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一手扯起襯衣,邊扣紐扣邊上樓梯,趙明月的床前圍了一堆人,當看見餘生來了後,大家自覺後退,給他讓出空間。

餘生坐到床前,趙明月頭纏繃帶,懵懂的看着屋裏的人,神情純真無知。

餘生平複了一下心情,深呼吸,壓低聲音,怕吓到她:“你醒了?”

趙明月水汪汪的眼睛眨了一下:“你是誰?”

“我是你六哥,餘生。”

“六哥?”趙明月伸手摸了摸餘生的鼻子,而後又摸摸自己的鼻子,“那我又是誰?”

難道這就是腦部受傷的後遺症?她果然什麽都不記得了?餘生看着趙明月:“你是誰?你不記得了?”

趙明月搖搖頭,無辜的看着餘生:“不記得。”

“你睡了很久,差不多3個月了,你還記得3個月前發生過的事情嗎?”

趙明月盯着餘生的臉,而後左看看右看看,而後再盯餘生的臉,而後羞愧的低下頭,不安的咬着手指頭:“不記得了,3個月很長嗎?為什麽我要睡3個月?我為什麽會睡着?我為什麽要記得睡着前的事情。”

站在一邊的李醫生悄悄走到餘生跟前:“堂主,還是先讓我們給公主做一下全面檢查吧?”

餘生點點頭,默認了醫生的建議,于是他再次起身離開現場,劉叔緊随其後。

兩人來到書房,餘生坐下,事務總長低眉順眼的在對面站着,呈上一個平板電腦:“三堂主,這是玉壺別墅的資産資料和人員資料,您請過目。”

餘生打開平板,先看員工資料,第一頁第一行就是事務總長劉叔,全名劉文華,入三只蝙蝠40年有餘,擅長財務管理和武器鑒定,從一線退下後,總管玉壺別墅所有事務。

餘生放下平板,沒再往下看,眼下他更關心外邊兒反恐作戰部的行動進行到哪一步了,會不會威脅到趙明月的安全:“劉叔,最近反恐作戰部那邊有什麽行動?”

劉叔微微直起腰身:“歐家明部長回歸,他的兒子歐麥高升任了副部長,這3個月來,他一直在審問趙虎,妄圖通過趙虎查到三只蝙蝠的和公主的下落。”

“趙虎招了多少?”

“他沒招,而且趙虎根本就不知道你和公主的下落,這玉壺山與世隔絕,鳥兒飛進來都要迷路,更不要說人了。”

“嗯,很好。”

“公主的身份雖然被新聞媒體給暴露了,但是您的身份目前依舊還是保密的,反恐作戰部好像另有策略,并沒有把您的身份公布出來,看來他們也不想這件事兒鬧大,那天晚上在醫院的那場槍戰,就悄無聲息的讓他們給掩蓋了,沒見媒體報道,也沒見網絡上的流言,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準備這麽辦。”

腰間傳來一陣麻痛,餘生倒抽了一口冷氣:“讓李醫生來一下。”

劉叔見他臉色不好看,低頭道:“是。”

李醫生很快拎着藥箱進來,先前在卧室裏已經包紮過傷口,這會兒唯一能做的就是止疼止血,醫生拿出一瓶鹽水,往裏兌了兩支消炎鎮痛的藥:“公主的檢查還得2個小時,我在您的藥裏加了一些助眠劑,您可以先休息一會兒,檢查結果一出來,我會把您叫醒的。”

餘生半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窗戶口吹來沙沙的山風,幾只黃鳥兒落在屋外,叽叽喳喳的,甚是悅耳。

不知睡了多久,耳朵邊涼飕飕的,他以為是屋裏的暖氣開錯了,恍然睜開眼,趙明月正頂着裹紗布的腦袋趴在他的跟前,眼睛像山間的小鹿,眼神兒清澈:“你醒了?”

餘生慢慢坐直,表情莫測:“公主?”

“你不是說你是我的六哥嗎?為什麽你又要叫我公主?”

她真的失憶了,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管是語氣還是神情都不是28歲的趙明月,倒更像無知的少女。

“醫生呢?”餘生站起來,把趙明月晾在一邊,火氣十足的徑直沖門口喊了一句,“人都去哪兒了!”

他話音未落,幾個醫生便破門而入:“三堂主。”

“誰讓你們随便放公主出來的?帶她回去。”

“是。”

幾個醫生一左一右把趙明月扶起來,駕着她返回卧室,趙明月無辜的看着左右被餘生吓出一臉汗來的兩個醫生:“我不要回房間,我想跟六哥玩,不要讓我回房間。”

醫生帶着趙明月走了,書房只剩下餘生和事務總長劉叔、李醫生,劉叔不解的看着餘生,覺得今天看到的場景和三只蝙蝠的傳聞相去甚遠,傳聞餘生和趙明月情同手足,可以為了對方出生入死,怎麽今天不太對呢?

餘生摸了摸腰間的傷:“劉叔,給我煮壺濃茶,越濃越好。”

“是。”

劉叔答應着,關上門也出去了,餘生坐在辦公桌後,低着頭沒看李醫生。

“公主的檢查結果怎麽樣了?”

李醫生急忙遞上文件:“公主患的是退行性失憶,把先前所有的記憶都忘了,包括之前學習的各項技能,她現在就是一張白紙,什麽都不會。”

“創傷是永久性的還是暫時的?會不會間歇性閃回?”

“在腦創傷沒有全部愈合前,這個我下不了結論。”

“什麽時候能出結論?”

“不好說。”

餘生突然太高音調:“不好說也得說!”

李醫生吓得沒敢說話,餘生皺着眉,無奈的擺擺手:“出去吧。”

李醫生急忙合上文件夾:“是。”

書房門關上,餘生從位子上站起來,窗戶外落日餘晖,青山白水,正是玉壺山充滿生機的時令,趙明月一年四季裏最喜歡的是秋天,空氣清爽,紅葉紛飛,落霞孤鹜,若是等紅葉滿山時能帶着她開車到山裏走一遭,該多好啊,想到這兒,餘生的心頭一陣凄涼,可惜………..他沒時間了,沒時間溫柔的教她從1234開始認字,沒時間在她體能訓練累的快要趴下時,摸摸她的頭,說沒關系,慢慢來,沒時間等她心智成熟,沒時間看着她踏上王位,看着她結婚生子,陪她到七老八十,所以他必須得下狠手段,在最短的時間內訓練她成為三只蝙蝠的公主,複原她之前所有素質和判斷力,這樣兒的話,即便自己死了,她也不至于被人欺負。

想到這兒,餘生冷靜的坐下,喝了口咖啡,然後就那樣兒在窗戶口站着,好像時間停滞了,一杯咖啡喝完時,天都亮了。

餘生放下冷掉的咖啡,離開書房回到卧室的床上,準備小睡一會兒,這時突然從樓上滾下一個玻璃杯子,杯底還剩了口白水,接着趙明月便在樓上又哭又鬧:“我不要吃藥,我不要吃藥……………”

餘生披上外套上樓,劉叔和一個端着盤子的女傭正為難的站在趙明月床邊,看樣子是給她吃藥來的。

“怎麽回事兒?”

劉叔看着餘生:“公主不肯吃藥,嫌藥苦。”

餘生從女傭發手裏接過新倒的水,拿起一小把花花綠綠的藥,遞到趙明月嘴邊:“把藥吃了。”

趙明月淚眼婆娑的看着餘生:“太苦了,我不吃。”

餘生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你再說一遍。”

“我不吃不吃,就是不吃。”

餘生冷冰冰的再往前遞藥:“吃藥。”

趙明月一把把藥和水打落到地上,哭的更厲害了:“我不吃!”

餘生伸手向後對着女傭,女傭趕緊再遞上一把藥和一杯水。

這次,餘生沒再舉到趙明月嘴邊,而是站起來伸手捏住趙明月的下巴,把藥一股腦填進了她的嘴裏,而後直接灌水,趙明月又踢又打,但力氣總歸沒餘生大,這把藥總算是填鴨子般給填了進去。

餘生松開手,趙明月一口咬住他的手腕,他也沒着急抽手,直到趙明月咬夠了,他這才慢慢的把手收回來,虎口處留了個紅紅的印子。

趙明月擦了擦嘴角粘的餘生手腕上的血,被嗆的眼淚嘩嘩往下流,氣的全身都在抖,:“你不是我六哥,你是個壞蛋,你是大壞蛋!”

餘生接過女傭遞上來的手絹,把手腕上的唾沫和血跡擦幹:“給你10分鐘換衣服下樓吃飯,吃完飯跟我去見你的老師,從明天起,每天早上5:00起床體能訓練,7:00吃早飯,吃過早飯,上午有老師教你認字和歷史,下午帶你去訓練場學習格鬥、射擊和防身術,晚上我會親自檢查你當天的學習和訓練進展,過不了關就別睡覺。”

趙明月兩手一抱,頭一歪:“哼!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因為我是你六哥。”

“你姓餘我姓趙,你才不是我六哥,你是個….壞蛋,你是個壞透了蛋,我讨厭你。”

餘生湊近了,盯着她的眼:“我要是壞蛋的話,你就是壞蛋的妹妹,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說完,餘生轉身徑直下樓走了。

10分鐘後,趙明月拖拖拉拉的從樓上下來,衣服還是剛起床時的那套睡衣,侍女捧着成衣跟在後頭,一臉為難,看樣子是又出岔子了。

餘生放下碗筷,看着女傭:“怎麽回事兒?”

女傭低頭,支支吾吾的回答:“公主說不喜歡衣服的顏色,就是不穿。”

趙明月理直氣壯的在餐桌旁坐下:“我不要黑色,我要綠色,我喜歡墨綠色!”

餘生看着那件衣服,故意騙她,她現在失憶,興許并不認識顏色:“那不就是墨綠色嗎?”

“你騙人,你欺負我是色盲嗎?這明明是黑色!我認識墨綠色的好不好,我只是不記得自己是誰了,我不是傻子啊!”

餘生看了看表,再有20分鐘老師也該到了,不能由着她鬧下去:“要麽你自己穿,要麽我給你穿,要麽不穿,你自己選。”

說完,餘生站起來伸手就要去撕趙明月的身上的睡衣,趙明月一把捂住胸口:“流氓,大流氓。”

餘生拍拍手坐下:“才一天不到的功夫,你這詞彙量倒是突飛猛漲,不錯,進步很快。”

趙明月不甘心的抱着衣服回房間換,一旁的女傭捂着嘴偷笑,這醒過來的公主性情大變,淘氣率性,也只有從沒把她當公主看的三堂主能治得了她。

等趙明月換好衣服,負責給她補課的老師也到了,大家見了個面,互相認個臉熟,把後面的課程大概的先定了計劃,林林總總花了不到1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