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反應過來,是妖怪當然有可能。
“就是說,火羽僅憑借着那幾日的記憶,一直傻傻的守在柴房?”琳琅道,“阿袖,她娘親去了何處,你也不知道嗎?”
“恐怕沒人知道。”阿袖的臉上露出些歉意,“琳琅,這次是我的疏忽······”
“反正我又沒死。”琳琅聳聳肩,她見不得一向高傲的阿袖與她道謝,轉而問道,“不過承翊說,已經抓到了妖怪,這是怎麽回事?”
阿袖穩聲道,“絆住我的那幾個妖怪,其中一個被我施了障眼法,當了替死鬼,不過按他們犯下的罪行,也不能從輕處置。至于你,”阿袖接着往下說,“我們把你救活之後,再将你僞裝成喝醉的樣子,放在你長姐的門口。我想你那位夫君忙着捉妖,回家若是看你大醉,恐怕心裏也不好受。”
琳琅又想起似玉說承翊反常的模樣,一絲不安又湧上心頭,她趕緊搖搖頭甩去這種駭人的想法,對阿袖道,“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你也可以輕松些。”
阿袖卻連忙開口,“琳琅,最近,你不要再插手妖怪的事,還有你身上的鎮妖鞭,也不要輕易使用。”
琳琅許久沒用過她那寶物了,黃金在她的右手待的很好,時常能感覺到它的湧動。但阿袖如此叮囑,看來幕後那位妖怪對黃金也很感興趣呢。
琳琅點頭,“我知道,阿袖,你也不要太着急。”
那惡妖一日不除,人間就不知還有多少無辜者喪命,阿袖身上背負如山的壓力。
“成了親果然不一樣,都這麽善解人意啦。”
阿袖臨走時還在調侃,可是待她出來時,她呼吸沉重,本就蒼白的臉色還看不出,可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暴露了她的虛弱,腳步虛浮,只得靠牆休息節省些力氣。
關于救琳琅的事,她隐藏了一半未說,火羽的翅羽确有奇效,但那遠遠不夠,阿袖趕到時,她身體已經開始變得冰涼,但還好魂魄未散,她消耗了将近一般的靈力,加上翅羽,才驚險的撿回了她的命。若是再晚一點,耗掉她全部的修為也無濟于事。
突然一陣“吱吱”聲驚動了她,是琳琅身邊的點點。它也因為這次沒幫上忙,讓琳琅身處險境,而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阿袖寬容的對它笑笑,“你的任務不過是通知我,是我沒及時趕回來。”
它尖尖的小耳朵動了幾下,用爪子撓了撓阿袖的衣裳,阿袖道,“我沒事,不必擔心。倒是你,琳琅還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真打算一直留在她身邊?”
它轉了轉水紅色的眼球,似乎還在考慮中。
阿袖伸手拍怕她的小腦袋,“你自己決定吧,她或許,會是個好主人。”
阿袖走後沒多久,長寧身邊的春彩來了,請琳琅與她入宮。
經過昨晚一劫,長寧歡喜的笑臉也顯得彌足珍貴,而她與大哥之間如何,根本也無需過問。
“這個蝴蝶花勝倒是很別致。”琳琅指着她頭上的釵飾。
“好看嗎?”長寧小心的取下來,像是在摸着一件了不得的珍寶,“是他送的。”
琳琅忽地想起來,長寧生辰那日大哥是帶着賀禮來的,他這個人一向木讷,竟會來參加公主的生辰禮,還親自挑選了禮物。
原來早就有跡可尋,琳琅想,她真是太疏忽她這位大哥了。
長寧重新戴好她的寶貝,拉着琳琅起身,走到堆滿各式首飾的桌前,“今日叫你過來,是讓你來瞧瞧,這裏可有你中意的?”
琳琅随意一瞧,便知道個個都價格不菲,頭面首飾樣樣俱全,都可以開間鋪子了。琳琅拿起一個紅玉手镯,“公主置辦這麽些東西,都留着賞人嗎?”
“你傻啊,父皇最近還在提議宮內勤儉,我置辦這麽些,不是等着挨罵嘛。”長寧挑了一個金步搖給琳琅戴上,“這些啊,都是母後賞的。”
“皇後娘娘?”琳琅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點頭,“也對,公主該到這年紀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就是說母後在給我物色驸馬人選嘛,前不久也有過一次,母後不過是順口一提,那些人就上趕着巴結,好像多送了件珍貴物什,本公主就看得上似的。”長寧取下金玉瑤,又拿了對珍珠耳墜給她比劃。
琳琅微笑道,“這次送禮的人倒都用了心思,他們知道公主不喜歡筆墨古玩,便送了這些過來。皇後娘娘可提過誰?”
長寧一撇嘴道,“母後才沒那麽容易就把我嫁出去呢。而且,上次我探過父皇的口風,他說了,未來的驸馬,得我自己滿意。”
琳琅正找着銅鏡,鏡中的自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皇上是金口玉言,但這種話又不是一個确切的承諾,偏偏又給了長寧無謂的希望。
長寧靠過來,眼睛機靈如小鹿,輕聲細語道,“琳琅,你說我要是找個機會主動與父皇說,他會不會一高興便點頭了?就像我七哥那樣,他也是主動找父皇要的你啊。”
“公主,王爺和你不同。”
琳琅輕輕嘆息,她并不想戳破長寧的美夢,但這種想法太不切實際,沉浸在夢裏只會讓自己受傷。
長寧耷拉着小臉,“我們都是父皇的子女,差距就這般大嗎?”
“一個不受關注的皇子,和一位最受寵的公主,自然是天壤之別。”
琳琅不必解釋那麽多,玄帝對承翊基本沒什麽父子之情,不過是将他作為太子的依附存在,背後的根系幹淨,且剛巧又立了功,他這時候要人,只要不是太不符合情理,玄帝都會樂得做順水人情。
但是長寧,皇後那一關就過不去。
公主似乎也想清楚了,輕輕嘆氣,“琳琅,我開始有些擔心了。”
而老天似乎還覺得這位小公主的煩惱不夠,當天晚上,皇後就怒氣沖沖的來到她的寝殿。
東窗事發,長寧連句辯解也沒有,皇後氣得面容失色,一把抓過她放在床頭的蝴蝶花勝,狠狠的擲在地上,“什麽輕賤的貨色,就這樣勾了你的魂兒!蕭承寧,你最好給本宮清醒些!”
長寧慌地去拾起,被皇後一把拽住了手腕,幾乎要擰斷般的疼,長寧的眼淚簌簌掉下來,“母後做什麽?”
“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你就毀了。我會盡快請皇上為你賜婚,你乖乖嫁過去,此事一個字都不許再提!”
“除了他我誰都不嫁!”長寧瘋了一般的甩開她的手,撿起地上的花勝捧在手心,她看着皇後道,“母後選的人,必定是對您忠心耿耿吧。我是怎麽想的,根本就不重要。”
皇後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你懂什麽?我給你選的人,無論家世相貌還是學識能力,在嘉朝都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你。你把你母後當什麽?我難道不會為你着想嗎?你嫁過去之後,依舊是嘉朝最尊貴的公主,有人敬有人護,依舊是無憂無慮的日子。”
長寧沒有說話,皇後李氏以為她動了心,如孩時一般的哄她道,“長寧乖,你年紀輕,不曉得什麽重要,你是母後的心肝寶貝,母後自然會為你挑選最好的,你不同你皇兄那般要肩負重任,你只需要嫁個好人家,再開開心心的過你日子,不好嗎?”
長寧慢慢擡起頭,“可是母後,最好的,要自己喜歡才算。”
皇後閉了閉眼,“蕭長寧,你莫要再執迷不悟,到頭來還是你自己吃苦。”
長寧輕聲道,“母後,你口中的那些世家子弟,人才俊傑,我都見過,可在女兒心裏,他們都比不上他。”
皇後霎時間變了臉色,她一把甩開長寧的手,怒道,“穆尚之算是個什麽東西!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寺正,我除掉他根本不費半分力氣!”
李氏以為長寧會求饒,會哭喊,但誰知她只是緩緩的走到床邊,把那只蝴蝶花勝放在木匣裏。她還這麽年輕,行動卻如同一位遲暮的老婦。
她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才緩緩開口,“母後以後兒臣不知道嗎?你位高權重,要對付他,自然易如反掌。可是這一次,女兒不會求饒。”
“你說什麽?”
長寧看向她,目光如這深秋的風一般蕭瑟,“母後若不信,盡管試試看。屆時,女兒絕不會獨活。”
兩人對峙了很久,李氏頭一回感覺到,自己乖巧可愛的女兒長大了,而她不是急吼吼的想從自己的手掌心跳出,而是以一種決絕的姿态,逼迫自己松開手,還向她索取對她們來說最奢望的東西——自由。
這一次對峙,似乎是長寧勝了,皇後離開,什麽也沒說。
而長寧的神經立刻松懈後,再無法坦然,她根本沒有勝利的喜悅,相反,從內心深處蔓延的軟弱無力包圍了她,侵蝕着她的身體。
她感覺很冷,身體開始微微的顫抖。才剛剛開始,她就押上了自己僅有的全部,她根本看不到這條路的盡頭。
最終,一股巨大的悲傷将她淹沒,她倒在床上,哀聲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遲了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