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那是一把通體漆黑的劍,劍見有一點紅,劍柄是金色的藤曼纏繞起來的,一朵金色鳶尾花鏈接起劍柄與劍身。
只見一道黑色的光劃過,頭頂的石頭被砍成兩半,切割面光滑,随即被更多的劍光削成了沙。沙塵落下,楊鶴猛然回頭,撐起金色的、蓮花樣式的屏障,不僅遮擋了沙塵,還接住兩個人。
楊鶴脫下了國王的皮,還是黑發金眼的楊先生。
瑪格麗塔與凱瑟琳緊緊抱在一起,半個身體被沙掩埋。
凱瑟琳手裏出現一把緋月樣子的法杖,月亮落下紅光,屏障破碎,沙塵被吸了起來,組成了一只蝴蝶,飛走了。
這是占蔔術?肯定不是,也不是魔法。夏洛蒂聯想到法蘭利亞。難不成,這也是塞西爾的樂子?
凱瑟琳扶着瑪格麗塔,緩緩下落,她環視一圈,視線精準地落在夏洛蒂身上:“好久不見,沃爾蘭德小姐。”
瑪格麗塔躲在凱瑟琳的手臂下,瑟瑟發抖,簡約的裙子上全是污漬,很是可憐。
夏洛蒂蹙眉:“你怎麽會在這裏?”
“聽說你在格裏王國,我們本來是要去找你的。”凱瑟琳坦然道,“只是,我們的馬車夫在凱格裏王國的邊境失蹤,我們下車,看到了一片霧霾,再然後,我們就到了這裏。”
“啊,塞西爾那家夥沒有關大門。”楊鶴扶額,微微眯起眼,眼睛掃過兩人,扭頭思考。
“這是,發生了什麽嗎?”凱瑟琳問,
夏洛蒂不答,也就沒人能回答了。
關于凱瑟琳是占蔔師這件事,夏洛蒂并不覺得震驚,只是瑪格麗塔,瑪格麗塔竟是法蘭利亞王國真正的公主,的确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有好多事情搞不清楚,夏洛蒂嘆了一口氣,或許,如塞西爾所說,她只是個樂子吧。
巴澤爾收起黑劍,問道:“你的朋友?”
瑪格麗塔看向他,弱弱開口:“塞西爾先生,您知道凱西小姐去哪裏了嗎?”
夏洛蒂一愣,瑪格麗塔的記憶沒有被修改,那凱瑟琳的呢?估計也沒有。她與她們生活了這麽久,竟然沒有發現,還真是蠢。
她哂笑道:“凱西……”
“我不是塞西爾。”巴澤爾手中的劍泛冷光,“我是巴澤爾.杜德.費茲捷勒.沃爾蘭德。”
瑪格麗塔點頭,恐懼還未消散:“沃爾蘭德先生。”
“至于凱西小姐,我很抱歉我羞辱了她,但那并非我的本意,塞西爾一直在影響我,擾亂我的思維。”他收起了黑劍,右手放在左胸,“凱西小姐死了。”
楊鶴回頭,抱着手臂:“啧。”
瑪格麗塔顯然被吓到了,她往後退了幾步,一個勁搖頭:“沒……沒關系。”
凱瑟琳倒是比瑪格麗塔從容得多,她說道:“先生您,真符合我對沃爾蘭德的印象。博學多才的紳士。”
夏洛蒂:???
她覺得凱瑟琳在內涵自己。
巴澤爾的心情肉眼可見的好轉,還扯出一個微笑:“高貴的魔法師,肯定是優雅的。”
夏洛蒂翻了個白眼,轉頭對上楊鶴嘲笑的目光,很顯然,他們都不認同巴澤爾這句話。
如果不是小時候看到巴澤爾拆太陽神像,被父母老師追着得滿院子跑,眼淚鼻涕滿臉都是,邊跑衣服邊掉的模樣,相信憑巴澤爾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臉蛋,夏洛蒂也會認為,他是個優雅的紳士,可惜,巴澤爾狼狽的樣子已經刻在夏洛蒂腦海裏了,她實在是無法忘記。
那楊鶴呢?夏洛蒂忍不住想,楊鶴也看到了巴澤爾狼狽的樣子嗎?
哦不,想他幹什麽,夏洛蒂晃了晃腦袋,把他從腦子裏甩出去。
回到這兩人身上,凱瑟琳不愧是優秀的商人,她先是把巴澤爾哄高興了,才問問題:“我家的女仆,戴爾小姐,是你殺的吧。”
巴澤爾低頭:“我很抱歉。”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凱瑟琳卻說:“不是你,也是那位塞西爾嗎?”
夏洛蒂挑了挑眉,戴爾的死,巴澤爾的确有責任,他的責任在于意志不堅定,被塞西爾或法蘭利亞影響了。
夏洛蒂一沒有想到巴澤爾沒有甩鍋,二沒有想到,凱瑟琳會直接把鍋蓋在塞西爾頭上。她忽然覺得,這兩個人好陌生。
這就是紳士和淑女的聊天嗎?夏洛蒂不理解,但大為震撼。
巴澤爾嘴皮子動了動,并沒有作答,凱瑟琳微笑道:“先生,您也是受害者。”
楊鶴鼓起了掌。
兩人看過去,凱瑟琳又露出了招牌微笑:“這位先生是?”
瑪格麗塔眼眸微亮,扯了一下凱瑟琳的衣角,凱瑟琳摸了一下她的手,接着道:“楊先生,我聽騎士團的弗朗西斯騎士這樣稱呼您。您似乎是黃金騎士團的人,但是,我個人認為,竟然您出現在這裏,那麽,您的身份肯定不止那一個。”
“我是國王見不得光的手。”他盯着瑪格麗塔,眼裏已經有了殺心,“小姐,您那離奇死亡的父親,是我殺的。我用魔藥摧毀了他的雙目和聲帶,讓他從樓梯上滾下來。”
凱瑟琳擡起右手掐着下巴:“先生的手段可真毒。”
巴澤爾哼了一聲,毫不給面子:“你這殷勤獻錯了,有本事帶你們離開這鬼地方的,是我,不是他。而他呢,也不是什麽手,他就是國王本人。”
瑪格麗塔眼眶通紅,想撲過去,被凱瑟琳和巴澤爾攔住。
巴澤爾說:“如果你們想出去的話,就必須放下仇恨,因為我們可能會遇上吸血鬼始祖,我們必須聯手,才可能從她手下活下來。”
楊鶴沒有吱聲,別過頭,算默認了,凱瑟琳道:“都聽您的。”
都沒有意見,夏洛蒂攤手,走上前,眨巴眨巴大眼睛:“哥哥。”
巴澤爾“嗯”了聲,召喚元素粒子,張開翅膀,飛到地面上,然後向夏洛蒂伸出手:“上來。”
夏洛蒂乖乖點頭,拉着他的手,到了地面。
這地方不是很高,根本就不需要飛,稍微有點攀岩技巧的人都能上去。只是夏洛蒂覺得,巴澤爾好久沒這麽開心了,她就滿足一下他作秀的願望吧。
凱瑟琳抱着瑪格麗塔,袖子裏飛出幾張紙牌,紙牌帶着她們二人飛了上來。
紙牌飛行的時候,邊緣泛紫,夏洛蒂認得,那是飛行魔藥,凱瑟琳竟然會調魔藥。
真正爬上來的,只有楊鶴了。等楊鶴爬到一半,巴澤爾抓起一把沙灑了下去,楊鶴看過來,比了個中指,然後他就滑下去了。
巴澤爾嘴角揚起,看得出來,他很想笑,但是為了維持自己紳士的風度,想把笑容憋回去,可惜失敗了。他的嘴角瘋狂上揚,就像在地上打滾的豆蟲,很是滑稽。
對此,夏洛蒂搖搖頭,表示不理解。
楊鶴爬了上來,豎起兩根中指:“裝逼招雷劈。”
又來了又來了,夏洛蒂無語。揚鶴啥時候才能改掉他這語言習慣,他說的話,是真聽不懂啊。
果然,巴澤爾也聽不懂,他回怼:“故作高深。”
他們這是在吵架?好幼稚。夏洛蒂有點看不下去:“嗯……我承認我不愛學習,但是我個人覺得,故作高深這個詞語不能這樣用。”
巴澤爾“哼”了一聲,扭頭。
楊鶴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對夏洛蒂點頭。嗯……贊許的目光。
不是,塞西爾這瘋病是不是會傳染?
可能,的确會,連凱瑟琳都很微妙地看着她,臉上寫着幾個大字:你們玩兒得挺花啊。
夏洛蒂面無表情,只想拉着唯一正常的瑪格麗塔跑路。瑪格麗塔看了過來,讀懂了她的意思,默默走過來。
夏洛蒂牽起瑪格麗塔,往高塔走去。
她不愛學習歸不愛學習,一些常識還是懂的,比如這個地方,肯定是薩比可夫人講述的神誕之地,顧名思義,是光明……啊呸,太陽神降臨的地方。
跟楊鶴他們呆久了,沾上了點他們的詞彙,挺正常的。
三人追了上來,巴澤爾拍了拍夏洛蒂的肩膀:“妹妹,走錯了。”
他指着前方:“那是祭壇。這裏很像神話中文明湮滅之地,吸血鬼始祖的誕生之地,同時也是,混沌之神所在的地方。失落的文明——遠古神話,這是很重要的一節課,薩比可夫人強調過。大哥當年寫了一篇分析神話的文章,這裏是重點描述的。那篇文章就叫《破敗遺跡與遠古神話的關聯》,當年在教皇國掀起了好大的轟動,教皇都感嘆他的學識之淵博,想象力之豐富,你還記得嗎?”
夏洛蒂不答,還翻了個白眼。巴澤爾摸不着頭腦,小聲道:“應該還記得吧。”
夏洛蒂并不想理這個人,牽着瑪格麗塔往反向走。
迷霧中,巴澤爾手中的光明球散發紅色的光芒,黑塔屹立,大半部分隐藏在迷霧中,只能見到一點塔尖。
不需要巴澤爾解釋,夏洛蒂就知道,那高塔裏肯定有東西。
高塔近在眼前,夏洛蒂突然停下腳步,前方舉燈的巴澤爾和最後面的楊鶴同時看向她,異口同聲:“怎麽了?”
兩人一臉嫌棄的看了一眼對方,又別過頭。
夏洛蒂撿起地上的紙張,拂去上面的沙,字跡還算清晰,就是非常的飄逸:我的天,太陽神保佑,我還活着。
往下看,第二段的字非常工整:高塔二樓樓梯口,左手邊最後一幅畫後面有一個機關,解開機關可見一張畫滿了字符的紙條,翻譯過來是:只要我足夠強,任何法律都無權審判我,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你們大可從任何一部法典中找出一條條列——如果實在是找不到,你們可以現編寫一部——來指責我違反法律,玷污家族的榮光,我都可以宣布該條法律作廢!
第三段:媽呀,上古語法好奇怪。不過,寫下這段文字的人是誰?好猖狂,好想見一見他。神啊,你聽到了嗎?如果你能讓我見他一面,我死而無憾。這人可是比爾吉瓦王朝時期的人,早死了,我在做什麽夢。
霧氣下,楊鶴微微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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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壇前,凱爾男爵渾身是傷,緩緩地向前面爬行。
凱瑟琳那個魔女,不知道她還活着嗎?就算活着,也已經淪為軍/妓了吧。三年前,國王就殺了美樂蒂思家的所有人,連仆人都沒有放過,還真是殘忍。他苦澀一笑,望着天,只能看到濃濃的灰霧。
一年前,國王失蹤,三個月前,伯紗騎士長與溫莎公爵輔佐公主殿下,簽下投降書,但是敵軍似乎不打算放過法蘭利亞,他們把法蘭利亞圍了起來,不允許一袋面粉進入法蘭利亞,除非人們交出國王。
他被聯合軍當作士兵抓起來,戰争打了五年,他就做了五年的戰俘,幹了五年的苦力,從亞索尼爾到斯科拉布,再到格裏王國。在格裏王國的邊境,他逃了出來,被一群農民打斷了腿,等他醒來時,便到了這裏。
前方有一個十字架,十字架下面擺着一些食物,他掙紮着爬過去,抓起食物就往嘴裏塞。
他一口塞下面包片,有些噎,眼前竟憑空出現了一杯果汁,他也不客氣,拿起果汁往嘴巴裏倒,完全沒注意到十字架上的人,以及祭臺餐盤下面的還未幹枯的血。
黑霧身前,神坐在祭壇上,瞧着二郎腿:“好美的一張臉,可願做我的主教?”
果汁落地,凱爾往後退了,恐懼溢于言表,他想逃跑,可是身子仿佛被什麽東西壓住了,動不了。
理智告訴他,眼前這玩意兒絕不不是什麽好東西,可是嘴巴卻不聽使喚,他說:“好。”
祂很是高興,大笑了起來,還賞了凱爾一桌子是美食。
凱爾吃着蛋糕喝着紅酒,聽祂喃喃道:“主教,有了,信徒,馬上就會有,我的教皇在哪兒呢?哦,他在陪他的妹妹,沒關系的,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