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與凡人一樣,都好以發簪定情。

司傾一把年紀,不可能不知道。

九灼看她就是見長玉俊俏,故意為之。

司傾斜他,“與你何幹?”

她拿着簪子要走,“三天之內,本座會将天法殿探查一遍,你,就是個擺設。”

九灼冷淡無波,看着她走回庭院,甩袖把他關到門外。

庭院內依然黑壓壓一片,司傾從掌心拿起簪子,勾起唇角。

聖雪玉有助于神仙契合道法,同時也會儲藏神仙外溢神力。

方才長玉撿起這簪子,還用神力覆蓋檢查來歷,留下來的力量足夠她把這座院子換個樣子。

庭院內外煥然一新,司傾還頗費心思地在院中化了一棵桃花樹,明豔的桃花襯着瑩白的殿石,即便只是用來歇腳,也讓人心情舒暢。

司傾安排好後,就回了陰之域。

為免打草驚蛇,她這幾次出陰之域,都沒有讓霜華幾個神侍察覺,她們都以為她在寝殿休息。

陰神殿,霜華和霜采端着洗漱之物候在司傾寝殿門外。

道祖從天界回來後,每天都要“午睡”一兩個時辰,四神侍不經傳喚不得打擾。

霜華有點懷疑道祖在天界的時候是被累着了。

她見到了那條被拿錯的腰帶,不得不相信霜元說的,道祖跟陽神道祖暗通曲款。

霜華心情很複雜。

她雖然只是個神侍,但跟在司傾身邊也不知道多少歲月了,乍然知道司傾跟外面的男人有如此往來,頗有種凡間娘家嫁女的感覺。

與此同時,霜華還很擔憂。

如今的情況,道祖跟陽神道祖分明已經互相交付,但道祖怎麽還每天在陰之域睡覺?

和陽神道祖的情緣,難道就這麽散了?

但司傾不提,霜華也不敢多問。

畢竟這件事,司傾本來就沒有擺在明面上。

“來人。”

殿內傳出聲音,霜華霜采帶着神仆魚貫而入。

司傾恢複了真容,青絲披散,懶懶地靠在床頭,看着她們掌燈,拉簾,再把她扶起來。

“從今晚起,本座會閉關三個月,你們守好陰之域。”

她要好好在天界對付不安好心的神仙,不能被這些丫頭發現了端倪。

她們一驚一乍的,容易露餡。

司傾說得平靜,霜華卻是大驚。

她看着自家道祖不知為何稍顯蒼白的臉色,先是看了眼司傾的肚子,又看了一圈她的身上,最後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祖為何突然要閉關?是不是在天界哪裏受到了沖撞,身上不舒服?”

從道祖在天界遇見陽神道祖起,至今已經一個月了,陰陽本就相克,道祖還跟陽神道祖……過分親近,難保不是哪裏受了傷。

司傾不知道霜華已經完全跑偏,因為懶得想借口,就順着她道:“嗯,道法生亂,多少有些牽扯。”

霜華莫名問出了口,“那陽神道祖呢?”

司傾正被霜采伺候着穿外袍,聞言,意外地挑眉,“問他做什麽?”

九灼找的什麽借口她又管不着。

霜華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頸間一涼,縮回頭去,“沒、沒什麽。奴婢會安排好您閉關之事的。”

司傾探究地看了她兩眼,到底沒有尋根問底。

霜華這四個神侍是她親手所鑄,若是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她亦會有感應,既然沒有感應,就沒什麽影響。

所以她們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司傾都不會管。

司傾又去園圃看了會兒開得正好的九重和合花,等天黑下來,就在四神侍的目送下,進了閉關的秘境。

司傾這次摘了一片九重和合花的花瓣随身帶着。

無緣無故開得這麽燦爛,她倒要看看到底是為了什麽。

司傾重新掩去形貌,進入天法殿。

已經入夜,天法殿上下寂靜。

司傾從庭院裏出來,朝着最中間的主院走去。

那裏歷來是天法道君的住所,長玉只是副殿,還不能夠住進去,讓司傾重新布置天法殿,也不包含主院。

所以主院裏還保留着太含留下的東西。

司傾不用法術,也輕而易舉地避開巡邏神兵,摸進了主院之內。

太含已經下界好幾日,主院內沒有半點燈光,加上布置沉暗,更像個鬼窟。

司傾袖中飛出一顆天珠,在前面照亮引路。

掌握大道的神仙,就能設置屏障,不被探查神魂,也有一定清除道法痕跡的本事。

太含的院中甚至沒有一點道法運行的印記。

司傾繞過院子,推開寝殿大門。

天珠飛入,把殿內的一切都映照得清晰。

司傾正要進去,身後突然襲來一個黑影,司傾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進寝殿,天珠也咕嚕一聲掉落,沒了光亮。

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司傾渾身僵直,就要對拽着自己的人動手。

“噓。”溫熱的手捂在她嘴上,陽極道韻熨帖在她身上,九灼在她耳邊壓低聲音,“外面有人。”

“……”除了他,也沒別的神能碰到她了。

司傾推開九灼,閉了閉眼,适應黑暗。

她是黑暗的主宰,能輕而易舉察覺到黑暗裏的異常。

除了她和九灼,還有一個神摸進了這座庭院。

對方腳步輕盈,像是個女神仙。

她在院中熟門熟路,徑直往寝殿這邊來。

司傾指尖凝出一把冰刃,随時準備動手。

然而九灼抓住她的胳膊,帶着她飛身到了橫梁上。

司傾被他摁住不能動彈,惡狠狠咬牙。

九灼的手再次捂住她的嘴。

陰神向來随心所欲,不控制住她,她指不定會做些什麽。

二神剛剛藏好,殿門就被打開。

一個纖細的身影走進殿中,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她沒有掌燈,但司傾和九灼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

太含?

她不是被流放凡間,還身受重傷?怎麽又回到了天界,還半夜摸回了這裏?

司傾扒開九灼的手,跟他對視了一眼。

如此看來,太含身上絕對有貓膩。

太含繞開殿內擺設,直奔床邊,一只手在床頭某處一按,整張床就突然從中間裂開,露出一條暗道。

太含警惕地左右看看,才提起裙擺,從暗道下去。

暗道在她身後重新合上。

司傾和九灼從橫梁上下來,循着太含神力殘留,輕易就找到了暗道開關。

在按下開關之前,司傾一招手,周遭黑暗将她和九灼包裹住,這樣在沒有天光之處,旁人就會下意識将他們和暗色混為一談。

九灼看了她一眼,“你不怕了?”

陰神不見光就緊張到手抖,連手裏抓着什麽都不知道,像這樣被黑暗籠着,不能透一點光,想也知道不好過。

司傾打開暗道,摸出一方白色的帕子蒙住眼,“本座說了,本座司掌天下至陰,區區夜色,能奈本座何?”

九灼看着她眼睛上的帕子,“……”

說到底還是不敢睜開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