婷,“行,那我就在外面等你好了,你速戰速決。”

“我……我要上大號。”馬海婷別扭又尴尬地小聲說道。

于常:“……好、好吧。”

馬海婷和于常走到廁所門口,在馬海婷走進裏面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回去再三地跟于常确認,“你就站在這裏跟我聊天,記得回我的話,別去其他地方,我一個人在裏面沒人跟我說話我會很害怕。”

于常覺得女人真是麻煩,但是都答應了馬海婷又不能反悔,只好道,“行了行了,你趕緊進去吧,我就站在門口,哪裏都不去,鬼趕我都不走,行了嗎?”

“那、那我就進去了啊,你別走。”馬海婷松開了于常,往廁所內走了兩步,然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于常一眼,又繼續往裏走了幾步。因為廁所位置的原因,外面的人不走到門中央往側邊身張望的話,換其他位置是看不到裏面的門和人的。

馬海婷扶着廁所間的木門,回頭看向了被牆擋住了的于常,開口問道,“于常,你還在不?”

靠在牆壁上的于常無奈應道,“馬海婷你進去了嗎?之前我怎麽沒看出你這麽磨蹭和膽小啊。”

馬海婷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不是我膽小,這廁所裏面竟然連燈都沒有,我一個女生在裏面當然會害怕啊。”

于常道,“你開手機啊,開手機。”

馬海婷握緊手中的手機,蹲在坑上左看右看了兩下,看着黑黝黝的四個角落,吓得連忙收回了視線不敢亂瞥亂瞄,聽到于常的聲音她馬上應道,“開了,我早就開了手機的手電筒模式。”

于常:“開了就行,你趕緊的。”

馬海婷:“我正在努力了,你能別催嗎?”

于常:“我是在替你着急,行了,我不催了,你快點就行。”

馬海婷:“我也着急……”

兩分鐘後。

馬海婷聲音弱弱道,“于常,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随手拿了本小說翻看着的于常側了側耳朵,道,“什麽?奇怪的聲音?沒聽到啊。”

馬海婷着急了,“你仔細聽聽,好像真的有什麽聲音!”

于常掏了掏耳朵,不在意道,“滴答滴答的?那是水聲吧,你別自己吓自己了,你都蹲了兩三分鐘了,還沒好嗎?”

馬海婷小心地瞥了瞥兩側,邊瞄着廁所門縫外面邊道,“還、還沒好,你別催。”

又過了一分鐘。

馬海婷夾帶着一點哭腔的聲音從廁所裏傳出來,“于常,剛才的好像不是水聲,你仔細聽聽,是不是有點像、有點像人的呼吸聲……”

于常聽她聲音不對勁,忙放下書往廁所門口的方向靠了靠,然後伸長了耳朵去聽馬海婷提到的所謂的呼吸聲。可是不管于常怎麽聽,除了盥洗臺上滴滴答答的水滴聲外,他真的沒聽到什麽別的聲音。

于常道,“哪裏有什麽人的呼吸聲,我只聽到了水聲,你沒事吧,馬海婷?”

馬海婷沒有立刻回答于常,而是過了大概十多秒後,她的聲音才不自然地傳了過來,“我、我好像知道那聲音在哪了……它、它就在我身後……”

“啊啊啊!!!”

于常還沒反應過來,人在廁所裏間的馬海婷突然瘋了般推開門跑了出來,一把抱住了于常大聲的又叫又喊起來。

于常被她的模樣吓得臉跟着白了一層,他顫抖着手拍着馬海婷的肩膀,然後小心翼翼地擡頭望向了因為沖擊力此時半掩着廁所門,咽了咽口水道,“你、你先冷靜下來……你剛才說什麽東西在你後面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