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桃是在第二天收到劉旭前往游樂園的邀請的。

對方态度誠懇, 哭唧唧地說想要借這次機會讓陸星澤原諒他,問杜知桃能不能充當他的助手,在各種場合盡可能配合他。

杜知桃哭笑不得, 雖然她認為陸星澤可能并不會因為她的加入就對劉旭有好的态度,但是看在對方這麽卑微的份上, 她還是答應了。

劉旭說時間定在這周六的上午,因為陸星澤和杜知桃是一個學校的, 所以他們可以一起坐車過去,劉旭自己一個人過去,最後他們三人在歡樂谷門口集合。

杜知桃沒有意見,但是只要一想起那天吃完火鍋後陸星澤對她那愛理不理的态度杜知桃就有點來氣, 也不知道她又哪句話惹得這尊大佛不開心了,到現在為止陸星澤也沒在微信上主動搭理過她。

但是總歸是要見面的, 杜知桃也不想一直和他這樣僵持着。

她清了清嗓子, 給陸星澤打了個電話。

不知道陸星澤在忙什麽,電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接, 青年帶着點沙啞的嗓音冷冰冰地傳了過來:“打我電話幹什麽?”

杜知桃“哼”了一聲:“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嗎?”

陸星澤沉默了一會兒:“不行。”

杜知桃見這人軟硬不吃,索性耍起了賴:“我不管,我就要打, 就要打, 你能拿我怎麽樣?嗯?”

她聲線本來就軟,現在又刻意拖長了,像是融化的蜜糖黏連出長長的絲線, 落在陸星澤耳朵裏,像極了在嗲着嗓子朝他撒嬌。

陸星澤把手機移開了一點, 聲音不知為何聽起來更冷了幾分:“不要撒嬌。”

杜知桃:“?”

她簡直莫名其妙, 也不想追究陸星澤這沒頭沒尾的指責了, 幹脆開門見山地問:“你那天吃飯的時候為什麽又生氣了?”

“生氣?我生什麽氣?”陸星澤覺得可笑,“我有什麽好生氣的?”

“你就是有!”杜知桃大聲嚷嚷,極度憤怒之下她開始在空中打拳,連躺在床上看劇的唐景怡都被她的聲音吸引的看過來了,“你怎麽總是這樣,每次生氣就對我态度很不好,問你你也不說為什麽,老是打啞謎,你為什麽不說?你說了,我不就能知道了嗎!”

陸星澤被對面這麽不由分說地一通吼,本來應該是要生氣的,但他不知道為什麽,居然莫名幻想出電話另一邊杜知桃氣得胸口起伏,臉頰通紅,眼眸濕潤的模樣,心口積壓的郁氣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

他面色微僵,口氣弱了幾分:“我,我沒什麽好說的。”

杜知桃是真的快要被他氣死了:“我算是看透你了陸星澤,全身上下嘴最硬!”

陸星澤張口欲反駁,但杜知桃的話在他腦子裏滾了一遍,不知觸發到了他哪個開關,他喉間一哽,臉微妙的紅了,古裏古怪地說:“誰,誰說我嘴最硬了!”

“我說的,怎樣!”杜知桃氣得牙癢癢,閉眼把懷裏的河豚抱枕當成陸星澤狠狠□□,“你說你不嘴硬,那你就對我道個歉,服個軟,能怎樣嘛!”

陸星澤沉默了。

電話裏只能聽到隐隐約約竄過的電流聲,氣氛很是尴尬。

杜知桃呼出一口氣,有點洩氣,也有點後悔,也是,陸星澤再怎麽說也是她的任務對象,雖然這段時間兩人的關系确實拉近了不少,但是任務對象就是任務對象,她這麽強人所難是有點過火了……

正當杜知桃絞盡腦汁想着要說點什麽把話題岔開的時候,陸星澤忽的開口了:“對不起。”

杜知桃一愣,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應該是第一次說這種話,口吻聽起來非常別扭,眉心不耐煩地皺起,表情很臭,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朝電話那頭說:“我道歉了,行了吧?”

杜知桃低頭,看到懷裏圓滾滾鼓着嘴巴的河豚玩偶,忽然覺得它和嘴硬的陸星澤有某種共通之處,一時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陸星澤臉黑了:“你笑什麽?”

“咳,我沒笑,你聽錯了。”杜知桃故作嚴肅地咳嗽一聲,“好了,我不生氣了。”

“嗯。”陸星澤幹巴巴地應了一聲。

“那周六出去玩的時候也不準生氣,聽到了沒有?”杜知桃再接再厲地說。她在心裏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正好抓住這個機會幫劉旭一把,這樣他就不會在周六那天挨罵了。

但剛才還算聽話的陸星澤這次卻不肯輕易答應了:“那得看你表現。”

杜知桃:“啊?”不應該看劉旭表現嗎?

陸星澤不給她追問的時間,自顧自說:“那就這麽說定了,我還有事,挂了。”

“唉你!”

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杜知桃剛才的好心情又被陸星澤三言兩語氣沒了,她氣鼓鼓地瞪着面前的河豚,手握成拳,真情實感地給它肚子上來了一下,大叫:“恨死你了!”

一邊看杜知桃暴揍河豚看了許久的唐景怡終于忍不住了:“桃啊,這可憐的河豚到底哪裏惹你了?”

……

周六上午九點。

杜知桃踩着死線氣喘籲籲趕到和陸星澤約好的學校大門口。

她本來是提前好幾分鐘出宿舍的,結果走到半路才一拍腦袋發現自己充電寶忘帶了,只能趕緊折回去拿,等趕到校門口的時候她看到陸星澤已經等在那裏了,還頻頻低頭查看手機時間。

杜知桃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來了。”

陸星澤放下手機,擡眼看了過來。

少女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針織拼接連衣裙,胸口有個垂下來的蝴蝶結綁帶,頭上還戴了頂黑色的貝雷帽,微卷的長發随意披散在肩頭,有幾绺散落在她白皙精致的鎖骨上。

陸星澤眼裏閃過驚豔,下一秒他就反應了過來,抿了下唇,不自然地別過臉:“你遲到了三分鐘。”

杜知桃沒放過陸星澤這幾秒鐘微表情的轉變,她在心裏偷笑了一會,故意在他面前做作地轉了個圈,驕矜地挺直了脊背:“我今天穿的這身怎麽樣?”

陸星澤咳嗽一聲,還是沒看她:“不怎麽樣。”

“哦?”杜知桃立刻湊近他,緊緊盯着陸星澤的眼睛,逼迫他不得不和自己對視,“這是你的心裏話嗎?”

陸星澤被她纏的受不了了,忍無可忍地回過頭,猝不及防直直撞進了杜知桃的眼睛裏。

少女眼眸亮晶晶,眼睛極亮,讓人想起夜晚的星星,瞳仁清淺,透着一點點漂亮的琥珀色,像是融化了的蜜糖。她仰着頭,和他距離挨得極近,陸星澤只要稍微往前傾斜一點,下巴就能抵上她的額頭。

陸星澤喉結滾動,無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他動作稍顯慌亂地往後退了一步,在杜知桃不依不饒往前跟着一步的時候伸手擋住了她的肩膀。

“……好看。”

陸星澤猛地扭過臉,藏在黑發下的耳尖緋紅發燙,像是破罐子破摔,又像是惱羞成怒,透着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我說好看!你不要湊這麽近!”

杜知桃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要聽的話,心情很好地後退一步,拉開了安全距離,臉上笑嘻嘻的:“好哦,那我們出發吧!”

因為學校附近有直達游樂場的地鐵線,中途不需要轉站,所以他們是坐地鐵去的。

今天周六,大家都出來玩了,地鐵上人不是一般的多,杜知桃站了三站才搶到一個靠門的位置,出于禮貌和對任務對象的照顧,她想把位置讓給陸星澤,只對方直接握着她的肩膀把她人按下去了:“坐着別動。”

“哦。”杜知桃雙手放在膝蓋上乖乖坐着,眼睛卻不老實,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向上盯着拉着扶手站在她面前的陸星澤。

他人高腿長,但礙于左右兩邊的人只能略微躬起脊背,塌下肩膀,盡可能減少自己占的面積,不碰到別人的身體,一個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看起來非常憋屈,讓杜知桃心裏不由地産生幾分罪惡感。

陸星澤沒好氣地說:“看我幹什麽?”

杜知桃誠懇道:“要不還是你坐着吧?感覺你比我更需要坐着。”

“都說了坐着別動。”陸星澤皺眉。

“哦。”杜知桃閉上了嘴巴。

兩人的對話引起了坐在杜知桃身邊一個婦女的注意,她笑了一下,說:“姑娘,你男朋友讓你坐你就坐着,他一個大男人,站幾分鐘能有什麽事。”

車廂裏正好有人在打噴嚏,聲音蓋過了她的話,杜知桃只聽清了後半句,她也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點了點頭:“您說的對。”

清清楚楚一字不漏聽了全過程的陸星澤:“……”

陸星澤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句話澄清一下,但是他張了張嘴巴,忽然又說不出口了。

杜知桃都沒什麽反應,他又為什麽要說?

而且如果他特地澄清了他們之間的關系,那不就說明他很在意嗎?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邏輯,但陸星澤潛意識裏認為,誰先表現出在意,誰就輸了。

糾結權衡之下,陸星澤選擇保持沉默,默認了剛才女人說的話。

杜知桃完全不知道對面人那點心思,她神游天外地盯着地鐵小電視上放的沒營養小廣告,捂了捂嘴巴,眯眼打了個哈欠。

作者有話說: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