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摟着熱水袋躺在被雙重加熱的被窩裏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黑暗總能給我一種安心感,讓我有開口的欲望,有表達自己真實想法的沖動。

“閻修。”我低低地喚了他一聲。

“嗯~”低沉性感的鼻音哼出一個慵懶的音節。

明明看不見,我還是沒擡頭,心情有些微妙。

“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就是你身份證上的那個嗎?2月16?”

“應該不是。”

“應該?”我對他的回答感到疑惑。

“其實……我也不記得了。從記事開始我就一直在各個地方輾轉流浪,僞造的證件換了一個又一個,但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真正的出生年月是哪天。”

他的聲音很平靜,反複在敘述一件和他無關的事,我卻莫名覺得心裏堵得慌,一瞬間覺得他似乎離我很遠,下意識便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怎麽了?”

“沒什麽。”察覺到自己行為的突兀,但又不想放手,我幹脆拽着閻修的手腕拖向肚子上的熱水袋,“就摸着你的手好像有點涼。你是不是冷了?來,給你暖暖手。”

“嗯,是有點冷。”閻修乖巧地仍由我捂住了他其實不涼的手,又裹緊被子靠攏了我些。

原計劃路線斷了,我思索幾秒,嘗試曲線救國。

“閻修,如果讓你自己選一天來過生日,你會選哪天?”

我以為閻修會思考一會,但他只沉默了兩秒就決定了。

“如果要我選一天,那就9月23日吧。”

“為什麽選這一天?”

我覺得被選定的日子一定有它特殊的含義,可9月23日不過是現在的三個多星期之前。我都不記得當時在這的是不是我,更別提知道它的特殊含義了。

“因為那是一個都我來說很重要的日子。”

果然是有特殊意義的。

我很自然地問道:“為什麽重要呢?”

閻修傾身蹭上了我的頭頂,有溫熱的氣息劃過發間。

“因為,在那天,我重獲新生。”

【哦……是和玥相遇的時候啊……】

我不明白我現在為什麽會有失落感,或許是因為我潛意識裏曾私心地以為,閻修會覺得他“重獲新生”的那天,是我們的那場月下相遇。

【我都在想些什麽?果然生理期的女人會遭到降智打擊,真是太蠢了。】

默默地唾棄了一番自己矯情的心理活動後,我從剛才閻修說的話中品出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閻修,你說你其實不知到自己到底哪天出生的對吧?”

“對,怎麽了?”

“那意思就是,真實情況其實很有可能是我比你大咯。”我的嘴角瘋狂上揚,“來,別客氣,叫姐姐!”

“不不不,怎麽看都是我比你大吧。”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就是比你大。你信不信,我真的比你大!”我發誓我真的沒在胡說,畢竟我真實的靈魂年齡可是25,我不信閻修還能比我大。

閻修嘆氣,“對方辯友,你不能光立意不論證,這樣的說法是沒有說服力的。”

【嘶~我好像還真論證不了。】

“算了,不叫就不叫呗,沒意思~”我閉眼準備睡覺。

半晌,低沉磁性的聲音自頭頂響起:“你真這麽想聽?”

“也不是很想。”我悶悶地說。

“這樣吧,你親我一下我就叫。”

【呵,虧本買賣。】

我頭也不擡,回道:“我睡着了,晚安。”

“好吧。”閻修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遺憾,“晚安……”

“姐姐~”

【我靠靠靠靠靠靠!】

當最後那一聲帶着明顯撒嬌意味的“姐姐”落在我的耳邊時,我差點原地炸成煙花,365次反複去世。

要知道,我最萌的紙片男人之一就是年下小奶狗一款的,閻修他黑是真的黑,可這奶起來也是真的奶。

一聲“姐姐”,叫得我腦內天人交戰。

感性:我可以!!!!

理性:不!你不行!!

發動“被遁”,我抱着熱水袋瑟瑟發抖,心情卻在意識到我還按着閻修的手時更為複雜。腦袋裏像是跑着輛環山火車,一圈一圈又一圈。震耳欲聾的鳴笛聲裏,我仿佛聽見有人在輕笑。

……

太陽東升西沉,日子一天天地過這,平靜得讓我甚至覺得美好。

有時候站在窗前,靜靜地凝望着懸于夜空的無暇白月,我總覺得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沒有什麽穿越,沒有什麽必須要去改變的悲慘結局,沒有溫柔的玥,沒有……

沒有這一切。

我還是那個勤于專研的普通醫學生,兢兢業業地打造自己光明的未來,無拘無束又孑然一身。

或許有一天我會突然醒來,然後為那掌心殘留的不屬于我的溫度感動許久。

……

但我很清楚,這不是夢,這份平靜早晚會被撕毀,我得做好準備。

……

閻修工作上的繁忙好像還沒結束。其實我很好奇他最近到底在幹什麽,但因為玥是不會多問的,我借着失憶的幌子搞的OOC已經夠多了,再騷就掉馬了。

雖然我不覺得閻修會想到穿越這麽玄幻的事,但我很擔心他以為我是侵占了玥身體的副人格,把我送去精神病院電得靈魂出竅。

【唉,我太難了。】

日常感嘆生活不易。我把從菜市場買回來的兔子拎到了後院。準備好器材,開始了今天的露天實驗課。

摸摸兔子的耳朵,一路滑到頸椎,我安撫道:“兔兔乖,我保證動手比菜市場的老師傅還要利落,絕對不浪費你身上的一丁點可用之處。”

兔子:wtm謝謝你啊……

我很高興我的手法一點都沒有生疏。

将兔子的裏裏外外、五髒六腑都研究清楚後,我清理好現場,心滿意足地将處理好,且分門別類地裝進了不同盤子裏的兔子肉、骨頭、內髒,帶進了廚房。

“今天就用骨頭煲個湯吧~畢竟和兔子桑約好不能浪費的。”

哼着小曲,我把水燒上,食材洗好,心情愉快地開始料理午飯。

實踐證明,人在神經放松、心情愉悅的時候警惕值是真的會變低的。

例如:我就沒有察覺到閻修是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進門,又是什麽時候站在我身後的……

“在煲什麽呢這麽香?”

“兔子桑的骨頭哦~”

沉迷于在蘿蔔上雕花的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有我的份嗎?”

【這誰?怎麽一上來就……】

。。。!

我仿佛聽到了具現化的五雷轟頂,“轟隆”地給我砸得外焦裏嫩。

僵硬地回過頭,我看見閻修就站在我的身後,笑得溫柔。

“嗨……”我聽見我的尾音有點顫。

“嗨~”

“你今天,回來得好早啊……”

“嗯。最近比較忙都沒什麽空陪你,這幾天就努力提前把這周的工作解決了,接下來這周剩下的時間申請了放假。”

我覺得我該是感動的,只是現下确實不太敢動。

“謝謝……你有心了。先出去休息吧,午飯馬上就做好了。”

【球球寧快點離開翻車現場吧……】

“好。”閻修應道,目光似乎越過我瞟向了我身後,“刀法不錯嘛。”

我胡亂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一邊把他手動轉身送出廚房,一邊打着哈哈;

“哈哈……這不今天菜市場的師傅格外熱情,非要給我秀一套‘整骨脫兔’的手法嘛……”

“行,那我等你的午飯。”

“嗯嗯,好的,馬上。”

總算把閻修送出了廚房,我靠着冰箱有些脫力地舒了口氣。

或許是我對閻修有些PSTD,我總覺得他離開時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長。但這個意味到底深長在哪裏,我自己也不知道,畢竟我似乎從來沒搞懂他在想什麽。

我必須正面一個事實:我似乎在閻修面前翻車的次數已經很多了。向他這麽警覺的人早該懷疑。只是為什麽他卻從來沒有提起,甚至有種“該配合你演出的我很是自覺”的感覺。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不在乎?可能嗎?難道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細思極恐。

不過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我該去試探他一下并找點自保手段了。

一邊給鍋裏的湯做着最後的調味,我腦子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要是被閻修發現了,那多半我被送去精神病院都是奢望,他會直接動用私刑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我手一抖,差點把裝白胡椒粉的瓶子給掉鍋裏。

【媽耶,別啊!我還挺怕痛的……】

一頓飯吃得我心驚肉跳,飯後我洗碗的積極性更是空前的高。

收拾好走出廚房,我看見閻修正靜靜地斜倚在沙發上看書,窗外光暈朦胧,金色的流沙正好落在他的側臉,精致的五官在光與影的交織下更有種攝人心魂的魅力,像是天堂也留不住的神袛。

我徑直走向他在他身邊坐下,拿起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翻着,想着怎麽開口好進行我的計劃。

在我坐下後,閻修卻放下了手中的書。伸手将我攬了過去,下一秒我整個人都窩進了他地懷裏。

“在想什麽?”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我拿倒的書轉了180°。

“閻修。”我微微側身拉開些距離,怕他發現我因為緊張而加快的心跳。

“嗯,我在。”

我盡力地使自己的語氣自然:“你這周不是放假嘛,我想找你學幾招,就當強身健體了。”

“行。”他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回答了。

我心裏莫名有點不安,眨了眨眼笑着問道:“不問我為什麽嗎?”

“你不是說強身健體嗎?”

“嗯,這是一方面原因,還有就是我覺得這樣挺帥的,而且以後要是有誰得罪我我就可以揍他了。”

閻修看着我,眼裏的笑意像星星一樣閃爍,“那你是覺得我挺帥的咯。”

“額……客觀來講是的。”

“那主觀來講呢?”

“額……還……還行吧……”

“呵呵……”

閻修笑着把我重新摟回了他懷裏,将頭埋在我的頸窩蹭了蹭,柔軟的發梢掃得我有點癢。

“你可以跟我提任何要求。”他輕輕地說道。

【唉,別任何了,我只求你哪天知道真相後不打死我。】

“那你可記着你這句話。”

“好,我會一直記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