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夜間反應有些遲鈍的保镖愣了一會兒拿着武器沖上來。瞬間就被王叔解決了。

按理說外面的動靜這麽大,裏面那只小妖應該能夠感覺到,但是卻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王叔……”七白示意,指着朝南的那個主卧。

王叔點點頭,伸手推開了房間。

房間內全部被妖氣占據了,如同一團雲霧的妖怪像是碩大的蜘蛛一般,盤踞在精美的刻花天花板上。下面五個少女分別被安置在五張床~上,手上都挂着吊瓶。紫色的妖雲在她們身上扭動着,翻滾着,而後如同彩樹銀花般發出光亮,暗紫的妖霧,溢出一縷縷的銀絲,瞬間暴漲,閃的三人都睜不開眼睛。

等他們再次看到眼前事物的時候,卻已經不是起初看到的模樣了。

沈園睜開眼,看到了純白的牆壁,純白的床單,還有醫生低着頭充滿遺憾的聲音。

“我們已經盡力了。”

什麽盡力了,這是怎麽回事。沈園一回首,暗紫色的濃霧瞬息間消失殆盡,只見一張雪白刺眼的床緩緩推近,掩着一床白布。沈園顫抖着手揭開白布,裏面赫然出現的,是那張熟悉的漂亮精致的臉,是她的母親。

“不,不是!那不是我媽媽,我媽媽已經獲救了!”沈園慌張的喊叫着。周圍卻沒有人理睬她。

所有的人都穿着白衣,手上拿着手術刀,一個一個排着隊從她身邊經過,表情呆滞面色慘白,嘴裏吐出“我們已經盡力了”。母親那張漂亮蒼白的臉,突然變得血肉模糊,肉一塊一塊的掉下來,眼球骨碌碌的滾到了沈園的腳下。眼前赫然是一個車禍之後頭顱只剩下一半的腦袋,暗紅色的血帶着濃烈的腥臭味靠近了沈園的耳邊。

“我的孩子……”半個頭顱喃喃自語,下巴伴随着膿血崩裂在沈園的肩膀上。沈園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肩膀上那濃烈的腥臭一點一點吞沒了她的意識,啃食了她的意志。

又是一個瞬間,殘酷恐怖的血腥場景消失,濃霧中,一個拍着皮球出現的小小女孩出現了,稚~嫩的小女孩紮着羊角辮,哼着兒歌。旁邊則是一個素面朝天的美人,玉手持着戲本在吊嗓子。咿咿呀呀婉轉莺啼,小女孩也學着美人的模樣,細細的嗓子哼唱起來,三月的粉桃四散紛飛,明豔絕美。

打破這唯美場景的,是一群醜惡的小怪物,桀桀怪笑着拿着磚石砸向小女孩,砸的她傷痕累累,口吐鮮血。一個小怪物越爬越近,抓~住小女孩的羊角辮厮打她,其他的小怪物紛紛上前啃食她的血肉。小女孩哀哀慘叫,向一邊的女子求救,女子卻冷眼旁觀,素手執着戲本繼續吟唱,咫尺之隔,地獄天堂……

一邊的王叔也開始覺得不對勁,眼前逐漸一點一點的變黑。

月黑風高的晚上,封狼居胥峰上,一片昏暗。恐懼浸~潤了他的全身,那時的他精壯有力,和老朽兩個字毫不相幹,但眼前的景象卻透着無盡的的陰寒和詭谲。那原本溫暖芬芳的小屋,洋溢着歡樂的家,被黑霧層層籠罩着。

起初只有淺淺的一層,慢慢越來越多,濃厚到讓人窒息的黑色,仿佛地獄伸出的惡魔之手,把小屋狠狠的攥在了手心。他奔跑着奔跑着,然而一切都是徒勞,怎樣都無法接近小屋。

等到黑霧散盡的時候,面前卻是另外一個修羅場。小屋的門打開了,鮮紅一片。地上滿是黏稠而抽~搐蠢動着、令人作嘔的肉塊,把以往的溫馨全部塗上了血色。眼睛沒有合上的一大一小兩個頭顱孤零零的被放在桌子上,布滿了血污。

身材昂揚偉岸的男子,發出痛苦的嚎叫,跪倒在地。

七白的眼中卻是王叔和沈園站在原地又哭又笑,怎麽都叫不醒。他明顯的覺察到面前的景象不對勁,并且讓經驗非常豐富的王叔都被控制了,這個眼前的小妖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不過為什麽他沒有受到影響。

他小心翼翼的走進這個房間,這裏異乎尋常的幹淨整潔,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裝飾華美的病房,五個少女像是在VIP病房中一樣,被小心的放置在五張并排的床~上。床單并非雪白的顏色,而是大~片的刺繡風格的血色薔薇。

難道是在做什麽違規的實驗,七白伸手一一觸摸少女們的身體,五個人都沒有脈搏和心跳,但是卻有體溫。另外令七白十分詫異的是,五人的眼球都在劇烈的轉動着。不是屍體,但也不算活着,五人就是處在這樣一個狀态。

沉睡,眼球轉動,七白沉思着,然後擡頭望了一眼天花板上仍然不停蠢動的妖怪,那團濃霧似乎顫抖了一下,卻并沒有任何攻擊的舉動,是不能還是它已經發起攻擊了?無論多麽弱的妖怪,也絕不會停留在原地任人宰割。這是七白所遇到的所有的妖怪帶給他的印象。

一邊的王叔和沈園神情委頓,舉止怪異,肯定是中了這個妖怪的招數,而自己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所以,自己對妖怪的絕招是免疫的。七白通過觀察得出了這個結論。

那麽就沒有什麽可害怕的了。它最強的攻擊如果都不管用的話,那麽它和消防通道上的門鎖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七白的真實之眼能力發動了,在這個能力發動的時候,他不能移動身體。

能夠破除一切虛妄假象的金色絲線一般的光,穿透了天花板上的那一團模糊不清的濃霧,光線不斷擴張開來,那團濃霧中的活物發出尖銳的叫聲,光線穿入濃霧之中,活物不斷的哀鳴着,顫抖和掙紮着,似乎全部的生命力都被一點一點的抽離,黑紫色的濃霧越來越少,最後全部被光線貪婪的吞噬幹淨。

啪嗒,一個黑色的小老鼠樣的生物從天花板上掉了下來。

七白攤開手掌,接住了它。看上去像是老鼠,仔細看的話,卻完全不像老鼠。它有着細細水管那樣的象鼻,老鼠般瘦小的身體,通身都是黃黑色,看上去并不出奇。

小妖物掉下來的同時,王叔和沈園都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地上。七白用随身帶的耳機線困住小妖,跑到兩人的身邊。

七白用外間的水壺盛了水,破了點到兩人的臉上。過了沒多久,兩人恢複了意識,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七白喚了半天,他們的頭腦才清醒,記起了身處何地。

“就是這個妖怪,我以前沒有見過。”七白撚起小妖的尾巴給兩人看。

“喔!?原來是這個妖怪啊,難怪難怪!”王叔一臉了然的樣子,“這是夢貘啊!”

“夢貘?”沈園好奇的湊近了看,捏了捏小妖的鼻子,小妖晃晃腦袋打了個響鼻,吓了沈園一跳。

“食噩夢而生,同時也能創造夢境,剛剛我是被困在了噩夢裏了。”王叔嘆了口氣。

“啊,我也是,剛剛好可怕,但是我完全不覺得是夢,感覺特別真實。”沈園心有戚戚道。

“為什麽我沒事呢?”七白納悶。

“少爺你一生順遂,無憂無慮,就連噩夢也很少吧。所以夢貘這樣的小妖不足以把你困住。而且你能窺破一切真實,他的幻境只能讓人自傷,卻無法主動傷害別人。這樣一來,只要不入夢,自然它也就不具備殺傷力了。”王叔說道。

“這家夥要怎麽處理?”七白指指扭來扭去,似乎就要醒來的小妖。

“這種妖物來自蠻荒,不太常見,是殺是放我也不好做決定,你帶給女魃大人,讓她處理吧。”

“嗯。”七白點點頭,把小妖塞進了口袋。

沈園則跑到了李佳的身邊,想要把她扶起來。卻發現她周身似乎被看不見的線捆綁在床~上。

“王叔,七白,你們看看,她們是不是被綁起來了?”沈園焦急的道。

女孩們的手腳開始顫動,好像要清醒的樣子。

七白看了一眼,伸手拽了拽捆綁的線,卻沒有拽開。

“是雲鑼線,雲鑼精石鍛造的線,堅韌無比,以我們的能力估計弄不開。”王叔有些失落的道。

“雲鑼線嗎,我确實弄不開,我聯系印虬大哥看看吧。”七白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啊,斷了!”沈園高興的扯開斷線扔到一邊,扶起了李佳,她剛好也醒了,正在揉眼睛。

“咦,沈園,你是怎麽弄斷的?”七白訝異道。

“咬斷的啊,好像不是很結實,一咬就開了!”沈園扯了扯線答道。

“哦,可能就是普通的線吧。”七白開心的說。

真的是這樣嗎,王叔感到很疑惑,伸手扯了扯雲鑼線,紋絲不動。這個女孩,也不是純粹的人類啊,好像少爺并沒有發覺。算了,對少爺而言,或許這個女孩子作為人類,對他而言會更特別,畢竟比起妖怪,少爺更喜歡作為人類的生活。

少女們由于太過虛弱,都起不來,最後是叫了救護車來把他們接走的,沈園順便也報了警,警察以綁架案把幾個保镖都帶走了。而罪魁禍首的夢貘則被七白~帶去了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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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務所內

“好醜。”小晴伸手戳戳站在桌子上,抱着頭害羞模樣的夢貘。

“不過它,挺,挺厲害的,”七白鼓起勇氣說道,“它能把王叔鎖在夢境裏呢!”

“那只白狼嗎,哦,那它确實挺有一套的,白狼的戰鬥力比起我都不弱的。”小晴好奇的又揪起它的長鼻子。

“請,請您不要玩弄我的身體!”一個細小的聲音從它鼻子下面傳了出來。

“小晴,這小家夥在說話呢!”阿久也饒有興致的看了過來。

“原來會說話啊,那你怎麽會在那個公寓裏?”小晴問道。

“我,我是被綁架的!”小妖氣呼呼的道,“有個大妖怪綁走了我,然後讓我把別人的夢境連接起來!”

“連接起來,做什麽?”阿久問道。

“那個大妖怪讓幾個人類專門捉來了一些女孩子,然後讓那些女孩子吃了食夢草,一直處在沉睡當中,但是實際上,她們是在一直做夢,她們的夢境會和別的一些人連在一起,”小妖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在夢裏,她們會被別的人玩弄甚至虐殺。”

“虐殺?”阿久皺起眉頭,“如果在夢裏被殺了,會怎麽樣?”

“在夢裏被殺了的話,他們的靈魂就會死去,那麽現實生活中的身體也會死去。”小妖忐忑的道。

“哦,是嗎,那麽,就讓他們去死吧,”阿久眯起眼睛,冷漠的道,“你剛剛所說的那些——別的人。”

“哎呀,城裏人可真會玩,這種招數都想得出來。”

小晴長大了嘴驚訝的看着阿久。

阿久生氣了。

“這玩意就留着吧,還挺有趣的,就不殺它了!”小晴決定了。

“那個大妖怪是誰?”印虬陡然放下手裏的書問道。

“他傳出一股非常邪惡和不詳的氣息…我有聽過其他妖怪對他說話…”小妖提起大妖,瑟瑟發抖,“他們叫他窮奇大人。”

“窮奇嗎?”印虬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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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州新聞臺正在播出今日要聞,吳州市有大批領導人于昨晚猝死家中,這成為今天報紙和新聞的頭條,至于幾個女孩被綁架最後平安無事這種新聞,只能在報紙的小豆腐塊占據了一點位置。

“李佳,你真的完全沒有記憶嗎?”沈園咬着手裏的包子問道。

“嗯,記不得了,就覺得頭好痛,好像做了什麽噩夢似的,最後的記憶就是那個壞人把我帶到酒店的情景了。”李佳皺着眉頭,喝了一口粥。

“記不得更好,反正那些壞人都被抓了,好像跟你們被綁架案件有關。”沈園遞了個包子給李佳。

“別提這事了,話說你和那個可愛的租書店老板怎麽樣了?”李佳擠擠眼睛。

“什麽怎麽樣了,我們是朋友,只是朋友!”沈園嘟起嘴巴。

外面陽光燦爛,微風和煦,又是一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