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芳找着薛琳琳的時候, 消失在包廂的薛琳琳已經腳步踉跄地走出了俱樂部。淩晨的夜晚, 俱樂部附近依然燈火通明, 燈燭輝煌, 随處可見的人,好不熱鬧。薛琳琳人群中穿過, 像是漫無目的般到處亂轉。

“操, 不會看路嗎?”

“怎麽走路的?”

“喂,撞到人了……”

被撞的人指着遠去的薛琳琳罵罵咧咧着,而被罵的主角卻不甚在意,神色驚慌, 腳步時輕時重,身板左搖右晃,時不時驚恐地回頭看向自己的背後,似乎正被什麽追趕着。

薛琳琳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走到了哪,等她回過神來時,附近已經沒什麽人了。周圍只剩下一兩盞殘破的路燈,散發着稀稀疏疏極其微弱的光芒。除了街頭和街尾隔一段時間走過一兩個身影外,這周圍靜得吓人。

看身旁的建築, 薛琳琳應該是到了一片老舊的住宅區,兩側都是高矮不齊的公寓, 随着夜色漸深, 也不知從哪忽然傳來了一聲極響亮的狗吠。這聲中氣十足的狗吠聲就像是交響樂的開端, 瞬間帶起了其他公寓裏的寵物, 不管是貓還是狗,在這個時候,都發出了尖利的吼叫聲。尤其是加上貓那尖尖的嗓子,這貓狗交響樂愣是顯得凄厲許多,遠遠聽着都能令人冷汗直冒,瘆得慌。

薛琳琳被這一聲聲的狗叫、貓叫吓呆了,耳邊一些住戶的謾罵聲都無法入她的耳,她的聽覺裏好像只有那凄厲得尖利的嚎叫聲。随着這些瘆人的吼叫,薛琳琳身後突然傳來了“噠噠噠”緩慢又沉重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的主人就像是個瘸了腿的,好似拖着一條殘疾無力的腿,走得十分的艱難,那腳步聲時大時小,走了幾步就會忽然停下來,歇息兩三秒,然後才會再繼續。

随着腳步聲的靠近,薛琳琳面色更白了,手心手背全是汗。她不敢回頭去看,撒腿又朝着前面跑了去。薛琳琳跑得并不慢,但是身後那沉重的腳步聲卻如影随形,好像就綴在她身後兩步遠的地方,總讓薛琳琳有種她和身後追來的人其實隔得并不遠的錯覺。

而這種錯覺更加的吓人,薛琳琳跑得更快了,過度的跑動令她的四肢和身體重如鉛塊,可身體再累呼吸再急,她也完全不敢有一秒的停頓。

很快,薛琳琳就跑出了那片舊公寓,左轉右轉,直接就跑出了大馬路。就在她無頭蒼蠅到處亂轉時,眼前一道強烈的光芒瞬間穿透了她的眼球。

等薛琳琳從吓懵的狀态回過神來,她已經撲倒在了大馬路一側的綠化帶上。她都記不清剛才自己是怎麽避開往她面前沖來的大卡車了,只覺得生存和死亡只有一線之差,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在千鈞一發之間。

經這麽一吓,薛琳琳更不敢在外面呆了。又是在俱樂部撞到死去的林立,又是在這裏差點出車禍,薛琳琳第一次覺得生活充滿了惡意。

她趕緊起身準備找輛車回家去,可是一擡腰,就被一陣陣拉扯出來的疼痛弄得倒吸了一口氣。剛才雖然避過了車禍,但是她的雙手和雙腳卻多處擦傷,她試着扭了扭擦傷最嚴重的右手和右腿,那抽痛感更是直達到了神經。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的右手和右腿怕是已經骨折,連動都動不了,一動痛徹心扉,薛琳琳根本無法承受。

薛琳琳疼得臉色發青,嘴唇顫抖,臉上身上全是汗。她想找個人幫幫自己,可是一眼望去,視線所及之處除了樹木還是樹木,街邊別說人了,連大馬路此時都不見一輛車駛過去。

找不到人救自己,薛琳琳急得嘴角似乎都要冒泡了。實在沒辦法,薛琳琳只能咬着牙忍着痛打算先爬出綠化帶。綠化帶這邊黑沉沉的,到處都是樹叢,即使有人經過都未必能發現薛琳琳的存在。薛琳琳動了動身體,在她半個身出了綠化帶時,上衣口袋裏忽然甩出了一樣東西。定睛一看,赫然是她順手塞進兜裏的手機。

本來是關機狀态的手機經過這麽一摔,突然就開了機,随着過場動畫的退去,花花綠綠的主屏幕出現在了薛琳琳面前。接着,開機後的剎那,一個接着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在靜寂的大街上,慷慨激昂的英文歌曲響徹了黑夜。

薛琳琳這三天以來,第一次覺得手機鈴聲是這麽的悅耳。

就在薛琳琳伸手打算摸到被甩到遠處的手機時,一道黑影突兀地站在了她和手機的中間。薛琳琳的身體一僵,瞪圓了眼睛驚恐地擡起了頭來。

“劉……”

薛琳琳只說了一個字,一雙青灰色的手就附上了她的腦袋,只聽咔擦一聲,薛琳琳睜着不可置信的眼睛腦袋以一種詭異的方向扭到了一邊去,整個人啪的一聲,軟倒在了馬路與綠化帶的分界線。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的時候,一名環衛工人在清理道路時,在一條綠化帶裏面聞到了一股腥臭味。經過一番盤查,在綠化帶最深處的一片樹叢裏,發現了一名肥胖男子的屍體。屍體面容遭毀,暫時排查不出死者的身份,經法醫鑒定,死者死于三天前的下午。

至于為什麽死了三天的屍體在三天後才被發現,還有待商榷。

汪畔從市場買菜回來,經過郭嬸裁縫店的時候,綠化帶驚現死屍的新聞已經播完,對着門口的電視機此時正在播報着新的一條,少年毒死自己母親和妹妹的新聞。

“這孩子才多大啊,怎麽就狠心殺了自己的媽媽和妹妹……”

汪畔一進到店裏,就聽到了坐在裁縫機前盯着電視看的郭嬸說的這句話。汪畔掏出一瓶七彩糖遞給坐在櫃臺的郭小年,這才轉頭對郭嬸道,“我記得前不久才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呀,小畔你啥時候來的?”郭嬸擡頭瞧見汪畔訝異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平常的樣子,随手在櫃臺裏拿了塊綠豆餅給她吃,“今年這種新聞都不知道多少起了,小畔你說現在的人都是怎麽了?哎,你來就來,怎麽還買了糖,這小子昨天才去看了牙醫,可不能讓他吃太多糖,不然又得蛀牙了。”

郭嬸和汪畔說着話的縫隙,回頭瞧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當看見對方塞得鼓鼓囊囊的嘴巴時,立刻不贊同地過去把兒子手上的糖果給拿了過來,打算還給汪畔。

不過汪畔沒拿,說起了別的事情,“沒事,這些是軟糖,不是很甜,郭嬸你一塊吃。先不說這個,我今天過來是有其他事兒的。我買了一些布,想弄些窗簾,郭嬸你手藝最好,一定得幫幫我。”

郭嬸見她真不收回那糖,也不再推脫,把糖鎖在了櫃子裏,我不管可憐兮兮的兒子。當聽到汪畔要做新窗簾,她高興地應道,“行啊,還是以前的尺寸不,等下我讓小年跟你回去把布拿來,正好我這兩天閑着可以給你趕緊整了。”

“那成,我還買了兩個鴿子,我吃不完,讓小年帶個碗過去,我炖好了讓他帶些回來你們一塊嘗嘗。”汪畔指着自己提着的塑料袋笑着道。

“行,那我到時得好好嘗嘗你的手藝。對了,你和小年先玩一會,我去屋裏給你拿些酸菜酸蘿蔔,今天早上剛泡出來的,你從小最喜歡這個,我給你多拿些,你回去好配飯吃,別整天吃太多方便面,那玩意不健康!”

汪畔乖乖地點頭,認真地聽着郭嬸的教訓,臉上沒一點不耐。當聽到屋內傳來的乒乒乓乓聲,汪畔的神情更是柔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