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雪山後面，亞索尼爾王國。
黑色的尖塔直至蒼穹，大教堂門口，白鴿落在太陽神像的肩膀上。神像腳下，向日葵盛開。
廣場上，大主教擡起頭，蝙蝠如鬼魅般穿過尖塔。
他揉了揉眼睛，垂下眼，帶着幾位一位修女走入教堂。
黃金神像下，國王與貴族落座，主座留給了主教。
金發的年輕國王開口:“剛才，我們從未出錯的大占蔔師埃米爾說，法蘭利亞爆發了一種恐怖的疾病，名黑熱病，患病之人，無一外乎，全部化成一灘黑泥。”
主教渾濁的雙眼掃過衆人，半晌才道:“你們想打仗嗎？”
“才三年，距離上一場戰争結束才三年。”他的聲音沙啞，卻帶着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嚴，“三年前，我們和湯姆索爾還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貴族捏着衣袖，擡起頭:“但是黑熱病是無法逆轉的！是詛咒！不出半個月，法拉利亞的秩序絕對會崩潰，那是法蘭利亞最虛弱的時期，如果我們不抓住這次機會，我們還要等多久才能拿回我們的蘭雅蒂亞！”
蘭雅蒂亞地區，亞索尼爾王國的龍興之地，如今的法蘭利亞人把那塊地稱為阿爾亞希。
法蘭利亞的湯姆索爾十六歲繼位，距今也不過三十年，從他帶上法蘭利亞的王冠起，神再一次庇佑了法蘭利亞，他用兩年的時間逆轉了法亞百年戰争的結局，然後歇息了兩年，再次發起戰争，殺沃爾蘭德，滅教皇國，用短短的幾年時間終結了一個時代。
他強大得不像一個人。
“公爵，”教皇身邊的黑紗修女看向他，“你是參加過教皇戰争的吧？我想你比我們跟了解，湯姆索爾和他身邊的女騎士有多麽強大，多麽令人窒息。”
“正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趁此機會一舉殺了他，滅了法蘭利亞。”他站了起來，右手放在左胸，垂下頭，“國王陛下，主教，各位先生夫人，你們也不想一睜眼就看到白骨箭懸在頭頂吧。”
女公爵的聲音在教堂內響起:“你又怎麽知道，是你一舉殺了他，而不是他順手滅了我們？”
公爵:“獵魔。湯姆索爾的黃金騎士團借着獵魔女的名義殺了多少無辜的人，你們知道嗎？去年，赫爾曼地區有三百六十八名女子，五十九為男子，死于騎士團之手。他們反對教皇，反抗太陽神，已經瘋魔，甚至污名化神這個字眼。法蘭利亞的人們至今都不知道，拯救他們的不是湯姆索爾，是智慧神，沒有智慧之神的力量，我們根本不能戰勝教皇。”
神救人，人信仰神，理所應當。
又過了好一會兒，主教才開口:“你們确定了嗎？”
“您是主教。”國王說，“您有最後的決定權，唯有您才可以和神對話。”
“教皇都沒有了，那裏來的主教？”
修女抿嘴:“我們盡力了。智慧神，到底存在嗎？”
最後，主教搖了搖頭:“你們悠着點吧。”
——
騎士團公寓門口，還沒見人就聽到某人的聲音：“怎麽啥破事都要找我，一個小魔法師，你們直接弄死，懂嗎？”
夏洛蒂眨巴眨巴眼，楊鶴的腳步一頓，然後轉身，跑路。
黑貓蹲在樹幹上，聞言對楊鶴招手：“成，弄死，你來。”
可惜他人已經沒影兒了。
大樹下，夏洛蒂雙手被捆住，坐在一張椅子上，美絲達正圍着她轉圈。
美絲達不認識她了。
想到這裏，夏洛蒂心裏又泛起一股惆悵的情緒。
就是神之嘴不回溯時間，她對于美絲達而言，也不過是随手幫助過的孤女，美絲達之于她，似乎也不算什麽重要的人。
竟然如此，那為什麽會難過呢？夏洛蒂想不明白。
一個紅發女騎士讪笑着走過來，美絲達蹙眉:“白銀騎士團怎麽說？”
“溫莎公爵讓我們不要傷害她，等國王親自來處理。”
“國王？”美絲達瞟了夏洛蒂一眼，“這個女孩不一般喽，竟然要國王親自出馬。”
女騎士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給旁人定了罪:“她是美樂蒂思家的小姐，您說，會不會是貴族們……您知道的。”
“不可能，貴族們是真活膩了麽？招惹王國罪人。”美絲達說，“要我看，她姓美樂蒂思是假，姓沃爾蘭德倒是真的。”
聰明，夏洛蒂看美絲達的眼光帶了點崇拜。
“如果她真的姓沃爾蘭德，我們又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抓住她？”女騎士問。
美絲達往樓裏走，甚至沒有回頭:“血統不純，能力不夠，私生女。”
“曼德爾呢？叫他來換班。”
“可是……”
“不可是了，争這些有什麽意義？等國王。”
可是國王已經來過了，夏洛蒂想，并且，暫時不會回來。
黑貓躺在樹上，翹着腿，并不慌張，那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
突然，哐的一聲，美絲達倒地不起，女騎士立即沖過去抱起她，雙手在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伴随着滋的一聲，她的整只手爛掉，并且黑泥還在往上蔓延，疼得直流眼淚。
路過的騎士想要過去看，被女騎士猛得看過去，大吼:“別過來！馬上去找溫莎公爵，快！”
黑貓從樹上跳下:“你……不要去。”
晚了，夏洛蒂掙脫束縛沖過去，召來無數元素粒子，先治療女騎士，等女騎士身上的黑泥停止蔓延，才轉向美絲達，也顧不得元素粒子是活性還是惰性，只要是元素粒子，全部往美絲達體內輸送。
她這邊還沒結束，另一半就傳來尖叫聲，又有人倒下，并且活着的人還觸碰了倒下的人的身體。
夏洛蒂咬着牙，打算先救美絲達，再過去看看。
大可汗水落到地上，面對元素粒子的哀嚎和乞求，夏洛蒂充耳不聞。
可是最後，美絲達還是化成了一灘黑泥，女騎士把擡起唯一的一只手放在夏洛蒂肩膀上:“你……”
夏洛蒂甩開她，往樓裏奔去，順着聲音的來源踹開一道房門，就先一男一女躺在地上，女人雙腿被腐蝕，男人直接成了一灘黑泥。
夏洛蒂先救了女人，然後往旁邊跑，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讓她來不及思考，只是想着，能幫一個是一個吧。
就像美絲達那樣。
夜晚，她走出騎士團公寓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地獄景象。
黑泥，好多人都化成了一灘黑泥，幸存者絕望地哭喊，漫無目的地奔跑，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占領了大腦。
小女孩在黑泥裏擡起頭，那是住在神之嘴屋子裏的孩子，她見過的。
女孩的頭異常腫大，她對夏洛蒂笑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這才多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