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畔朝着巧巧消失的方向一路走來, 走了大約十來分鐘就走到了一條十字路中心,十字路其中一邊連着石橋的方向,另外三面卻是不知道連去了什麽地方。從周圍的環境可以看到, 似乎附近都是村民的住房。
汪畔拾級而上,穿過兩面挂滿了紅色薔薇花的圍牆,走了大概五六百步,她終于走到了樓梯的頂端。這裏建了一座寺廟, 不過寺廟裏沒看見有和尚,并且寺廟周圍殘破得很, 也不像是住人的地方,看起來也不知道荒廢了多久。
汪畔站在寺廟的門口打量着,耳邊稀稀疏疏的好似聽到了一陣噠噠噠的跑步聲。仔細一聽,伴随着腳步聲, 還有隐約的孩童的嬉笑聲。
這座寺廟四面圍牆圍攏着,剛好把陽光給擋了個嚴實,沒了日光的照射, 光是站在門口就覺得內裏陰深深, 冷飕飕得有些吓人, 不過倒是小孩子會喜歡的探秘冒險之地。
聽到小孩子的聲音, 汪畔便以為是巧巧她們, 琢磨了一下, 還是邁腳跨進了這座被荒廢了的寺廟中。寺廟比想象中要大, 進去時先看到一個院子, 由一條筆直的, 表面有些凹凸不平,一直延伸到了一座四四方方的房子門上的鵝卵石路分成了兩半。鵝卵石的兩邊是沙地,在左手邊靠牆的地方種了一棵老槐樹,老槐樹枝葉繁茂,就像是個巨大的雞冠籠罩住了左邊的沙地。在老槐樹的樹蔭下,左邊的沙地要顯得昏暗許多。
除了這些外,汪畔還看到左右兩邊的沙地上丢棄了很多的垃圾,裹着冰棒的冰淇淋袋子,某個品牌的方便面包裝,還有一些飲料的罐子……風一吹,這些垃圾袋子就會發出簌簌的抖動聲,然後随風吹起一段距離,帶着一股子難聞的酸臭味。
汪畔順着鵝卵石直走,很快來到了空地中央的廟宇門前。門口走廊這邊,幾個寫着功德二字的破箱子随手被扔在了地上,從破開的口子可以看到,裏面塞的不是錢帛而是一堆犯着惡臭只吃了一半的食物。
真是亵渎神明的行為。
汪畔把功德箱子扶正後,便推門打算進到廟宇裏面去。只是她剛邁進一只腳,身後卻莫名泛起了一股涼意,就像是剎那間被“絲絲”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了一般,心頭的警鈴瞬間敲醒。汪畔猛地回過頭去,背後空無一人,除了嗚嗚刮起的風沙,寺廟的院子內什麽都沒有。
汪畔狐疑地呆立了許久,确定真的什麽都沒看到後,才猶豫地收回了視線。就在她猶豫着究竟要不要進面前的房子裏時,房子內的某處突然又響起了一串淩亂的腳步聲。
噠噠噠——
嘻嘻嘻——
汪畔倏地擡起頭來,循聲望去,可是屋內黑漆漆的,在沒有日光的幫助下,她的眼睛只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棱角。而且這些棱角怎麽看,也不太像是人。
汪畔此時一只腳踩在了門檻內,一只腳則站在走廊裏,身體一半在屋裏,一半留在了屋外。背後令人膽顫又隐晦的注視仍然沒消失,汪畔覺得好像有一條龐大的蟒蛇正纏繞在自己的脖間,正對着自己吐着唾液,似乎只要她在往屋內走進一步,這條巨蟒就會張開血盆大口,一口把汪畔吞入腹下。
危險雖然時刻吊在汪畔的腦後,但是屋內時不時傳來的跑動聲還有小孩子的笑聲,又像是在催促她趕緊進到屋裏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汪畔的錯覺,她總覺得屋內的腳步聲還有笑聲一次比一次顯得飄忽,好像發出聲音的人正在和汪畔拉開着距離。
汪畔确定,如果她現在不追上去,怕是屋裏的人就會順着另一邊的方向而去,消失在她的面前。
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汪畔還在左右為難地做着争鬥,最後大概是被脖子上盤繞着的無名的陰氣說服,汪畔收回了踩在門檻內的腳,往走廊外退了一步,退出了這座房子。
啪——
汪畔這麽一退,那大開的兩扇門就被一陣無名風吹得猛地拍打在了一塊,吱吱呀呀地最後只留出了一條手臂粗的縫隙。汪畔心頭砰砰直跳了兩下,之後她也不敢再推開面前半掩半閉的門,反而掉頭回到了院子裏去。
就在汪畔背對着大門離開的時候,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球猛地貼在了門縫中央,滴溜溜地眨眼注視着她。
汪畔下意識回過了頭去,可是門縫上的眼球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退回了屋內的黑暗裏,她沒能察覺到。汪畔定睛打量了前面的建築許久,總覺得她進到這座寺廟後,心裏就彌漫着一股躁動感,十分的不舒服。
汪畔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候尚早,她想了想,還是沒有立刻離開這座寺廟,而是繞開那座房子,在院子周邊轉悠了起來。走進了大槐樹,汪畔才發現,這棵樹上挂滿了許多紅色的布團。這些紅色的布團一端是段子,一端則是鼓鼓囊囊由布塊裹成的小球。這些小球大約有一個成年人兩個拳頭那麽大,它們一個接着一個擠擠挨挨地全挂滿了槐樹頂端的枝幹,這也是為什麽剛才汪畔沒注意到的緣故。因為外圍的垂吊下來的樹葉都把這些紅色的布團給遮蓋了個嚴實,不走到大槐樹底下來擡頭往上看,都不容易被發現得到。
尤其是這些布塊的顏色,雖然仔細看能看出是紅色,但是這些布團挂在上面大概也有些年歲了,周邊的一些顏色已經變得有些暗淡,再加上樹蔭的陰影折射,這種暗淡的顏色就顯得更加的黑沉,眼睛不好使的,特別容易把這些布團當做大槐樹本身身體上的一部分。
這些布團挂在大槐樹的頂端,距離地面有着不少的距離,人光是墊腳連它們的尾巴都夠不着,要想摸到這些布團,唯一的方法就是爬到這棵大槐樹上面。不過爬大槐樹的主幹還好,它的次幹太纖細了,一個成年人爬上去一個不夠好也許會壓着枝幹就墜落到地上來。
汪畔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力量,最後還是放棄了爬上去抓一個布團來看看的想法。汪畔正打算繞開這棵大槐樹,往樹和房子中間的那條小路進去看看時,一把蒼老的聲音惡狠狠地從背後乍然響起。
“你是什麽人?怎麽跑這邊來了!”
汪畔回頭,自己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一個頭上裹着布條,手上提着一個竹簍子的老婆子。老婆子的口音很重,汪畔辨別了許久才辨別出她剛才說的是什麽。
汪畔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竹簍子,竹簍編織得很密實,外面無法看到裏面都裝了什麽。汪畔拍了拍手上的灰跡,道,“我是今天過來的旅行團裏的游客,正在找人,無意間就跑這邊來了。”
老婆子用滿是溝壑的臉怒瞪着汪畔,語氣不善道,“我不管你找誰,這邊都是危樓,沒村裏允許誰都不許來,到時受傷了我們可不負責。”
“危樓?可是剛才我在那屋裏好像聽到了小孩子的聲音,那他們在裏面不是很危險嗎?”汪畔佯裝訝異地指向了院子中央的房子。
老婆子嘴裏嗡嗡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等她感受到汪畔灼灼的目光後,才停止了這個動作,對她說道,“村子的小孩子不會跑這來,你趕緊離開,別一直呆在這裏。”
“可是萬一真有孩子進去了呢?”
“不關你的事,趕緊離開這裏。”
汪畔還想說什麽,就被老婆子眼裏的兇光吓住。汪畔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識趣地退出了寺廟。等她退到寺廟門口在往裏看時,那個老婆子還站在原地,正瞪着大眼直直地盯着汪畔,似乎不看着汪畔離開不罷休。
汪畔沒辦法,只好暫時放棄了打探這座寺廟的目地,先回到了村子裏去。不過在回去的路上,汪畔一直思考着剛才那名老婆子說的話。什麽叫做村子裏的小孩子不會跑到寺廟裏去?老婆子的語氣還那麽肯定,不像作假,只是小孩子會那麽聽話嗎?如果他們真的聽話不靠近寺廟的話,那汪畔剛才在屋內聽到的腳步聲和笑聲是誰發出來的?
汪畔深思了許久,還是打算之後再找個時間去打探一番,寺廟給人的感覺實在是不好,雖然她的做法冒險了一些,但是富貴險中求,這件事不弄個明白,她這心就安定不下來。
汪畔離開寺廟後沒有立刻回客棧,而是轉悠到了村子人多的地方。此時是下午五點半左右,村裏種地的莊稼漢都已經陸續扛着鋤頭從田裏回來,與此同時,村子裏每家每戶的房子上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煙。除了忙着做飯的婦人外,村子一些大樹下,還能看到好些聚在一塊聊天吹牛下棋的老人和三三兩兩追逐打鬧的孩子。
汪畔走到人最多的樹下,對着最近的人便開口問道,“老伯,你知道一個叫巧巧的小姑娘嗎?”
“啥……你……說啥?”上了年紀,拿着蒲扇的老人張着少了幾個牙齒的嘴巴含含糊糊地偏頭,顯然是沒聽清汪畔問的話。
汪畔沒辦法,又選了個看起來不是那麽年老的老婦重複了剛才的問題。但是這名看起來只有六十歲上下的老婦卻是個啞巴,回答汪畔的問題用的還是手語,汪畔根本看不明白,更別說從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汪畔又連問了幾個老人,但是這些人不是又聾又瞎,就是來來去去只會說同一句話,完全幫不上忙。也是這個時候,汪畔心裏泛起股說不清的微妙感。這個村子裏的老人是不是太奇怪了些?明明看起來還不到年老色衰的地步,卻個個表現得好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老太爺。表面看起來六十歲,行為動作卻好像已經九十歲高齡的人,簡直古怪得要命。
沒辦法,汪畔只好抓來了旁邊追逐打鬧的小孩子問他們關于巧巧的事情,可是這些小孩張口閉口就要糖,不給糖別說回答了,連搭理汪畔都不願意。甚至有些男孩還喜歡抓着汪畔的頭發,調皮搗蛋得不得了。
看着這些上竄下跳的皮猴子,汪畔再次懷疑起了寺廟裏那個老婆子的話。這些小孩子的性子,真的會聽話的不靠近那個寺廟嗎?汪畔怎麽感覺對方是在騙自己?或者說,是對方并不想自己太靠近那座寺廟,所以才扯了這麽個借口。
畢竟連村裏人都禁止進入的地方,外鄉人不能進去是不是不會顯得太過奇怪?反之,村裏人都能去的地方,偏偏不讓外鄉人過去,別說是汪畔了,換做他人,都會大感蹊跷。有時候往往越不允許的事情,越讓人好奇。
所以那個老婆子找的這個借口可以說是很厲害,很會洞察人的心理了,一下子就斷絕了人類的好奇心。如果不是汪畔在寺廟裏感受到的危機感作祟,乍聽老婆子這句粗聽不悅耳,實則暗懷關心的話,有點羞愧心的人之後都不會主動往寺廟那邊去,一是怕被人看到,二則是危樓傷人,就怕一個不走運自己就是那個受傷的人。
這麽一想,汪畔更加确定要再去一趟寺廟的心。
最後還是沒找到巧巧那個小姑娘,六點左右,汪畔回到了客棧。童一菲不在房間裏,不知道去了哪,在她的床上,還擺放着今天下午看過的那本小說。隔壁的柳小梅和蔡晶晶也還沒回來,聽剛回來的普通游客說,兩人還在石橋那邊拍照。
薛琳琳和秦廣深似乎下午都呆在房間,汪畔找柳小梅和蔡晶晶的時候,還見過這兩人走出來倒水回房的身影。
臨近七點,柳小梅和蔡晶晶,外加童一菲踩點回到了客棧。汪畔見到童一菲和柳小梅、蔡晶晶二人結伴的身影時,還微微有些詫異。看童一菲的為人,不像是會主動和人一塊出去玩的人。不過有柳小梅這個開心果在,似乎又不能把這話說得太絕對。
七點開始的BBQ一共來了二十個人,剩下沒來的六個人裏,有三個是普通的游客,三個是玩家。因為BBQ是自主參加的,不是脅迫性活動,所以有人沒來也在情理之中。對于游客來說,少幾個人對他們來說反而更好,食物就那麽多,人少了每個人分得的量就會多一些。
烤肉派隊持續到了淩晨,二十個人,其中大半喝了酒,最後歡迎派對結束的時候,客棧門口前已經栽倒了一地的人。汪畔等沒喝酒,尚算清醒的人幫着導游把醉倒的游客搬回了各自的房間,做完這些後,他們才回了自己的房間洗漱休息。
童一菲是沒下來烤肉的游客之一,在汪畔回房時她已經睡着了許久。汪畔放輕動作去洗了個澡,回來後也沒有睡,而是靠在了床邊,一直等着淩晨兩點和薛琳琳約定的時間到來。
外面還時不時能聽到人走動過的聲音,今天的烤肉派對比想象中花的時間要長,現在這個點清醒的人還不少,也許熬到兩點,這些清醒的人中或許還會有小部分的人沒睡着。這樣的話,不管是汪畔還是薛琳琳,出去的時候都得萬分注意才行,不然很容易就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就在紛亂的雜緒下,時間慢慢靠近着淩晨兩點鐘。
在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汪畔從床上起來,小心翼翼地推門離開了卧房。此時二樓的走廊內空無一人,在經過的某間房間前,倒是還能聽到有人絮絮叨叨說話的聲音。汪畔更加的小心和警惕,一路下到大堂,都沒有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大堂的門沒有鎖緊,輕輕一推就能推開一條縫。
咚咚咚——
在汪畔就要推門而出,離開客棧的時候,她卻聽到了身後某處傳來的一聲又一聲極輕的敲擊聲。
敲擊聲響起的時間很短暫,有一瞬間汪畔還以為自己産生了錯覺。不過汪畔相信自己的聽覺,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前往敲擊聲的地方。
敲擊聲就出現在客棧白天那上了鎖的院子裏。此時院子的門沒有上鎖,輕輕一推就能往裏推開半邊的門。這扇連接着客棧和院子的門很矮,汪畔進去的時候還必須得矮下身子才行。
這個院子應該是建在客棧後面的,那扇門只是連接客棧的一個通道,在院子的另一邊,汪畔還看到了一扇緊閉的門。那扇門從裏面被扣上了,如果要開門必須得先把門上的三條木板移開。
汪畔打量了一下,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院子裏的房子上。這裏的房子建的是水泥平房,只有一排,看上面的門一共有五間屋子。其中一間靠近角落的屋子點了燈,另外四間內裏則是黑黢黢的。汪畔放輕了步子,先走向了最近的房間往裏瞥了兩眼。
靠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這屋裏靠牆的地方安放了幾張床,這幾張床上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有人睡在裏面。其餘三間沒點燈的房間都一樣,裏面都有員工在睡覺。沒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汪畔便轉移了目标,來到了那間唯一點了燈的房間。
只是這間房子的窗戶拉了窗簾,只能透過昏黃的紗布看到裏面搖曳的燭影,倒是沒瞧見有人存在,更不見有人拿着什麽東西在敲擊。汪畔蹲在窗外看了一會,毫無發現,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那間原本什麽都沒有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了咔擦咔擦的聲響。仔細望去,原本安安靜靜立在牆邊的那張書櫃突然被人往旁邊推了去,不稍片刻,一個人影倒映在了被燭火映照得昏黃的紗布上。
汪畔在人影出現的時候就猛地低下了頭去,深怕被裏面的人發現。她完全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還有人會修建密室。難怪剛才汪畔什麽都沒看到,也許那敲打聲還是在書櫃掩蓋的密室裏傳出來的。
汪畔不敢在原地逗留太久,這邊的房間就丁點兒大,她一擡頭,雖然能看到屋內模糊的人影,但是屋內的人也一樣可以看到她那倒映在紗布上的黑漆漆的腦袋,如果被對方發現她在偷窺的話,簡直得不償失!
而且這一耽擱,時間已經邁步越過了淩晨兩點鐘的位置,此時已經超過了汪畔和薛琳琳約定的時間。這邊的事情只能暫時放下,等想好對策找個無人的時間再進到密室裏面去才是上上策,而現在首先要做的則是先去和薛琳琳彙合。
汪畔矮着身離開了客棧後面的院子,然後推開客棧的大門,快步朝着石橋的方向走了去。就在汪畔離開後沒幾秒,那間連着客棧的院子內緩緩走出了一個人,那人一直走到了客棧的門口,視線在門口的鎖頭上注視了許久,然後緩緩伸出了雙手,十指用力地在木門上撓出了好幾道的口子。
汪畔離約定時間晚了十分鐘,等她到達石橋的時候,并沒有見到薛琳琳的身影。汪畔不敢大聲地呼叫薛琳琳的名字,只能繞着石橋一圈一圈地尋找着薛琳琳。就在汪畔懷疑薛琳琳是不是已經離開的時候,薛琳琳從石橋底端冒了出來。
薛琳琳也沒問汪畔為什麽會遲到,而是左顧右盼了好一會道,“沒有人跟着你吧?”
汪畔搖頭,“沒有,我還特意繞了兩圈才到這邊來。你怎麽跑那下面去了?”
薛琳琳聽後,臉色難看地道,“剛才我看到有幾個人匆匆往這邊過來,為了不被他們發現,我就藏在了橋底下面。可是這一藏,我發現了點東西。”
“什麽?”
薛琳琳嚴肅道,“我懷疑有人白天的時候躲在這裏,然後聽到了我們白天的談話。”
“你又是怎麽知道的?”汪畔皺了皺眉道。
薛琳琳:“石橋下面的草有踩踏過的痕跡,然後我在那裏還發現了這個。”
薛琳琳攤開的手心上,正安靜的躺着一顆煙頭。煙頭的表面還很嶄新,從煙頭外表的包裝來看,有點像今天白天幾名游客和玩家問導游拿來的他們都抽過的某品牌香煙。雖然村裏的村民也存在抽這個牌子香煙的可能,但是汪畔覺得應該不會這麽巧合。
汪畔道,“那剛才你看到路過的人有誰?”
薛琳琳扔掉煙頭,反複碾壓了幾腳後才道,“沒看清,我遠遠瞧着好像有人過來,為了不被發現就着急地找地方躲了起來。他們走過去的時候我只看到了背影,有三個人,兩個男的,一個女的。男的身高大約一米七五左右,女的綁了馬尾,一米六上下吧。天太黑,他們都在外面套了旅行團的外套,我也不能從他們的穿着打扮上分辨出誰是誰。”
按照薛琳琳說的,還真是不好确認這些人的身份。一米七五的男生在旅行團裏起碼就有十幾個,而綁着馬尾的女生,說明對方的頭發是長發,而擁有長發的女生,包括汪畔在內也不少于八人,并且一米六左右的女生太常見了,如果說一個一米七以上的女生,或許還會引人注目一些。
薛琳琳大概也想到了這一層,所以對汪畔也沒抱多少期望。她道,“那三人離開已經有十分鐘了,現在怕是已經快到了隧道那邊。我們還是趕緊追上去吧,也許還能比他們更早的找到任務品。”
汪畔沒有意見,和薛琳琳立刻就上了石橋,朝着石橋另一端,他們今天白天旅行團進來的那條野路走了過去。淩晨兩點的夜晚,樹叢腳下的路根本沒法看清。汪畔和薛琳琳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如果踩到石頭的話還會互相扶持一把。
出了野路就是大巴停靠的大馬路,而隧道就在馬路的一端。汪畔和薛琳琳一出野路就瞧見了遠在隧道那邊影影綽綽的三道人影,比他們早了幾步的三人剛好就要走進黑沉沉的隧道裏面。
在汪畔和薛琳琳追到隧道外面時,三人已經不知去向。
隧道很大,站在外圍還能聽到“隆隆隆”的風聲,裏面又黑,伸手不見五指,伴着這似鬼哀嚎的聲音,格外的吓人。
汪畔認真往裏張望了一圈,除了一片黑還是沒能抓取到其他人的身影,并且風聲太大,連他們的腳步聲都聽不到。
“進去?”薛琳琳問道。
都走到這一步了,不進去也不行。汪畔率先邁開了腳,踏進了隧道裏面,薛琳琳緊随其後。兩人貼得有些緊,汪畔行走時因慣性甩開的手臂還能碰到薛琳琳有些冰涼的身體。汪畔也沒想太多,只以為薛琳琳是因為害怕才靠她那麽近。
薛琳琳帶來的手電筒的光芒在隧道裏面顯得十分的微弱,兩人兩把手電筒加在一起,也只是堪堪照到了腳下半米遠的地方。地洞确切位置薛琳琳也不知道,所以汪畔和她進了隧道後還得到處尋找地洞的入口。
“快看那邊!”
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圈,薛琳琳那邊終于發現了類似地洞入口的地方。薛琳琳拉了拉汪畔的袖子,示意她往手電筒打燈的方向望去。可惜光線實在是太弱,汪畔也不能确定前面是不是就是地洞的入口。汪畔和薛琳琳商量了一下,決定走到前面去看看。
走近一瞧,汪畔就看到了被幾塊木板遮擋着的一個洞口。搬開木板比對了一下,這個洞口有一米多高,很深,手電筒暫時照不到裏面去,不過站在洞口可以感受到有微風吹來,裏面應該不淺。而且在洞口的地方,還能看到幾顆煙頭,說明比他們早一步過來的三人也進到了這裏面去,所以這個洞口很可能就是薛琳琳說的地洞入口。
“走!”
汪畔率先踏入了地洞,腳下有水,人行走的時候還會帶起啧啧的水聲。進到地洞裏面後人必須得半躬着身體才能自由行走,而且因為有水的緣故,腳下非常滑,邊往裏走還得邊扶着牆壁才不至于摔倒。
牆壁濕黏黏的,觸感不是很好。薛琳琳摸了一把就嫌棄地嘀咕了起來,“好髒啊,這裏真的是地洞而不是什麽排水槽嗎?牆上竟然還長了苔藓,好惡心啊,我手上全是綠油油的苔藓!”
汪畔嘆了口氣,道,“你忍忍,小聲點別被人聽到了。”
“早知道這樣我就多準備幾雙手套和水靴了,我感覺我鞋子裏都進了水。”薛琳琳放低了聲音繼續抱怨。
汪畔懶得理她,邊扶着牆壁邊舉着手電筒照着前面的路。這個地洞似乎荒廢了很久,而且也不知道外面或者內裏連到了什麽地方去,頭頂上竟然有水滴落下來。
薛琳琳突然拍了拍汪畔的肩膀,在汪畔疑惑的目光下,她指了指空了的紙巾袋說道,“王畔畔,你身上有沒有帶紙巾?”
汪畔一時有些無言,這人不像是來完成任務的,反倒好像要過來度假似的。汪畔無奈地從衣服裏掏出紙巾遞給了薛琳琳,接着繼續觀察前面地洞的形勢。
他們往裏走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就穿過了長長的洞口到了一個空間比較開闊的地方。這個地方的角落堆積了很多的木箱子,這些木箱子一個接着一個疊得老高。除了這些木箱子外,汪畔和薛琳琳面前還有兩條小隧道。
兩條小隧道的面積都一樣大,一時也沒看出有什麽差別。薛琳琳左右看了一遍,道,“我們該走哪一邊?”
汪畔拿着手電筒往兩個小隧道裏面走了幾步,然後再退回到薛琳琳身邊。她指着左邊的隧道說,“我在裏面看到有人扔了煙頭,煙頭還散發着餘溫,人應該還沒走遠。我們也跟着走左邊吧,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隧道裏面會不會有危險,有人在前頭帶路,出了什麽事我們也能很快察覺,如果走錯了到時再回來走另一邊都不遲。”
薛琳琳不反對,他們便直接鑽進了左邊的隧道裏去。
這邊的隧道要窄許多,勉強能容納一個人。汪畔走了一會就發現,腳下的水流越來越少了,連頭頂的水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沒了聲兒。牆邊的青苔只在小腿的位置有一些,手邊摸過的地方幹巴巴只有石塊的顆粒感。
又往前走了百八十步,便直接走到了小隧道的盡頭。盡頭被一堵牆堵着,汪畔試着敲擊了幾下,沒摸到什麽機關,旁邊也不見有小路。
難不成她猜錯了?比她們先一步的三人走的不是這一邊?在汪畔思考着是不是要返回去走另一條隧道的時候,薛琳琳卻忽然出了聲。
“王畔畔快看,這裏是不是有個鈎子?”
薛琳琳站立的地方底下,正好有一個東西拱了出來。經過辨認,那其實不是什麽鈎子,而是一個中心撈空的圓形鐵把手。
“你讓一下。”
汪畔把手電筒遞給薛琳琳,然後揮退對方,接着上前雙手握住了那個圓形的把手,用力地試着往上提了提。汪畔用了八層的力氣,也不見這個圓形把手附近的地方有任何動靜,看起來不像是裏面有暗格存在。
薛琳琳打着燈蹲在把手附近,就在她的燈光閃過某一處的時候,汪畔突然出聲叫住了她,“停,別動!”
汪畔讓薛琳琳把另一把手電筒遞了過來,接着把燈光覆蓋在薛琳琳的上面,然後一眨不眨地盯着燈光聚焦的地方。只見那塊地方的底下冒出了一只小蟑螂,接着一排螞蟻整齊劃一地跟着爬到了地面上來。
有小蟑螂和螞蟻就說明底下有縫隙,那麽裏面有暗格或密室的可能性很高。
“薛琳琳你一起過來幫忙拉一下。”汪畔讓開了一個位置。
“看起來好髒……”薛琳琳嘴上抱怨,但為了離開這個死亡場景,還是不情不願地走到了汪畔的身邊。
“一二……拉!”
在汪畔的鼓動下,薛琳琳和她一塊用力,這麽試了三四次,圓形把手周邊終于有地方稍微被挪動了一些。汪畔和薛琳琳再接再厲,到最後終于把一塊正方形的地板扣了起來。而在這塊地板下面,赫然是一條直線向下的石梯,看來地洞下面還真有密室的存在。
汪畔和薛琳琳分別走下了石梯,拾級而下,大概走了一分多鐘,在她們就要走到底下的平地時,一聲尖叫乍然而起。
“啊啊啊————”
“救命啊——”
尖叫聲很混亂,有男有女,聽起來就發生在前面。
汪畔和薛琳琳互看了一眼,連忙抓着手電筒朝着尖叫聲發起的地方跑去。石梯底下是一個小房間 ,房間的一邊有一扇門,此時這門是半掩半閉的,一推就開。汪畔首先走進了裏面,只是想象中有人遇難的畫面沒有出現。門裏面也是個小房間,這個房間的面積比外面小一點,一個轉身就能走完,一眼望去并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汪畔提溜着精神,小心地觀望着四面八方。
這裏四面都是牆,除了她身後的門外,這裏面再沒有第二扇能離開的門。就在汪畔思考着要不要再往屋內走近一些時,一直安靜跟在汪畔身後的薛琳琳卻突然咧開了嘴,嘴角一路咧到了顴骨處,露出了一個極為殘忍的笑。
“薛琳琳”邊展露笑顏,邊舉起了雙手。她的十指指甲不知何時變得又長又尖,似乎還能看到指甲末端的尖利微光。她高舉着手迅猛地朝汪畔的脖子處揮去,在尖尖的指甲就要插進汪畔脖子血管的時候,一道無形的屏障卻突然使她的手彈了開去,手指肚上面還被灼傷出了一道道熱氣。
汪畔似有所感回過了頭來,這時候,薛琳琳已經恢複了正常,正靠在她身後颠着腳往屋內好奇地看着。汪畔伸手摸了摸脖子,只覺得那裏的皮膚有點癢,倒也沒發現薛琳琳的異常。
薛琳琳臉上雖然在笑,背後的雙手卻把牆壁撓出了一道道的口子。
“我進去看一下,你守在門口,有什麽情況就大喊一聲。”
汪畔最後還是決定進到小房間裏去,剛才的尖叫聲明明就是從這裏傳來的,她聽得清清楚楚。可是當她們二人來到這裏之後,尖叫聲就戛然而止了。
也許這裏也有密室,汪畔心想。
汪畔順着牆壁緩緩走過去,一直走到了第三面牆的時候,她的手碰到了挂在牆壁上的一副油畫。這間房間除了幾張破椅子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所以此時此刻一副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油畫挂在這樣的房間裏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汪畔把手電筒夾在了腋下,雙手移到油畫兩端,正想把這副油畫拆下來仔細瞧瞧的時候,她的動作卻忽然停了下來。汪畔只覺手指黏黏的,好像沾到了什麽,有點像某種液體的觸感。她收回了手,一手握着手電筒照向了自己另一邊的手指。只見被照到的五個手指指肚上,都多多少少沾到了一些紅色的液體!
汪畔心髒猛地一跳,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連忙把手放在鼻下聞了聞,聞過這紅色液體的味道後她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鹹腥的味道……
是血!
她手指摸到的液體不是別的什麽東西而是人血!
想到剛才的尖叫聲和消失的人,汪畔的心跳又急急地跳動了起來。她不敢懈怠一分,随手把手電筒擱在了一邊的椅子上,然後謹慎小心地伸手緩緩扣住油畫的兩端,慢慢地把油畫拆下來。随着油畫的離開,汪畔眼前出現了一個黑洞,還未等她有下一步動作,黑洞裏刷刷地掉下了三具屍體,砸到了汪畔的身上。
汪畔一擡眸,正好對上了披頭散發的一張皺巴巴的臉……
汪畔被吓了一跳,下一秒立刻就把屍體給扯到了地上。
冷靜下來後,才看清這三具屍體的面容和性別。兩男一女,正好是比他們快一步的三個人。
三具屍體的血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吸了一幹二淨,此時三人的屍身瘦癟得就像是松了氣的氣墊,一摸上去全是骨頭,好像套了一張人皮在外面似的,看起來着實有些恐怖。屍體的臉部也幹癟皺成了一團,不過仔細辨認的話,還是能看出他們原來的樣子。
而認清這三個倒黴鬼是誰時,汪畔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竟然是同為玩家的童真、錢子庸和方良棋三人!
所以,偷聽了汪畔和薛琳琳談話,打算先一步拿走任務品的人就是童真三人嗎?可是汪畔怎麽記得,白天拿煙的人裏,并沒有錢子庸他們的身影。難道是自己看岔了?
現在也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殺死童真三人的是什麽東西,還在不在這個房間裏才是重點。如果那玩意還躲在這個房間的某一處,汪畔和薛琳琳都會十分的危險!
汪畔小心翼翼地取過手電筒,先往黑洞裏照了照,确定裏面沒有東西後再轉向了其他地方,這樣做的同時她雙腳也沒有閑着,緩緩地往門口的方向退了過去。不過就在汪畔快要退到門口時,只聽見薛琳琳一聲尖叫響起,等汪畔轉身撲向門口時,那扇原本開着的門就啪的拍打在了一起,合上了!
與此同時,在門合上的剎那,那個沒有用油畫遮住的洞口裏忽然閃出一抹黑影,直沖汪畔這邊而來。汪畔什麽也沒看清,只看到眼前一晃而過的一道微光,下意識就拿起手邊的手電筒橫在了自己的雙眼前,堪堪躲過了迎面而來的怪物的攻擊。
襲擊汪畔的東西力氣非常大,只是這一交手,汪畔就被對方重重給踹飛到了後面的牆上,手上的手電筒咔噠一聲随之也掉落在地上,裂成了兩半。
手電筒的光芒急急地閃爍了兩下,接着下一刻就熄滅了過去,狹窄的空間瞬間被黑暗吞沒。
呼呼……
汪畔從牆邊爬起來的時候,耳邊的呼吸聲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