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微風吹來,在這人聲鼎沸、火光沖天的喧鬧中,這絲微風令歐國雲的心陡然沉靜下來。
“唉”,他再次嘆口氣。
下一刻,他竟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氣息讓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幹淨清純的臉。
一個軟綿綿的身軀靠在他的身側,香味更濃,死亡原來是這種滋味?
那身軀傳遞來一股巨大的力量,歐國雲被撞得飛離馬鞍。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後,這軟綿綿的身軀發出一聲輕微的嬌呼,象一塊被人扔出的石頭般倒飛而起,再次撞擊在尚未落地的歐國雲身上。歐國雲被撞得轟然一聲砸在地面上,還來不及叫痛,便看見撞飛他的身影左臂一揚,漫天銀針射向尚在空中的嚴烈甲。
是她!
緩得一緩,一衆虎贲将士突破了刀宗弟子的拼死阻攔,将歐國雲護在身後,而那救下歐國雲的身影則是迅若鬼魅般縱起數丈,緊接着在空中扭動身軀,雙腳仿佛踩着臺階一般再次躍高一丈,滑向幾丈外的一間民宅屋頂。
黯然待死到死裏逃生的這段時間裏,歐國雲如同做夢一般,此時夢醒過後,除了一身冷汗外,還有鼻中殘留的氣息。
……
……
也許歐國雲剛才被刀劈的一幕刺激了軍中将士,特別是那些戰鬥經驗不足的年輕士卒,在這一刻,如開了七竅,忽然間氣勢大漲,将強大無比的嚴烈甲陷入戰陣,将七名刀宗弟子殺得東倒西歪。
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幕,令歐國雲想起了十多年前,那支戰無不勝的虎贲軍。
兩國交戰以來,這支年輕的虎贲軍數次受創——丢失了重陽關,在他們守護的城池裏,被倉陽強者視如草芥,殺得他們血流成河,甚至,今夜裏他們的主将在眼皮底下差點被敵人劈成肉泥,如若這樣,這段軍旅生涯或許會成為他們的一生之恥。
曾經威震東洲,令千萬王朝民衆十餘年來引以為豪的虎贲軍,其戰無不勝的名聲如何能被自己親手摧毀?
……
……
尚在拼命的嚴砍、謝忠明、卞良、歐陽智勇、樊聰五人已經渾身浴血,嚴烈甲眼見戰況慘烈,不由得猛咬鋼牙,最後時刻的功虧一篑,也意味着此次的突襲宣告失敗。
望着越來越悍勇的虎贲軍将士,嚴烈甲心中微嘆,布局了十幾年,卻在最關鍵的時候斷了鏈子,在這一瞬間,竟微微有些失神。
歐國雲看着嚴烈甲,雙目深處似是情緒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後,嚴烈甲緩過神來,再繼續糾纏下去,可能除了自己,這些弟子都将留在這裏。他來烈陽城前所得到的消息稱,只要七品以上的武士就能在城中縱橫捭阖,如入無人之境,此刻,他忽然發覺自己被騙了。
這密密麻麻的虎贲将士,哪一個不是如狼似虎?
馮志勇的連珠箭雖然被他輕易的揮刀擊開,卻多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圍着他和幾名弟子如潮湧般的士卒沒有任何章法的刺擊、揮砍,卻招招要害、兇悍毒辣,比起那些花哨的武學架勢實用得多。
亂刃襲來時根本防不勝防,連得意大弟子嚴砍将手裏的鋼刀舞作一團花般也抵擋不住,更不用說其他幾名弟子了。
歐國雲也知道,嚴烈甲要走誰也攔不住,至于其他人,要真能殺出重圍也随他們去了,拿幾十上百倍的虎贲将士去拼幾個強者,他是真的肉痛,唯有卞良……歐國雲希望留下他。
既然會鐘都能從倉陽國投誠,為什麽不能喚醒本國的卞良呢?他的暗器給歐國雲的威脅大到難以想象,如果不是九死一生的經歷磨砺出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沒等嚴烈甲出手,他就死在這個年輕人手下了。
嚴烈甲高呼一聲:“撤!”随後看似緩慢的在這方圓十丈之地走了一圈,虎贲軍将士倒下一片。
張望平的眼睛都殺紅了,也不管自己武技相差懸殊,縱馬上前攔截。嚴烈甲一揮手,“坷”的一聲,張望平手裏的長矛變得彎彎曲曲,飛在半空。幾名親兵拼死護着張望平,嚴烈甲一刀劈倒三人,正要順手斬落張望平時,剛剛撿回性命的歐國雲舉起一條長矛,“呼”的刺向嚴烈甲的後心。
全軍拼死一戰之時,氣勢如虹,戰力似乎在一瞬間突然爆發。歐國雲與張望平聯手,加上新提拔的兩名年輕萬夫長鄭越、李進武,以及身周潮湧般忘卻生死反複沖擊的士卒,竟然死死困住了嚴烈甲,令他如山般的氣勢在潮湧人潮裏被迅速消磨垮塌。
眼見形勢占優,歐國雲瞟了一眼刀宗其他幾名弟子,目光在謝忠明身上略一停留。
那個一言一行都模仿嚴烈甲的英俊弟子,因為嚴烈甲的緣故,此時被歐國雲記恨在心。眼見他困在重圍中還不時看向嚴烈甲,爆發出如出一轍的氣質,不由一陣紮心,擋開嚴烈甲的剛烈一刀後,高聲呼道:“殺了那生得俊的,其餘的能活捉就活捉!”
若是旁人剛剛路過聽見此話,只怕以為這裏有人在争風吃醋大打出手。已經逐漸乏力的嚴砍等人一時沒能明白這話是何意,只是想到自己就是那生得俊的,越發的拼命。
謝忠明卻知道歐國雲口稱“生得俊的”所指就是自己,心想着與這歐國雲也就一面之緣,從未深交,怎麽就會得罪這家夥?
嚴烈甲環眼圓睜,虬髯張得象一根根鋼針,亂蓬蓬的一團更添威武,鋼刀在他手中舞動的依舊不緊不慢、氣勢逼人,但心中卻是越來越焦急。
看來今日已是雞飛蛋打一場空了,帶來的十名弟子已倒下一半,餘下的五人也深陷陣中,難以自拔,以嚴烈甲的實力,在陷陣的幾名弟子中帶走一人,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這歐國雲要殺生得俊的,一定有什麽蹊跷。
片刻間,他有了選擇。
嚴烈甲深吸一口氣,刀勢忽變,一時間其身周似有天崩地裂的異象發生,一刀一刀如同炸雷,使人不由自主心生懼意。
刀宗,想來是以奪心致勝,這和劍宗以劍芒殺人,自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