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打算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生活到下一次紅月之夜,萬萬沒想到有其他的方式能回到現代。不把握機會,她就不是花流莺了。都說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她時常思慮着,自己在古代一日,未來的時光會運轉幾年?倘若自己穿越回去,家人不再,那不是又錯過了麽。

成婚之事,可以往後拖一拖。

不急。

花流莺心中有了主意。

翌日。

滿滿三乘馬車上塞滿了包裹。馬車就停在大祭司府邸之前,圍觀的百姓裏三層外三層的。于人聲鼎沸間,花流莺攜着朱厭徐徐走出大門口。

一個慢動作接着一個慢動作。

随着時間的推移,湊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花流莺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

她拿着團扇遮住半張臉,露出那雙妍麗秀美的星眸,猶抱琵琶半遮面,站在人群中央。

好事者高聲問道:“大祭司這是要去往何處啊?”

花流莺一眼瞧見不遠處橙紅館二樓的南宮鲒,距離不過五十米。想必,自己要出遠門的消息已經傳得衆人皆知了。她不說話,身後的小厮狄宵大嗓門吼得百米開外的人都能聽到:“大祭司重病急需昶玉,聽聞東邊梁國有昶玉,這不前往梁國尋昶玉。快些讓讓,大祭司可受不得風寒。”

一藍衣老叟問道:“大祭司治病要緊,咱們都讓開些。望大祭司尋得昶玉,早日歸來!”

百姓紛紛讓出一條寬闊的大道來,跪下參拜,齊聲參拜道:“望大祭司尋得昶玉,早日歸來!”

這時,狄宵“不經意間”袖口飄出一頁紙張,“不經意地”拾起地上的紙張,大聲念叨出來:“暨南國主世代守護昶玉,如今國主便有一塊昶玉。哎呀,這不是巧了麽。”

百姓擡起頭,附和道:“是啊,巧了巧了。大祭司別走了。國主就有昶玉。大祭司不用走了。”

花流莺坐在馬車裏,素手掀起車簾,不見其人但聞其聲,如空谷幽蘭:“恐怕國主不舍得給吧。畢竟昶玉乃是暨南王室擁有。我等外人,借不到喽。狄宵,啓程吧。”

有一身如圓筒的屠夫攔截馬車前,“大祭司對暨南有大恩,王室企有不借昶玉之理。莫說是借一借,就是用了,那也是大祭司該得的。大夥說,對不對!”

衆人紛紛擁戴:“對啊。大祭司別走,咱們去求國主借昶玉!”

“借昶玉!”

“要不是大祭司,暨南早就斷絕水源、百姓流離失所。是大祭司給予了咱們第二次生命。”

“是啊,大祭司讓咱們不用去其他國家看人臉色,咱們不用搖尾乞憐地活在異國他鄉。大祭司是咱們的大恩人。咱們一定要知恩圖報,幫大祭司一把。”

“咱們一起跪在皇宮門口求國主借昶玉一用。”

高呼聲此起彼伏。

不遠處二樓的南宮鲒臉色陰沉,手握成拳狀,錘了一擊牆壁。咚的一聲,南宮鲒的手背流血,牆壁絲毫沒有損傷。

花流莺透過車簾,望着衆人浩浩蕩蕩去往皇宮的身影,不禁感嘆到輿論的力量。今日的造勢,實乃迫不得已。她也不情願如此,只是情非得已。

說了這麽多,馬車一步不曾前移。足以看出來,她根本沒打算離開暨南。

朱厭扶着她下了馬車。

一前一後,回到府裏。那些包裹放回原來的位置。

“阿厭,你說,我做錯了嗎?”

“我心中的是非對錯以你為标準,傷害到你的便是錯,有利于你的便是對。”

花流莺輕嗔道:“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我知你意。”

朱厭牽着她,于庭院散步。

大祭司(三)

南宮鲒遠遠瞥了一眼皇宮門口,悶聲頭也不回地離開。

青青的綠竹林中,幽幽蟬鳴聲不絕于耳。這裏是皇宮中唯一一處僻靜到無人巡邏的地方,也是不被允許踏入的禁地。偌大的竹林傍着假山小溪流,自有意境。木屋搭建在竹林和溪流之間,簡潔的設施一目了然。木屋的主人很神秘,皇宮中除了南宮鲒,誰也不曾見到過。

南宮鲒每每遇到煩心事,便會來此。

“如今神族棄我暨南,花流莺有控雨之術,是挽救暨南于水火的救星。我偶然間得知她不屬于這個時代,需要回到屬于自己的時代。可……我都給了她暨南大祭司的職位,讓她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偏偏她鬼迷心竅使了妖術,要百姓對我施壓,讓我交出昶玉。果然,我就不該太善良。這般善良敦厚的我,總是被欺負。”

“我好心收留了他們,他們反倒是不知道感激,來想要我索要昶玉。哎。他們怎麽就不知道知足常樂呢。花流莺不就是能控雨麽。她順便進宮當個妃子,我便放過他們,這多好啊。”

“只是……”

“百姓跪拜在宮門口,我若是派兵驅趕,顯得我自私小家子氣。若是放着不管,他們定然不肯罷休。只是他們堵在宮門口,實在不成體統。”

“實在不行,要不……你該出手就出手呗。他們應該……也許……不是你的對手吧。”

南宮鲒喋喋不休,沖着一池碧水自言自語。

溪流穿過皇宮,去往宮外。整個暨南,除了風月山水能自由自在,也就剩下人心了。南宮鲒自知花流莺是拯救暨南的功臣,深受百姓愛戴。百姓為了花流莺,自然是肯付出全力的。他也明白武力鎮壓不可取,長籲短嘆,活像個怨婦。

聽聞竹林風動,南宮鲒一回頭,便瞧見那木屋的門開了,裏面空蕩蕩。

得逞的笑容倒映在溪流中。

南宮鲒篤定木屋主人不會袖手旁觀,剛剛的唠叨也不算白費。有一點後悔,後悔不該用昶玉牽制花流莺。不曾想,他反而被花流莺牽制住。本事不大,心思挺多。他就仗着有人撐腰,肆意妄為。

【大祭司府裏】

花流莺美目望着院子裏的芍藥發呆,臉上劃過一抹嘲諷的笑容。不知怎的,她居然想到了敖寬。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記憶猶新。是朱厭剖心以救,最終她得以複活。不難推測,有些龍是有能力複活凡人。敖寬口口聲聲癡戀婉兒,卻在婉兒老死之際袖手旁觀。這恐怕有些說不過去。為何敖寬寧可尋找婉兒的轉世,都不願意試一試剖心複活婉兒,哪怕失敗也不去嘗試。

花流莺心想,也許,是不願面對一張逝去青春的容顏,想要一張嶄新年輕的面孔吧。否則,怎麽解釋,敖寬放任婉兒老死的事實呢。

屋檐之上,白衣裹身。發絲随風飄揚,炯炯有神的眼眸瞟着地面。身形如飛燕,輕巧靈動。不比花流莺清冷如月,她巧笑嫣然,尤其是嘴角的梨渦明豔似驕陽。自帶體香,如檀香靜氣凝神。

“聽說你找我?”

花流莺循着聲音,擡起頭,與她對上眼。

她雙手環抱,挺胸昂頭,“初次見面,昶玉。”

花流莺眉頭一皺,“南宮鲒……他說暨南每一任國主繼位後便會向神族進貢一次昶玉,乞求神族庇佑暨南。自他繼位後停止進貢昶玉的傳統,并且沒有進貢任何其他的寶物……所以,昶玉不應該是活物吧?”

她切了一聲,“很顯然你被騙了。我麽,估計算是神族一員吧。”

“暨南第三任國主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留在暨南守護世代繼位的暨南國主。分明是南宮鲒那個大騙子得罪了神族——企圖囚禁神女未果。他自己害得暨南百姓無辜受牽連,怎的,到他嘴裏就變成我的緣故。呵~可笑。”

花流莺順着梯子,爬上了屋檐。

“你既然守護暨南國主,為何肯來見我?”

昶玉往前一步,上下打量着花流莺。

“還不是因為南宮鲒。他貪圖你的美色,卻駕馭不了你。我被他煩得不行,只能親自出面了。南宮鲒那個家夥好色又沒本事。外人看着他是一表人才,實則是斯文敗類,瞧見個貌美的女子就心動。他是不是纏着你,說着無聊的廢話。我之前也被他這般纏過。後來他被我打了一頓就老實了。我都瞧不上他,就更別提你了。”

花流莺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你會幫我嗎?”

昶玉收回目光,直接坐下,眺望遠處。

半晌不開口,開口便是:“可以。我幫你。放心,我什麽都不要。你別擔心我會奪走你什麽寶貴的東西。凡間的俗物我都看不順眼。”

輪到花流莺沉默了。

花流莺小心翼翼坐下,避免大動作滑下屋檐。她局促地拽着衣袖,眼神飄忽不定,“你幫我,豈不是和南宮鲒作對了?”

昶玉突然放肆的笑吓走了地面覓食的麻雀。

“和南宮鲒作對就作對了,我都打過他,難道還怕和他作對麽。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從未承諾過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