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回宿舍之後的這幾天果然沒有偷懶，除了上課以外，剩下的時間幾乎每天拆裝槍械直到半夜。

她的雙手因為重複性的機械勞作變得發酸，指節發脹，她卻不敢停下來，因為她知道自己和淩冉還有很大的差距。

她只能不停地練，一遍一遍地練，直到把那些動作變成習慣，變成潛意識裏根本不用動腦子就能完成的舉動。

薇薇安看着她這副模樣，都有些後悔自己當初吃了炸藥幫她接下這個約戰，她回頭跟季夏道了好幾次歉，也教了她一些能讓手速變得更快的方法。

季夏卻根本沒有埋怨她，反而還跟她說了一句“謝謝”，究竟在謝些什麽，薇薇安也不知道。

眼看着上午就要和淩冉比賽了，薇薇安給季夏打包了一份早餐，可季夏都沒吃幾口，在椅子上保持着脊背挺直的姿态，和那些複雜的零件作鬥争。

不僅僅是手腕酸痛，連眼睛都因為長期熬夜而顯得有幾分充血，薇薇安無奈地看着只動了幾口的牛奶和面包：“夏夏，我求你就歇一會兒吧。”

“不行。”季夏将剛剛組裝好的槍支又一次拆開，“還不夠。”

薇薇安只好在她對面坐下來，看着她娴熟的動作，都有些不敢相信。

季夏昨天的狀态和今天已經形成了一個質的飛躍，昨天她還需要二十五秒，今天全部組裝完畢，居然只用了不到二十秒。

這麽下去的話，還真的有可能贏過淩冉也不一定。

“你這個人，真是倔強又固執。”薇薇安輕輕彈了季夏一個腦門兒，按住她還打算拆開再來一遍的左輪手槍，“該出發啦，別到時候遲到了。”

季夏将手槍收好，壓了壓自己的手指問薇薇安：“你覺得我能贏嗎？”

“一定可以！”薇薇安将桌上的牛奶端起來，直接給季夏灌下去。

薇薇安和季夏剛好卡着點進教室，那個酒鬼老師還沒有來上課，這節課依舊由學長學姐負責傳授。

教室中央空出了一個位置，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對決臺，桌上放着兩把左輪手槍，看熱鬧的人已經率先搶好了位置。

季夏原以為自己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等她真正被推到對決臺的另一邊，還是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淩冉站在她對面，柔順的黑發披散下來，嘴角含着幾分勝券在握的笑意。她都不用說話，單單站在那裏，就好像壓了季夏一頭似的。

不僅場上所有人都這麽認為，就連季夏自己也這麽覺得，但現在可不是退縮的時候。季夏小聲對自己說，雙手在桌底下握在一起。

“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呢。”淩冉拿起桌上那把左輪手槍，單手緩慢地拆着槍械上的零件。

季夏深吸一口氣看向淩冉：“我是想過放棄，但現在，請放馬過來吧。”

“呵，真是好大的口氣。”阿曼達站在淩冉身邊忍不住翻白眼，“放馬過來？你還是先考慮一下待會兒輸了該怎麽收場吧，可別哭鼻子哦。”

薇薇安剛要還嘴，就被季夏攔住了，季夏低頭拆着左輪手槍的零件，将那些她熟悉了上千遍的零件一個個按照次序排成兩排，擺在自己眼前。

季夏雙手按在桌面上，看着淩冉說：“無論如何，我會盡力的。”

那樣無所畏懼，一往無前的眼神，居然讓淩冉堅定的內心有幾分動搖。

但她很快一哂而過，自己還真被這個一年級新生吓到了？一個剛剛接觸槍械的新人，即使風陌揚真的有用心在教，又怎麽可能在短短一周的時間內超越自己。

“那我等着。”淩冉的眼睛瞥向旁邊的阿曼達，阿曼達馬上心領神會地出掏出一個秒表。

“預備——”阿曼達拖長了聲音，大拇指用力按向這個秒表，“開始！”

與此同時，季夏和淩冉幾乎同時出手，槍膛合上槍管，帶入手槍框架，轉輪合上，保險栓扣好，幾個動作飛快地進行着。

季夏将所有精力都投注在面前這些零件身上，周圍的人對于她來說盡皆化為一個個虛影，她的世界裏只有這張桌子和這把手槍，她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将這些零件重新組裝完畢。

季夏聚精會神地完成着手頭的工作，淩冉手上沒有停歇，眼睛的餘光卻時不時往季夏那個方向看，接着心下大震。

她發現，她們兩個人的速度居然在伯仲之間，這怎麽可能？

要熟悉一款槍械，非得要多年的熟練度不可，這種拆組應該變成一種習慣，所以她才可以甚至不用去注意零件，就能夠将其完全組裝，因為這對于她來講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但是看季夏如臨大敵的神态，她完全不是，這對于她來講不是本能，而是通過無數次的重複人為制造出來的熟悉程度。

可就是這樣的熟悉程度，居然能夠打敗自己多年以來的本能？

淩冉從沒想到面對一個低年級新生都會感到心慌，她将目光聚集在自己手頭的這把左輪手槍上，更努力地加快了手頭的動作。

快點，再快一點，淩冉在心底對自己說。

季夏面上卻十分沉靜，雙手翻飛着，薇薇安知道這已經是季夏能發揮出來的最好的狀态了。

快一點，再快一點啊！薇薇安在心底為季夏吶喊，場上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甚至連話多的阿曼達都閉了嘴。

圍觀同學的視線在季夏和淩冉之間來回移動，太激烈了，明明只是一場組裝槍械的比賽，居然看出了生死對決的刺激感。

一發，兩發，三發，季夏将六發子彈用最快的速度塞進左擺的轉輪裏，接着拿起最後一個槍把的零件正要安上。

對面突然傳來了保險栓拉膛的聲音，淩冉微微喘着氣，雙手握着那把左輪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季夏。

“咔嗒。”季夏将槍把安上左輪手槍，擡頭正對上那個逼人的槍口。

果然……還是差一點點啊。

她頹然地将組裝好的左輪手槍放在桌面上，在心底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