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時煜的車內飾是黑色的, 與裘時煜本人的風格一樣,走的是顯而易見的極簡商務風,中控臺和車後座幹幹淨淨, 一眼看過去沒有任何其他多餘的裝飾物,給人一種冷硬嚴肅的感覺。
車內噴了香水, 味道淺淡清新,細聞能夠嗅到一股新雪青竹般的冷意, 令人頭腦清醒。
杜知桃倒不是讨厭,她只是覺得這種車內裝飾的風格也太老幹部了,一點都沒有活力,透着股死氣沉沉的呆板之感。
裘時煜雖然踏入社會也有幾年了, 但他年齡也不算大,那該支棱就得适當支棱起來啊, 平時在公司員工面前嚴肅點也就罷了, 怎麽下班了還這樣,很容易抑郁的。
她心裏有了個想法, 問裘時煜:“你剛剛是不是說想要轉一轉?那不如我們去南常街吧,那邊路邊攤很多,正好可以逛一逛, 看看有沒有什麽想買的東西。”
裘時煜微微一愣, 對他這種常年出入五星級酒店和高等會所的人來說,逛不入流的路邊攤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的體驗。
但是看着杜知桃期待的表情,他沒有拒絕, 點了點頭:“那我們就去那邊吧。”
對一個合格的新世紀大學生來說,最值得炫耀的事情不是你買了什麽昂貴的名牌奢侈品, 而是你薅到了多少店家的羊毛, 節省了多少錢。
所謂該省省該花花, 作為大學生的其中之一,杜知桃經常跟唐景怡跑南常街的地攤上來找便宜好物,如果淘到了什麽好東西還常常樂半天,然後點杯比節省下的錢多的多的奶茶犒勞自己。
雖然名字叫南常街,但南常街并不是一條筆直的街道,而是由好幾條彎曲的小街道交叉在一起,以其中一條街道命名的街道群,如果是從沒來過這裏的人不帶地圖和腦子走進來,很容易迷路。
杜知桃輕車熟路地走在前面,高高興興地四處張望。她也是有一段時間沒來這裏了,多了很多她之前沒見過的地攤,像什麽賣熱奶寶、賣仿真香薰蠟燭等等,看的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她遠遠地看到一個經常去的賣包的小攤位,眼睛一亮,小跑過去,熱情地跟店主打了個招呼:“陳姐,好久不見,你這裏又進了不少好貨哇。”
陳姐,也就是攤主認出她來,笑呵呵地說:“你都好久都沒來了,那些好看的款式都被別人挑走了,可別說是我沒幫你留着啊。”
“啊呀,總會有更好看的嘛。”杜知桃在攤位前蹲下,她一眼就看中了一個白色的小挎包,問,“這個挺好看的,多少錢啊。”
“跟你老相識了,收你30吧。”陳姐擺了擺手。
“30有點超了哇,20行不行?”
杜知桃一說出她要的價格就看到陳姐微微皺眉,她立刻擡起手臂向陳姐展示自己今天拎着的包,笑嘻嘻地說,“陳姐你看我今天出來玩都別的是你家包呢,你家包質量好,我喜歡,如果能便宜一點呢,我就更喜歡了。”
陳姐是真被她逗樂了,無奈地說:“算了算了,20就20,你啊,我算是怕了你了,以後別來我這了,要砍價去別的店砍。”
“別的店才沒有陳姐這麽好說話呢。”
杜知桃付好錢,陳姐給她拿袋子把包裝起來,她拎起袋子跑向裘時煜,向他美滋滋地炫耀了一把:“我砍價的水平厲不厲害?”
裘時煜是第一次來人這麽多的地方,無論是他的穿着打扮還是通身氣質都與這條充滿煙火氣息的街巷格格不入,時不時有人将視線投射在他身上。裘時煜很不習慣,就站在一邊的角落。
如果是其他人把他帶到這種地方還将他晾到一邊,裘時煜早就翻臉了,但是當杜知桃笑容滿面地拎着袋子,朝他興沖沖跑過來的時候,裘時煜忽然覺得自己內心的抵觸一下子少了很多。
這種感覺很奇妙,但似乎不錯。
他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很厲害,令人刮目相看。”
聽到了想要的誇獎,杜知桃尾巴一下子翹得更高,她把袋子遞給裘時煜讓他幫她拿着,說了句“等我一下”,轉身小跑向不遠處一個賣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兒的攤位。
裘時煜眼睜睜看着她的背影遠去,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麽。
杜知桃蹲在攤位前,左看右看,半晌才仔細地挑選出了一條“柿柿如意”的車挂件,這次她沒有再砍價了,老板說了個數她就爽快地付了錢,然後把車挂件藏在背後跑到裘時煜面前,語氣壓低,神神秘秘地說:“送你一個東西。”
還沒等裘時煜問,她猛地将車挂件捧在手心遞到他面前,眼眸亮亮的,嘴巴裏配合着發出誇張的登場音效,“锵锵!”
裘時煜望着她向上攤開的掌心。
上面躺着一個圓滾滾的,橙紅色的毛線柿子,柿子腦袋上還頂着兩片可愛的橢圓形綠葉,鑰匙扣上挂着刻有“柿柿如意”字樣的金屬吊牌。
似乎被這個意料之外的禮物驚到了,裘時煜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反問了一遍:“這個是送給我的?”
杜知桃重重點頭:“我覺得這個很可愛,你可以放在車裏。”
聞言,裘時煜小心翼翼地伸手接過那只小柿子,慢慢收攏掌心,将柿子輕輕攏在手裏。他看着杜知桃的眼睛,神情鄭重地說:“我會好好珍惜的。”
穿着一身高定西裝,氣質冷漠矜傲的男人手裏捧着這麽一個毛絨絨的小挂件,落在杜知桃眼裏,給人一種極其詭異的反差感。
杜知桃忍不住咳嗽了一聲,見裘時煜這麽重視這個她用十五塊錢買到的便宜小物品,她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也沒必要珍惜,壞了就壞了,本來這也不是什麽能用很久的東西。”
她只是想給裘時煜的車裏添點不一樣的色彩,可沒想為此增加裘時煜的負擔啊。
裘時煜卻沒有在意她這句話,等他們逛完街回到車上的時候,他将柿子挂件認認真真地挂到了後視鏡上,車內最顯眼的位置。
逛街花了兩個小時不到一點,等他們來到杜知桃預定好的那家餐廳時,時間正好卡在中午飯點。
因為昨天剛剛來過這家餐廳,杜知桃也吃出了一些經驗,她把菜單遞給裘時煜,介紹了幾句這家店內招牌的菜品。
裘時煜味蕾挑剔,一向對吃食很是講究,平常吃飯也只會在固定的幾家酒樓吃,但是這會兒他卻将自己設下的這些規矩抛之腦後,按照杜知桃推薦的點了幾道菜。
到這裏事情都還在照着杜知桃計劃好的進行,如果不是後面上菜的服務員好巧不巧正是杜知桃那天和陸星澤來時招待過他們的服務員。
杜知桃也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是服務員一天要招待的客人數量龐大,就算認出她也可能不記得她是跟誰來的了,所以也就沒有多想。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偏偏這位服務員記性不錯,非但記住了她,還認出來今天和她來吃飯的人并不是昨天那個。
甚至連風格都不一樣,昨天是桀骜不馴小狼狗,今天是肅冷倨傲大總裁。
一時間,他看杜知桃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那眼神充滿震驚和控訴,仿佛在無聲地譴責一個欺騙無知少男感情的渣女。
杜知桃:“……”
她欲言又止,理智告訴她應該解釋一下來挽回自己的清白,但是她又怕說了以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且裘時煜也可能會多想,進而影響到她的關懷值。
她絕對不能讓那種事情發生。
想到這裏,她艱難地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自然地移開視線,裝作根本沒有看到服務員的表情,繼續和裘時煜聊天。
杜知桃不知道的是,裘時煜面上不顯,實則早已注意到了給他們這桌上菜的服務員神情似乎有些許的奇怪。
他極其讨厭別人意味不明地打量,皺了皺眉,借去上廁所的借口短暫離開了座位,然後徑直來到收銀臺,叫他們把餐廳經理喊來。
前臺一開始并沒有同意,在裘時煜表明身份後态度一下子軟了下來。沒過幾分鐘,經理滿頭大汗地跑來了,一邊努力壓住喘息,一邊擠出僵硬的笑容:“先生您好,請問您對本店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我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你們餐廳的服務員很沒有禮貌地盯着客人看了。”
裘時煜居高臨下地看着經理,冷漠地說,“我感到非常不舒服,如果待會兒我再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你們的店可能也确實該考慮考慮有沒有繼續開下去的必要了。”
他态度咄咄逼人,講話不留情面,與在杜知桃面前時的表現大相徑庭,無情地像是在訓斥自己公司做錯事的下屬。
經理後背冷汗直冒,他在來前就得知了面前男人的身份,清楚他說的話絕對不是信口開河,以他的權力和地位,他是真的可以做到讓這家餐廳倒閉。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當務之急是先讓這尊大佛息怒。
經理連忙說:“您放心,我們現在就去調監控,肯定會對做出這種行為的員工進行處罰,之後也會對餐廳進行整改。”
裘時煜這才勉強滿意,回到了餐桌。
杜知桃正将一口奶油蘑菇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你回來啦。”
裘時煜看着她鼓起的像是倉鼠一樣的臉頰,神色柔和下來,“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說:
裘總是老雙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