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王府長班拿了帖,領着劉大鵬到朱中書寓所。
門上禀知,喚劉大鵬同長班進去,都叩了個頭。
長班說道:
小的是吏科老爺差派來的,拜上老爺,這劉大鵬的父親是我家公子爺門下寫書啓的,他現今在我家公子爺衙門內服侍,因我家公子爺要出差去,之前我聽老爺您吩咐想要一個長随,小的禀過家老爺同意後,特送來服侍老爺您的。
朱中書見大鵬生得也幹淨高大結實,說道:
人還可以用得着,只是我這冷淡衙門,比不得你家老爺府上待遇那麽優厚,就不知他受得慣受不慣?
長班說道:
他年紀小,人也還伶俐,叫他在您這裏習些規矩,如若能得到老爺的擡舉,成人何難?
朱中書說道:
好吧!拜上你家老爺,以後有時間再面謝吧!
遂發了帖,賞長班五錢銀子。
長班叩頭謝了賞,說道:
小的還要領他回去,今天只是來與老爺見個面,等我家老爺起身後,他收拾了衣服行李,我再送他過來。
朱中書說道:
也可以,啥子時候收拾好了就過來嘛!
二人同辭了出來,回複了公子爺的話。
次日,
公子先打發家眷出京。
二娘将劉大鵬喚來吩咐道:
鵬兒,你如今有了管頭,比不得往日了,不要再去到處晃了,要長點心眼,小心謹慎服侍老爺,我這次去後不多久還要同奶奶回來的,你在這裏要安分學好,不要讓我牽挂,衣服行李都與你收拾好了。
說罷,
又把那個金牌牌解下來,為他扣在手上說道:
萬一遇見我姨弟,與他看,他就知道了。
劉大鵬送娘送了好長好長一段路程,才灑淚別娘回京。
劉大鵬回京後,
次日伺候公子爺起了身,才回去拿了行李。
長班就送他到朱中書處。
劉大鵬倒也小心謹慎,服侍殷勤。
他為人本就伶俐,又會領悟逢迎人,雖身長高大,卻也皮膚細白。
朱中書無家眷在京都。
遂留他在身邊做了個近侍,凡事出入都由他掌管,辦事停當,引得朱中書滿心歡喜。
随即為他做了幾身新衣,添了幾根金玉簮兒,大紅直身粉底京靴,遍體绫羅,出入騎馬,那幫京城混混子弟也親近不了他。
這朱中書,姓朱名潮,乃司禮監管掌朝太監江小桧的外甥,是他母舅代他上了個文華殿的中書,雖是個貴公,卻也體面。
連九卿科道官因要交結他母舅,也都常與他來往,平常還有些鑽進送禮求他引進的,每天也要收不少的禮。
江太監突然死後,他分得了許多家私。
一天,
朱公退朝後,忽然氣憤憤的發怒,又是打家人又是罵小厮,焦躁了一天。
家人都不知是咋個回事。
晚間上燈時,仍是悶悶不樂,坐在房內。
劉大鵬見了趕忙燒起爐子炖茶,又把香爐內焚起好香來,斟了杯茶,送至朱中書面前。
朱公拿起茶吃兩口,又嘆了口氣。
劉大鵬恃愛在旁說道:
爺一天沒有吃飯,不要餓着了,可想吃點啥子呢?
朱公停了一會說道:
先倒杯酒來吃!
劉大鵬忙到廚下去叫廚子迅速整理停當。
劉大鵬先拿了酒進來,接了菜擺在桌上,取杯斟酒。
朱公連飲了兩杯說道:
你也吃兩杯嘛!
劉大鵬接過來低下頭吃了,又斟了杯奉上。
二人遂一遞一杯的吃了一會。朱公顏色才漸漸緩和了。
劉大鵬乘機問道:
老爺今天為啥子如此着惱呢?
朱公說道:
今天進朝,受了一肚子氣。
劉大鵬說道:
誰敢和公公動氣?
朱中書說道:
那閹公溫天濤着實可惡!
劉大鵬說道:
為什麽呢?
朱公說道:
因楊太監要往安徽織造馱絨,送給我一萬銀子,讓我與他上邊疏通一下,我便找到溫公公,對他說了,他當面應允了,只是不發下旨來,後來我又去求他幾次,他總是答應,說是只等皇爺發下來就批準了,如今又等了有兩個多月,也還不見發旨下來,楊公公等不得了,就又去找李皇親進去說了,結果,旨意立馬就下來了,這事把我氣慘了,你說可惱不可惱!想當年江老爺在時他好不奉承,見了我都是站在旁邊呼大叔,如今他一朝得志,大起來了。今早朝我本要在衆人面前辱他一場,卻被衆太監勸住,我這口氣憋得很惱火!
劉大鵬說道:
世情看冷暖,人在人情在。何況江老公公又過世了,如今他勢又大,公公與他争也争不出個什麽名堂來,李皇親原來就是皇上心坎上的人,溫公公咋個不去奉承他,那些差上的太監們都撈了無數的錢,實際進朝廷國庫裏的也不過十之一二,據小的意思,不如上參他一本,攪他一攪!
朱公說道:
咋個攪呢?
劉大鵬說道:
公公在本上只需說他在歷年進貢錢糧一直拖欠虧空不明,皇上見了必定派人去清查,最後自然是要差派公公去辦的。
朱公說道:
好雖好,但恐怕下邊那些狗骨頭不便與他動真的,又要按住了哩!
劉大鵬說道:
江老公公在時,在朝內掌朝多年,難道就沒有幾個相好的在皇上面前說得話的嗎?公公為啥子不可以多請幾個來商議一下,許給他們多些禮物,沒有啥子事辦不妥當的!
一席話就把朱潮一肚子的怒惱都消失到爪哇國去了,滿面都是喜笑花生,将他一把摟住。
說道:
好聰明的孩子,有腦殼,會計謀,事若成了,我許你夠一生享用哩!
兩人一遞一杯,飲至更深。
然後,
各自上床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