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麽。”

花流莺破涕為笑。

“那我怎麽把心還給你呢?”

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不應該霸占着。她想着,自己總該還回去的。

“沒辦法。所以,你替我好好照顧這顆心。”

花流莺眼尾泛紅,“好。”

海風吹過,卷起千層波浪。浪花湧動,推搡着沙灘,一浪還比一浪高。旭日東升,暖陽遍布。人間和海中最大的不同,恐怕就是那夾雜着花香的微風看不見聽不到。風兒吹過發梢,伴随花香,去往遠方。

“阿厭,你過來些,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聞言,朱厭認真地附身湊到她的身邊,随即感受到暖意。她輕聲而堅定:“我歡喜你。”

朱厭愣住。

她順勢摟住朱厭的脖子與之相擁。明顯感受到一顆狂跳的心,來自于朱厭的愛意。關鍵時刻,從前背誦過的詩詞統統忘卻,無法用華麗的辭藻表達心中的歡喜,只得是在朱厭的耳邊一遍遍重複告白的話語。

擁有了朱厭的心髒,能随時随地感受到朱厭的情緒。她每重複一遍“我喜歡你”,內心深處傳來的喜悅就增加一分。愛意洶湧如潮水,經久不散,共餘生。

她伏在朱厭的肩膀上。

朱厭慢慢伸手摟着她的細腰,回應着她的告白。過于羞澀,耳垂通紅,不多言語。原來緊張到極致,是講不出話。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面對心上人的告白,他表現得不太成熟。只是他的不成熟到了花流莺的眼中,便是清純幹淨。

是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歡喜,亦是非你不可的洶湧愛意。

鎖鏈、牢獄,控制暫時的自由。唯有牽絆,能控制心靈。心之所向,畫地為牢。不做反抗,将自己雙手奉上。

“流莺,你說喜歡笑時如朝陽,顧盼生姿的。我怕我笑得不好看。不像朝陽,我也不會顧盼生姿。”

“于我而言,你就是朝陽,每時每刻都在顧盼生姿。”

應了那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此,她與朱厭相依相伴,一人一龍游走人世間。因得到了朱厭的心髒,她與凡人不同。只要她想,便能控雨,聽人心。

大祭司(一)

忽一日,行至某地。

河床枯竭,草木不生,就連飛禽走獸都不見蹤跡。這裏是暨南國,這裏是被上蒼遺忘的暨南國。三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百姓流離失所。人口急劇減少。昔日的泱泱大國,一步步淪為空城廢墟。

不堪受苦的百姓逃竄至別國,被排擠被輕視,生活苦不堪言。他們沒有搏出活路,反而落入另一個深淵中。弱國無外交,更何況是一個幾乎要滅亡的暨南國。作為暨南國的子民,活着就好像在煉獄中般。

暨南國國主——南宮鲒不服從神族管束,為神族所棄。

他高貴的身份,無人敢說什麽,背地裏的謠言四起。嫡系的血脈傳承,他身為國主,地位不可動搖。他與神族對抗,只是苦了百姓。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一夜間暨南國風雲詭谲,天際迸發的耀眼白光,自那以後,再無一場雨。

祭臺之上,南宮鲒在衆人的簇擁下,進入主場。本是不服神族,偏偏卻要求助神族的力量。南宮鲒滿臉的不情願與無可奈何。他昂着頭,倔強地站在高處。與祭臺下面跪拜的文武百官形成鮮明的對比。

今日的求雨,是他們最後的希望。國庫中儲藏的水源耗盡。天不下雨,暨南國只得遷移至南方。面對無水的家園,他們不得不匍匐于神族之下。

南宮鲒漫不經心地掃視四方,忽然停住。

紅衣蹁跹,如庭前芍藥攝人心神,直直降落在祭臺上。花流莺生得貌美,一颦一笑間皆是風情。人比花美,鐘靈毓秀。她擡眸莞爾一笑,剎那間的畫面驚豔了衆人。

“你們在做什麽?”

“求雨。”

花流莺一擡手,頃刻間潑盆大雨沖向人間。一柄印刻着芍藥花的傘穩穩地護着她。朱厭撐着傘,一襲白衣默默站在她的身後,靜如青松,自有不凡氣度。

久違的雨水滴落,跪在地上的人們仰着頭拼命吮吸天降甘霖。機靈的仆從拿起能盛水的容器,去接水。那一張張臉上都洋溢着笑容,無不是感嘆突如其來的幸福。人們置身于雨中,歡呼着,雀躍着。好似在參與一場歡快的宴會。因缺水而壓抑的心情陡然釋懷,氣氛變得融洽。如果不是失去了水,他們絕不會意識到水的寶貴,更不會去珍惜來之不易的雨水。

許久後。

“夠了嗎?”

“夠了。”

花流莺放下手,雨滴聲戛然而止。身後的朱厭收起傘,而她的身上沒有一處被雨水打濕。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的默契配合,也不會是最好一次。他們的默契無需言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手勢,便能配合。

朱厭不大愛說話,也不需要怎麽說話,寵溺地望着花流莺。

花流莺能感受到心中的歡喜,那份歡喜來自朱厭,回眸沖他一笑,心意相通。

“你是神族?”

“不是。”

“你是人?”

花流莺頓了頓,“算是吧。”

人身龍心,她自己也不清楚身份了。有些迷糊,沒有心的人,算不得完整的人。朱厭的心髒,讓她能夠繼續活着。只是,她再也不是從前的花流莺了。

“你叫什麽名字?”

“花流莺。”

南宮鲒每問一句,就上前邁進一步,直到走到花流莺的面前。

“吾乃暨南國國主南宮鲒。封你為大祭司,賞萬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可願意留下?”

今日的降雨能撐住一時,恐怕撐不到一個月。被神族抛棄的暨南國,需要水。若是花流莺再離開,暨南國就徹底無望了。舉國遷移,他國就未必肯容納。生死存亡之際,就在花流莺一念之間了。

南宮鲒心中暗想道。

花流莺聽到他的心聲,再看看臺下受苦受難的人們,剛想拒絕的話語到了嘴邊,“好。”

此話一出,祭臺之下的百官歡呼雀躍,奔走相告。花流莺就像一顆定心丸,給暨南國的百姓帶來了希望。

一個月之後。

有了水,人們不再是灰頭土臉,恢複了從前的美好生活。大祭司的府邸很快被建好,就挨着皇宮,富麗堂皇。花流莺入住進去後,成為了府中的主人。整個暨南國,百姓對花流莺的崇拜無止境,甚至有百姓專門從家三步一叩首到大祭司門口,只為感激花流莺。一聲“大祭司”,在暨南國可比叫國主有用得多。至少人們會看到大祭司的面子上,饒恕對方的罪責。

湖中荷花朵朵,或含苞欲放,或亭亭玉立。錦鯉嬉戲,荷葉蔥翠。

花流莺丢一顆石子,湖面掀起層層漣漪。

“大祭司,國主宣召。”盡管她說過廢除參拜制度,仆人依舊恭敬地跪拜在地上。

花流莺頭也不回,沉醉于丢石子的快樂中。

“大祭司,國主召您進宮一趟。”仆人提高音量,唯恐她聽不見,又重新說了一遍。

花流莺索引一股腦抛出所有的石子,無趣地轉過身,面無表情。

大祭司的府邸離皇宮不過百米,近得不需要騎馬。國主幾乎一天召見她三次,不過是些瑣事。弄得她頗為心煩。

推開門,她就瞥見南宮鲒提溜着燈盞,語氣清冷,“何事?”

南宮鲒興致勃勃展示新得的玩意兒,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眼神中的不耐煩。

說來也奇妙,這燈的燈芯遇水不滅,可雨天使用。乃是下面一小官吏呈上來的。南宮鲒是不厭其煩絮叨着。

花流莺一把奪過燈盞,猛地摔在地上,燈滅了。

“找我究竟何事?”

“就想讓你看看這五彩雲霓燈而已。”

花流莺蹙眉,“以後這種事情不要再找我。除非是遇到什麽大禍,否則不要打擾我。我留在暨南國,只是不忍心見百姓受苦受難,我同情那些無辜的百姓。你的心思我知道,就此打住,別再瞎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懂了嗎?”

南宮鲒望着碎了一地的燈盞,心有不甘地問道:“你喜歡他什麽?就憑他比我俊俏嗎?”

“對啊,他比你好看,我喜歡他不是情理之中麽。”

花流莺一席話,讓南宮鲒無話可說。

“南宮鲒,有件事你應該搞清楚。是你們暨南需要我,而不是我花流莺需要暨南。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我。可暨南不一樣,作為被神族抛棄的國家,不是哪裏都能容納暨南的子民。我若是離開暨南,依舊可以活得潇灑。暨南若是沒有了我,會怎麽樣,你想過沒。南宮鲒,暨南國主,得罪了神族,卻要暨南百姓為你承接神族的怒火——呵,你扪心自問,配不配國主之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