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多知道一些事情,有錯嗎?”獨孤悸郁悶的朝嘴裏猛倒了一杯茶,氣鼓鼓的。

言不多沒料到獨孤悸會接話,聲音擴大一倍,吼道:“有錯!”

“我要是有錯,你就是有病!也不知道誰一直拉着我問東問西的,還拿着菜刀!”獨孤悸心中怨氣橫生,十分不痛快。平常斷然不會說語氣這麽重的話,他今日倒是說了個齊全。

“你!”言不多一把抓起石桌中央的菜刀,直指獨孤悸,喝道:“誰有病?你再說一次!”

“算了,算了。”慕容梓半推半抱的哄着言不多離開船頭,輕聲安撫。慕容梓的聲音随着人的遠去,餘音被海浪吞噬。

獨孤悸幾個深呼吸,心中平靜下來。他不禁反問自己,剛剛那是怎麽了?

“言不多心裏不好受,你別生氣。”巧顏倒了兩杯茶,其中一杯遞給獨孤悸。

獨孤悸接過茶杯,雙手慢慢收緊,茶杯被控在手心。白色水汽袅袅升起,變幻萬千,無法預測。他說:“每個人心裏都不好受。不是麽?”

“這倒是。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這人生就是一場無休止的痛苦,誰能好受呢?”巧顏也把茶杯攏在手中,暖意透過瓷杯暖了手,暖了……心。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求不得……”獨孤悸詢問自己,他有什麽苦的呢?雖說沒有了父母,可是卻有一個待他如親子的二娘,有兩個疼愛他的姐姐,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一直未曾聽你說家事,不若說來聽聽?”巧顏的目光平視着海面,海面水波蕩漾,波光粼粼。

“家事?”獨孤悸反問,目光飄向海面,更遠,更遠。巧顏以為獨孤悸不會說,以為自己為難人,剛想開口說算了,獨孤悸開口說話了。

“我爹是鳶尾州的妖王,這事兒是聽別人說的。我娘是鳶尾州最漂亮的女子,也是聽別人說的。聽管家說,是娘倒追的爹。不過,他倆卻在我和姐姐出生的時候,雙雙去了冥界。我曾問過姐姐,是不是要問問冥王爹娘的去處,畢竟阿姐和冥王關系好像還不錯。但阿姐卻說這事不能強求,我一直想不明白,曾偷偷問過冥王,被冥王拒絕了。只得一句一切随緣,不可強求。後來也就想通了,萬一爹娘轉生為人,什麽都不記得,徒添傷悲罷了。

我有二娘,她待我和阿姐極好。家裏三個孩子,她什麽都是先緊着我和阿姐,然後才是二姐。小時候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後來才知道,應該是對于爹娘的懷念吧。

二娘是爹救回來的,聽管家說二娘身世十分坎坷。後來還是娘親說服爹爹将二娘收入府中。我一直都覺得娘親十分大度和明智。”獨孤悸說着說着笑起來,臉上是不自覺的笑容。

“雖然家裏因故一落千丈,但童年卻過得十分愉快。我們三個經常去偷翠鳥阿姨的鳥蛋,翠鳥阿姨時常急的團團轉。我們也在阿姐的帶領下,一起做風筝,奧,就是你們說的紙鳶。雖然阿姐是師傅,但也只有她的紙鳶從來沒有飛起來過。阿姐做的,是振翅欲飛的老鷹,骨架太重。阿姐從那時,應該就定了志向吧。阿姐很聰明,無論什麽她都知道,比如煙花什麽的制作。直到,有一天我們晚回家,發現家裏來了一大群兇神惡煞的人時,一切快樂似乎就這麽離我們遠去了。”

獨孤悸的聲音不再輕快,而是慢慢變得低沉,聽的巧顏也不禁把身體給緊繃起來,一顆心慢慢提起。

獨孤悸許久未說話,巧顏按捺不住心中貓抓似的難受,輕聲詢問:“後來呢?”

“後來,姐姐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那群人是鳶尾州的名門望族,看着我們一家無所依,便動了我們家田地的心思。”獨孤悸此處說的斷斷續續,含糊其辭。

巧顏猜想,應該是有什麽不能與外人道的屈辱之事吧。

獨孤悸察覺到了巧顏憐憫同情的眼光,腦中驀然出現了幾百年前那幾個貴婦人的眼光,也是這般的憐憫、這般的賞賜似的的同情。獨孤悸一股子煩悶厭惡以及那種許久未曾出現的憋屈齊齊湧上心頭。這股子感覺沖上喉嚨,讓他覺得喉嚨被什麽給塞着,說不出話,也不想說話。

巧顏被獨孤悸的哀傷厭惡的眼神盯的往後縮了縮,小心開口道:“若你不想說,那就算了?”

“你!……算了,我累了。”獨孤悸騰地站起來,怒發沖冠,帶着利刃的話眼見着就要脫口而出。巧顏此時眸子染上了恐懼,獨孤悸瞧見了,怒火被澆滅。他往船艙走去,但巧顏充滿恐懼的眸子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什麽時候,別人也會用這種恐懼的眼神來看他?他以前不是立志說要讓他的身邊再無恐懼麽?怎麽,他變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樣子了麽?

巧顏身體保持着剛剛躲避時側身的模樣,看着獨孤悸慢慢消失的背影,心裏暗暗過濾剛剛所說的所有話。可是她有什麽說錯的地方開罪了獨孤悸?

流光容易把人抛,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時間過得很快,在日複一日的沉悶下,他們已經進了東海區域。

剛進入東海,桃花的清香合着海風,撲面而來。等到近了才發現海面上竟漂浮着萬千桃樹。桃樹排列錯綜複雜,雜亂無章。桃樹随風搖曳,一時下起了花瓣雨,紛紛揚揚,自成一方美景。海面上漂浮着一層花瓣,猶如是一條長長的粉紅地毯。

連日來的沉悶在這美景面前不攻而破,悄然無存。獨孤魇擡手往船身施加靈力,船前行速度快了一倍不止。衆人臉上皆透着紅潤,不知是被桃花映紅的,還是因為心情愉悅,人面桃花笑春風。

船進入海上桃林半柱香左右,一直未得其路。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桃林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