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良久。雙方皆不敢輕動。群鬼雖多,但實力畢竟大大不如神仙,現在誰先向前說不準連一縷魂魄都留不住。要是命都沒了,還吃什麽神仙肉。所以衆鬼雖然蠢蠢欲動,但誰也不肯第一個攻上。
最後鬼老大高聲道:“你們看得起我稱我一聲‘大哥’,今日就由我先對付她,其他人找準時機一擁而上就不信捉不住她。”說着睜圓血紅雙眼,彎起鷹爪般的手指就要向林薄抓去。
林薄面沉如水,在群鬼後退露出空隙之際,瞅準機會飛身躍出包圍圈。群鬼立刻哇哇大叫着緊随其後。
遠了,更遠了。待那處終于消失在視野中,她輕輕嘆息,承宇終于安全了。
就在她晃神的剎那,鬼老二首先追至擋住林薄的去路。林薄法力已空,只能憑借肉體力量以及平時所學的格鬥技巧進行攻擊。鬼老二避其鋒芒,并不與其正面交鋒,靈巧閃動消耗着林薄的體力。
不多時群鬼重新圍上來。鬼老大雖然體型壯碩,但行動起來絕不遲鈍,兩只鷹爪迅疾如風直抓向林薄的要害,将她逼得節節敗退。
幸好千火绫是仙界無上神器,鬼怪皆不敢與之觸及,不然必會被燒得魂魄稀薄。所以林薄依仗千火绫還能抵擋一陣。
只見那鬼老大左手如鷹翼,向她手腕一指,林薄低呼一聲,手中的千火绫墜落在地。與此同時,鬼老大五指如爪,直抓她心脈。眼看林薄就要斃命于他一抓,甚至她自己都不由地閉上眼睛。
鬼老大一把抓去不料卻是抓了空,他收勢不及差點跌倒在地,高聲怒吼道:“誰在搗亂?”
鬼老大沒有注意到,但群鬼卻是看見一道白影掠向林薄,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攜着林薄躲開。
順着衆鬼的眼光,鬼老大也注意到林薄身邊多出一位白衣青年。鬼老大覺察出這青年非比尋常神仙,穩定心神語氣中竟然透出幾分商量之意:“這位公子還是莫管閑事的好。只要你交出這女子,我鬼老大保證不傷你毫發。”
雲承宇依舊微笑着,舉手投足間彌漫着高貴優雅的氣質,他微微颔首輕聲道:“諸位只要現在離開,我也保證不傷你們毫發。”
眼看到嘴的神仙肉要飛,鬼怪群情激憤,紛紛道:“大哥,他也受了重傷怕他做甚。不如我們抓住他們兩人,這樣神仙肉每個人分得也多些。”
鬼老大還在猶豫,轉眼看向尖嘴猴腮的鬼老二道:“老二,你怎麽看?”
鬼老二道:“大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鬼老大道:“可是那人……”
鬼老二又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鬼老大眼中重新露出兇光:“既如此,兄弟們跟我一起拿下這兩人,以後過快活日子。”
雲承宇輕輕嘆息,攤攤手道:“沒辦法了。”
群鬼張開血盆大口一擁而上,正要将林薄兩人撕成碎片。
雲承宇輕咳一聲道:“你再不出來幫忙,我下次可要專門帶惜命找你。”
一陣狂風平地而起,緊接着一陣電閃雷鳴,衆鬼連驚呼聲沒都來得及發出就被劈得魂飛魄散。
片刻後,雷電止息,狂風消散。一位五官端正身姿筆挺的水藍錦袍青年出現在兩人面前。他眉頭蹙得緊緊,哭喪着臉道:“承宇,這忙我已經幫了,你就別再帶她禍害我。”
雲承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怕她作甚,不就是被扒光揩點油,又少了不什麽。”
青年聞言幾乎以頭搶地:“你還不如讓我去死呢。”
雲承宇笑得頗有深意:“你下來好像有段時間了吧。”
他的話剛講完,青年幾乎跳起來,嚷道:“啊啊啊,要是再誤了複命我爹一定會揍死我。我走了,你們多保重。”說着拱拱手,躍上雲頭一溜煙沒了蹤影。
林薄目露疑惑道:“他是?”
雲承宇道:“雲中君的兒子離珩。”
轉眼去看雲承宇,林薄似想起什麽,驚道:“你怎麽、能動了?”
雲承宇沒有答話,只是溫柔地凝着她,半晌嘆道:“以後別再這樣,即使我不能擋在你身前,我們也要共同面對。”
林薄眼中閃起淚光:“這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才會害得你如此。”
雲承宇淺淺一笑,溫柔似水:“不僅是小笨蛋,還是小傻瓜。”
林薄倏地又紅了臉,不敢再看雲承宇,喃喃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雲承宇笑着溫聲道:“天降大雨,雲中君必會在雨停後巡視是否依律降雨。這種小事雲中君往往不會親自來,幾乎每次來的都是離珩。離珩有個喜好,就是每次巡視完畢都要尋一對最新鮮的橄榄枝帶回去。我估摸着他該到了,就凝法将指邊的一條樹枝幻化為橄榄枝。離珩下來察看,于是就發現了我。”
雲承宇又道:“林薄,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辦法多,你要相信我,以後別再做傻事。”
林薄垂了眼,哽咽道:“我只是想彌補。連我們現在都已這樣,還不知尊長他們三人遇到多大危險。要是他們有事,我怎麽有臉回去見大家。”
雲承宇揉亂她的秀發:“整天亂想的小傻瓜。走啦。”
林薄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雲承宇突然停住腳步道:“對了,你點了我穴後半句說了什麽,你再說一遍吧,我當時沒聽太清哎。”
林薄豁然擡頭,待觸及雲承宇那雙溫潤黑亮的微笑眼眸時,她面上立刻滾燙如炭燒,愣愣得竟似回不過神。
雲承宇笑道:“你好像說什麽自第一次相見……”
林薄窘迫得無地自容,跺腳咬牙道:“我說雲承宇是個貨真價實的無賴。”語畢,再不管他,徑直向前走得飛快。
雲承宇摸了摸鼻子,輕笑道:“原來我是個無賴,倒是頭一次聽人這麽說。”
晨光微露,黑夜将盡。
這一夜可謂是林薄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夜。危險已過去,她精神松懈下來,不一會便有了困意。這困倦如此濃重讓人無法抵擋,她盤膝坐下,倚在樹身處沉沉睡去。這是她這幾日來第一次真正睡着,連雲承宇将她抱起放在凝法幻化出的床上,她都毫無知覺。呼吸均勻,面容沉靜,睡得又香又甜。
其間,她動了動,輕聲呢喃:“承宇。”
雲承宇以為她醒了,忙轉過頭要搭話,誰知這時林薄又嘟着嘴道,“你個無賴。”
雲承宇滿頭黑線,默默扶額。
林薄睡得又香又甜,雲承宇卻是輕輕皺眉,微微出神。他的心有點亂。本來只是為了讓林薄轉移注意力才那樣打趣她,誰知到了最後連自己都不分不清是真情還是假意。尤其是林薄為了護他不惜拼上性命,雖說或許有做錯了事內疚的成分在,但若一個女子甘願為你去死,作為正常人內心不可能沒有絲毫波動。
他想起了華陽殿的那個場景。她紅衣烏發,眉目靈動,顧盼間神采飛揚。一眼即可看出這是個長大後足已禍國殃民的美人胚子。
他的心弦動了一下,爾後換上最優雅的姿勢,最令人沉醉的微笑,最迷人的表情緩步走向她。他伸出手,極緩地說出了那句話:“林薄,願意跟我去神界玩一段時間嗎?”
他一向知道自己那張臉長得不錯,也清楚什麽樣的場合什麽樣的少女,該用什麽樣的表情與什麽樣的笑容勾去她們的春心。
一個人若是這種事情做得多了,不禁會形成習慣,遇到美麗不可方物的少女總會手癢,忍不住想要試試看自己的魅力究竟有多大。雲承宇當時就是這種心理,滿足自己的征服欲與自戀心态。
後來林薄到了神界,他未料到的是惜命性情大變将林薄往死裏玩弄。他想,若不是他突發奇想将林薄從仙界帶走,或許林薄還是那個驕傲靈動的華陽仙姬。他對她有了一絲愧疚,所以才會想辦法多幫她一些。
墨隐再相見,林薄對惜命出言不遜以及新人鬥法大會上出手欲傷惜命,讓他生出一絲不悅。這靈動的小女孩已經成長為無理取鬧只有容貌可看的女子了嗎?所以他漸漸疏遠她。
臨墨殿中。在隐無憂的帶領下,他們四人進行艱苦非常的訓練。期間,連他都覺得有點吃不消,杜蘅更是叫苦連天,而林薄作為唯一的女子,卻咬牙默默扛過所有,而且完全不比他們差。這不能不讓他刮目相看。一個仙界的女子能做到這般地步,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他覺得自己有點心疼她。
他傷得有多重他自己當然清楚,能恢複到如此程度,這些日子林薄定是全力助他療傷。群鬼圍來的危急時刻,她又舍命護他。
她說她喜歡他,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他,可是他雲承宇缺人喜歡嗎?對他說過同樣話的少女不知有多少個。只是為什麽當她說出時,他會有些微心動的感覺。
喜歡她嗎?真的喜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