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您要去看看嗎?”管家問。
雲晏秋神色恍惚,消息來得太突然,他甚至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是因為什麽?”
“交通事故。四殿下的私人飛行器由于超速行駛和另一輛飛行器相撞, 雙方無人幸存。”
“去吧。”雲晏秋輕輕握了下連渝的手表達自己因失陪産生的歉意, 随即順着樓梯走回房間換套得體的衣服。
管家去幫他叫懸浮車。
于是地下室裏只剩連渝和機械貓咪, 還有一地白花花的雪。
她知道今天的雪人是堆不成了,被臨時打斷的好心情再拼接還是會有裂縫,自然是不複從前。滿地的雪白得有點空洞,像沒音調的催眠曲,一晚上沒睡,睡意翻湧, 她覺得有點困了。
所以管家看着雲晏秋坐着懸浮車離開後, 回到地下室就是看到這一幕——
女Alpha裹着發熱毯在角落沒雪的地方歪着頭睡覺,任勞任怨的機械貓咪在旁邊哼哧哼哧地推着小推車把雪重新運回地面。
管家從口袋裏撈出機械小鳥,小鳥圍着他飛了幾圈後直接從半空跳到連渝的臉上, 把她砸醒了。
連渝驚醒,見管家站在自己面前,猜想他有事告訴自己,掀開發熱毯, 邊理衣服邊站起來。
機械小鳥見她醒了,搖搖晃晃地飛到貓咪頭上站定, 跟着它來來回回運雪。
管家扶了扶自己的眼鏡, 垂在臉邊的金鏈微微晃動,一向優雅自律嚴苛要求自己的男人眉眼上帶着不自知的焦慮, “連小姐, 你和殿下對未來有什麽考慮嗎?”
連渝道:“我們已經想好了。”
“什麽時候?”管家很急切, 垂着頭看着運雪的貓咪,“最遲在年中,你們得趕緊做好準備,要不然會來不及。”
“會在年中之前。”
管家沉下心,“那就好,有什麽需要的告訴我。”
雲晏秋和管家的關系已經近乎親人,連渝一直在糾結要怎麽把管家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先生,那時你要怎麽辦?”
管家笑笑:“不用擔心我,我活了這麽多年,總是有些積累,等你們離開後,我會找機會自行離開這。”
皇帝的年紀越來越大,已經快壓不住自己的孩子,今年可能就是轉折點,權利的戰争裏Alpha們站在上層厮殺,Omega被墊在腳下成為犧牲品,他害怕雲晏秋被卷入這場災禍之中。
對于雲晏暄的意外,他只在聽聞時短暫地為她祈禱兩下,就沒有然後了,在她把自己的哥哥當做博弈的籌碼時,這個看着長大的孩子已經徹底斬斷血緣的羁絆,成為真正的皇位繼承人。
管家離開前又忍不住想再叮囑兩句,“殿下心情可能不太好……”
但想了想,話沒說完就離開了,他對連渝很欣賞,相信她可以處理好。
他一向看人很準。
見管家離開,連渝表面的微笑沉下去,按他的說法,雲晏暄的死亡不是意外,還摻雜着皇室內部鬥争。
不會是雲新做的吧?
她從來沒懷疑過雲新的野心。從他回歸皇室的那一天起,他的目标就是皇帝的位置,為了達成目标鏟除其他競争者,這個邏輯還是很合理的。
她靠着牆盤腿坐,看着還在鏟雪送雪的貓咪,手指輕輕敲着膝蓋,她突然想到——她到現在都沒有想通皇帝對自己忌憚的原因,雲新也不知道,但有朝一日雲新知道後他的反應是什麽。
繼承,還是,無視?
………………
雲晏秋到下午兩點出頭才回來,他面帶倦色地進浴室洗澡,出來後午飯也沒吃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連渝看着桌上的湯,想了想還是讓管家拿出去,他大概率不會喝了,然後回到床邊為他掖好被角,然後坐在旁邊繼續填材料單。
易感期雖然已經到達尾聲,但Alpha骨子裏的占有欲并沒有消減,她沒寫兩個字,又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包裹床上的Omega。
機甲材料基本已經列好,她從筆記本夾縫裏取出一張對折的卡片,上面潦草地列了一串串機甲材料,剛好可以做一臺小型的2S等級的機甲。
重新取出一張紙,謄抄時,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卡片上的材料混進最初的材料表裏,除了她沒有人能看出這裏面的材料足以多造一臺性能頂尖的2S級機甲。
将謄抄後的拍好照發給雲新,雲新隔了半小時後給她回了個“好”。
…………
雲晏秋很快就陷入睡眠,夢境像泥潭一樣扯着他的雙腳,不管多麽努力也只是無用功,甚至越陷越深。
泥濘漫過他的膝蓋,上升到脖頸,進而掩蓋住他的口鼻。在痛苦的窒息中,他手腳疲軟,再無力氣。
泥濘漫過頭頂,他無力地垂下頭,發現在渾濁的泥水中他竟然可以看清周邊事物。這種能力不如不要,因為往下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掙紮不開是因為底下有人拽着他的腳踝。
底下的惡鬼昂頭看着他笑。
是雲晏暄!
他猛地一激靈,擡頭發現自己的雙手同樣難以掙紮,周邊圍滿了數不清的雲晏暄,前排的緊緊抓着他的手腕,後排的向前伸手,身邊各個縫隙裏塞滿了朝自己伸來的手臂。她們面容可怖,表情猙獰,都在費力地向前撲。
“哥哥,和我一起走吧。”
“和我一起走吧。”
“我來接你了。”
數不清的雲晏暄,數不清的喃喃自語。
他想逃離,但掙紮不開。絕望催生淚水,而剔透的水珠剛流出眼眶,馬上就混入土黃的泥水之中變得污濁不堪。
即将四分五裂之際,鼻尖突然飄來一股熟悉的檀香,檀香圍在周圍,形成一個無實體的保護殼,他看到圍在周圍的雲晏暄們滿臉痛苦地無聲大叫,随即化成一灘又一灘的泥水,和泥潭融為一體。
泥潭裏只剩他一個人。
寂靜得可怕,耳邊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無形的檀香有着有形的力量,它慢慢幻化成一個透明的臺階出現在他的腳下,臺階與泥潭格格不入,他順着臺階往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才重見光明。
在他探出泥潭之時,床上的雲晏秋驚醒,滿頭都是汗水。他想爬出被窩但是掙紮不開,轉頭發現連渝躺在身邊緊緊地抱着自己,更确切來說,是抱着一卷被子,裏面緊緊地包着他,像個飯團。
“連渝,放手!”他小聲叫道。
連渝被叫醒,不好意思地放開他,“你剛剛踢被子,我怕你冷。”
雲晏秋無奈地笑笑,但嘴角有點僵硬,他下床準備再去洗一次澡,現在他全身濕透了,再由于剛剛的夢,他總是覺得身上全是泥水。
連渝跟在他身後,嘴裏擔心地碎碎念。
“過會出來還要睡嗎?”
“洗完先吃點飯吧。”
“吃完飯再睡吧。”
“好嗎好嗎好嗎……”
一直跟到浴室門口,她還沒有消停,在她緊密的話語攻擊下,雲晏秋剛剛從噩夢裏帶出的情緒慢慢退去,轉身看着滿眼都是自己連渝,他鼻頭一酸,上前抱住她。
更加濃烈的檀香包裹自己。
淚水忍不住地從眼眶裏流出,随即滲進她的上衣。
連渝趕忙抱住他,見他如此更加緊張了,“是做噩夢了嗎,別怕,噩夢都是相反的……”
雲晏秋聽着她并不熟練的安慰,嘴角忍不住上揚,但淚水依舊止不住。
“連渝,謝謝你,要不然我就出不來了。”雲晏秋擡頭看向她。
她看着懷裏Omega略微紅腫的雙眼,低頭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撫慰意義的吻。
“不用怕,我一直都在。”
等他洗完澡,兩人一起吃了晚飯。
今夜沒有下雪,他們把沙發搬到房間的另一頭,拿着望遠鏡透過排氣孔欣賞懸挂于深暗高空之中的星星們。
雲晏秋躺在連渝的懷裏絮絮叨叨,“我妹妹小時候很可愛的,總是跟在我後面,有好吃的都會先給我。”
“但後來就不一樣了。”
“連渝,你聽過嗎?”
連渝:“嗯?”
她把被子往雲晏秋的身上攏了攏,但他沒領情,突然翻身趴在她身上看她。
“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以前媽媽去世的時候,管家先生是這樣安慰我的。”
“現在想想,希望妹妹不要變成星星去天上氣媽媽。”
“媽媽看到她變成自己最讨厭的樣子一定會很傷心的。”
雲晏秋不好意思地問她,“我是不是很壞?”
連渝伸手将他眼前的碎發理開。
“不是,你只是太愛媽媽了,而已。”
作者有話說:
原本以為可以長點,但時間來不及了,今明都是令人痛苦的滿課,明天的更新也在晚上哦。
這本書現在差不多寫到三分之二的交界點了,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