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藥賊
掌門真人就在主峰,那裏有個會廳,可容下上百人。
近來天象異常頻發,飛星山霧氣籠罩,極不易看清,是以下令外門弟子皆不可使用浮空之術,因而天上的人都少了許多。
喬晚色立在銀素上,發絲飛揚,身姿挺立,別有一番美感。
月靈時不時睄一眼,心裏油然而生出自豪。
這可是師父留給她的小師妹,瞧着是如此不凡!
“诶,你聽說了嗎?昨夜後山靈田出現了一個偷藥賊!”
喬晚色眼角一抽,猛地一個踉跄,差點跌下。
“師妹!”
“無事,師姐……”
喬晚色擺擺手,豎起耳朵偷偷聽着後面的八卦。
“我知道我知道!還給人家小妹妹的靈田炸了個大坑!那外門弟子叫什麽來着,太可憐了,等今天課業結束我準備去獻點愛心。”
“诶,你說我們要不要組織一個募捐!”
大坑?
闕沉水緩緩轉醒,又歪了下頭繼續睡。
“別吧,小姑娘中洲來的,聽說那兒的人比較好面子。”
喬晚色背在身後的手緊了又緊,松了又松,“師姐,你先行一步,我等會兒就跟來。”
月靈愣了一瞬,只見少女神情凝重,似有什麽要事,剛想開口詢問又咽下肚。
是了,聽聞中洲十七八歲的孩子都有些叛逆,作為家長還是不要過問了。
“行,小師妹,那我先走了,你待會兒記得直接進主殿即可。”
喬晚色點點頭。
看着月靈加速離開的背影,喬晚色放慢了速度,沒過一會兒,後面閑聊八卦的兩個內門弟子就到了她劍後。
“哎喲!”
喬晚色被撞得搖晃兩下,急忙穩住身子,居然修仙界還能追尾。
“前面的!你誰啊!不知道大霧天氣不能随便降速嗎!”
身後女孩兒氣急,作勢就要跳上她的劍評理。
另一把劍上的女孩兒立即扯住她,耳語道:“你看!”
女孩兒怒目圓瞪,順着好友指的方向看去,那人腰上竟別着一枚紫腰牌!
“這…”女孩兒吓得面色慘白,頓時啞口無言。
好友慌忙欠身道歉:“對不起,真人,是我們逾越了!”
喬晚色一時頭暈眼花,才反應過來。身側兩個女孩兒因為不好跪下,半屈着身子哆嗦得厲害。
她這麽可怕嗎?
“二位小師侄是雲起峰的吧,沒事沒事,你們別害怕。是我降速的問題,與你們無關。”
少女擺的一副長輩模樣,頗為和藹,兩人垂着頭悄悄對視一眼,心底松下口氣。
這不怪她們膽顫心驚,緣于雲起峰舒頤真人十分嚴苛,極其重視規矩。若是被師尊知曉今日種種,定是要被罰的。
闕沉水探出頭,打了個悠長的哈欠,一臉看好戲樣。
“不不,真人,是我們的錯!”
喬晚色尴尬笑笑,偷偷将腰牌塞回腰封。這東西有時候還真是礙事。
“呃,二位小師侄,方才你們說的那個外門弟子是誰?住在哪一號房?”
女孩兒神情困惑,擡眼瞧了瞧喬晚色。
“就是靈田被炸了大坑的弟子。”
“啊…”女孩兒恍然大悟,猶疑回道,“好像叫李毓汐,還是中洲皇族的,住乙申號房……”
“哦~”
喬晚色得到答案,立即道謝離去。
兩人站直身,拍拍胸口,“那是哪位真人?看着年紀很小。”
“我方才瞥見了,是月下峰的…”
“月下峰?!可那不是月靈真人啊?”
女孩兒努努嘴,雙手一攤,“誰知道,可能是哪位閉關的老祖,駐顏有方?”
“嗯!說的有理。”
*
喬晚色走上主殿臺階,隔着腰封摸了把小蟲,無奈道:“水水,我這都是為你啊!你看看,我對你多好呀!”
闕沉水埋在腰封裏,不敢動作,他好像聽懂了些人話。
我…為…你,你…看…我…多好…
這人果然還是對自己不死心嗎?
暗金色的龍首角吻,翹在四角栩栩如生,整座主殿彰顯出一派莊重。
傳說,妖界龍族族長曾于飛星門修行,這龍首正是仿照其原樣雕刻,裏面甚至還留了他的一絲神識。
闕沉水心重重跳動着,他似有感應地伸出頭向上看去。這正是他父親的神識!
心底蓄滿了恨意和不解,闕沉水扭動着身子,悄無聲息地從腰封裏跳出。
已是正午時分,霧氣散去很多。大片陽光穿過雲層,束束透下來,點綴在琉璃瓦上,煙氣萦回,光暈缭繞。
喬晚色大步走進主殿,入目就看到主殿對面巨大的镂空鎏金臺,從那兒可以看見對面三峰,滔天瀑布從上傾瀉下來,帶起一陣涼風。
雲霧幾乎從主殿穿行而過,陽光從那裏透進來,正巧照在了兩邊崖柏,松石屹立其間。
銅爐立在暗金紅紋毯上,飄出幾縷好聞的香氣。
“小師妹,你來了。”
主殿縱高極深,又十分寬敞,月靈的聲音顯得尤為缥缈。
喬晚色探頭看去,一塊極高的松煙入墨屏風鑲在了牆面上,那下方有一張長椅,上面墊着松軟的坐墊,幾張小杌子擺在一旁,案幾上還殘留着喝剩下的杯盞。
鎏金臺後走出來兩道人影。
一個是笑盈盈的月靈,一個別着紅腰牌的就是飛星門掌門。
男人身着一襲紅衣,寬大的衣袍随風搖曳,帶着一種飄飄欲仙之感。
喬晚色暗暗吐槽,這樣的衣服,根本不适合一個劍修。
她又向上挪去。
男人臉上不見絲毫皺紋,嘴角微微揚起,眉宇軒昂,眼含柔意,鬓角有一束銀灰發,應是故意留的。
看來又是個喜好花裏胡哨的,不愧是秋之水的師弟。
“小師妹,這是掌門,快喊師叔好。”
喬晚色乖乖喚了聲:“師叔好。”
掌門笑意更深,不知道從哪裏抖出一把扇子,滿眼歡喜地繞了一圈,“這就是師兄新收的徒兒?沒想到,在冥界了,師兄還是如此有精力啊,哈哈哈…”
喬晚色嘿嘿一笑,“師父就是看我可憐才收了我。”
“诶~”掌門合起扇子輕搖兩下,神秘笑道,“忘川的徒弟哪有天賦差的。”
淩遠真人走近,一手覆在了她的手腕上,指尖靈力厚重,他嘴角仍保持着微笑的弧度,“聽月靈說,你得了奇緣竟重塑靈根,本座替你查探一番。”
喬晚色眉梢微揚,主動伸出手。
這淩遠真人果真如秋之水所說,是個笑面虎,嘴上說着為她好,只不過想确認一下她是否說謊罷了。
不過,正巧她也想知道這具身體現在到底如何了,淩遠此人功力高深,說不定真能發現什麽她不知道的異常。
“诶?”淩遠眉眼壓得很低,笑意消失,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收回手,眉頭蹙起,緩緩開口道:“你倒是奇怪,為何,你…沒有靈根?”
“什麽?”
月靈似乎比她還要驚訝,瞳孔輕顫,喃喃着,似乎陷入回憶,:“這十年月下峰都未收弟子,我記着,十年前正是師妹那一批,可是,當時都有收錄的,不可能招入沒有靈根之人。”
月靈目光落回她身上,“師妹,你還記得你是何靈根嗎?”
“額…”喬晚色眼珠轉了轉,“記不清了,當年被宋涵轟了一掌後,幾乎忘了幹淨。”
喬晚色暗暗道歉,對不住了宋涵,暫且都将此事推到你身上吧……
月靈目光一滞,尴尬移開,“宋涵為林稚語自中洲所救,因而這宋涵待她有所不同,又性情急躁,當年确實不應傷你。”
“啊呵呵..”喬晚色僵硬地笑了兩聲。
月靈嘆了聲,拉回話題,“師叔,那師妹這樣有無大礙?”
淩遠搖搖頭,淡淡掠了一眼,輕笑,“呵,她體內有萬法禦天珠,當然無礙,只是這萬不可讓再多的人知曉了,否則懷璧其罪。”
“萬法禦天珠?那不是師..師父…”月靈睜大了眼,輕呼出聲,牢牢盯着喬晚色,“師妹,這件事沒有第五人知曉吧?”
喬晚色揉了揉鼻尖,眼神有些飄忽,搖搖頭。
二手群那些人都不止五個了。
淩遠又扇起扇子,嗳嗳一聲,“靈根無故消失…真是聞所未聞。不過你也算是奇遇之人了。”
話鋒一轉,“如今你雖成了真人,但畢竟還是名不副實,所以,這次的問道會就由你帶隊罷。”
說罷,淩遠從懷中拿出另一塊白色長條印章,遞給了喬晚色。
“問道會?”
這又是什麽?她可以拒絕嗎,她只想去找命簿啊!
月靈适時解釋:“問道會是四洲各大宗門每十年舉辦一次魁首大會,十五至三十五的弟子皆可參加。今年在北洲天機閣舉行,一般由兩人帶隊,除了你,林稚語也會同你一起。”
林稚語?
她的傷恢複完全了?
喬晚色眉頭輕蹙,開口拒絕,“我可以不帶隊嗎?”
沉默彌漫開,三人臉上都寫着尴尬。
“咳咳…”掌門握拳輕咳,“師侄是有什麽難處?還是有什麽要緊事?”
喬晚色嗫嚅着,卻開不了口,總不能和他們說閻王啊,命簿丢失這種稀奇之事吧。
嘶,不過她先前感應了許久,也沒受到指引,命簿就跟消失了一樣,反正如今她也不知從何尋起,不如順便去北洲,這一路興許還能有新的發現。
“額,沒事,我去吧!”喬晚色握緊印章,堅定道,“掌門,師姐,你們放心,我肯定将咱們飛星門安安穩穩的帶到天機閣。”
掌門倏然一笑,“師侄,去往北洲是要穿行中洲的,切記,在凡人地界,不可随意使用術法,不可妄入他人因果。”
“嗯。”喬晚色抱拳道謝。
“師妹,你的腰牌呢?”
月靈眼尖,瞧出了消失的腰牌。
“啊,這個…”喬晚色又将腰牌掏出,猛然,她雙手摸索着腰封,神情慌張,“水水掉了!”
“什麽水水?”
月靈擺手解釋,“一只小妖獸。”
“師叔,師姐,那我先離開了?”
掌門瞥了眼月靈,白衣女子點頭示意。
“那你先去吧,日後再來此彙報一下礦山的事。”
“嗯嗯。”
少女面色焦急,抱拳離去。
淩遠搖搖頭嘆道:“你就不想知道礦山到底出了什麽事?”
月靈盯着少女的背影,眉梢一挑,“那兩人不都說清了嗎,是分管長老的問題。”
“可你明明知道……”
“打住,師叔,她可是我小師妹,若真的出何急事,她會說的,你這麽瞎着急,也沒見得人說實話。”
“啧…”男人無奈。
這嘴皮子,還真是忘川的徒弟……
喬晚色急沖沖跑向主殿外,低頭緊緊盯着地面的琉璃地磚,一個角落都不曾放過。
可惜,連小蟲的絲毫身影都找不見。
“哎!”
灰衣少女哀嘆一聲,回頭又瞥了眼長長的臺階,可奇跡還是沒有發生。
看來她和小妖獸是一點緣分都沒有的。
算了,外門弟子宿舍就在小西峰,她先去看望一下被殃及的小女孩兒。
喬晚色又将腰牌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