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特勤組陪歐麥高趕到車禍現場,車子側翻在路邊,車身已經被燒的烏黑,連帶司機在內的4具屍體橫躺在路邊,屍骨被燒的面目全非,最左邊的一具兩手還保持着握方向盤的姿勢,應該是司機,另外三具黏在了一起,一具體型稍微大點兒的屍體用身體死死護住兩具小一點,法醫嘆了口氣,看着歐麥高:“DNA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确實是部長。”
歐麥高走到屍體旁邊,蹲下來看了半天,像在找什麽東西。
趙明月走過去:“你在找什麽?”
歐麥高搖頭:“奶奶的手镯沒在。”
趙明月記起前些天奶奶送給過自己一只的那個家傳手镯。
“祭祖這麽重要的日子,奶奶一定會帶在身邊兒。”
趙明月擡頭問法醫:“請問屍體上有手镯嗎?”
法醫搖頭:“沒有。”
趙明月又看着第一批到現場的特警:“你們呢?”
特警們也搖頭:“沒看到。”
法醫給4具屍體标好名牌,連夜把遺體運送到機場,趕往冷杉國家公墓。
負責事故現場的特警把黑白金三只蝙蝠遞給趙明月:“這是留在事故現場的唯一物件兒,是事發後留下的,但是因為這路段偏僻,查不到什麽線索。”
趙明月握住三只蝙蝠:“指紋提取過了嗎?”
“沒有指紋,處理的很幹淨。”
“做過成分分析嗎?”
特警搖搖頭:“還沒來得及,鎮上也沒這麽先進的設備。”
趙明月轉身把三只蝙蝠遞給餘生:“六哥,帶回國安局做成分分析。”
餘生點頭:“好。”
趙明月走到車邊:“只有這一部車嗎?其他護衛車呢?”
特警慚愧的低下頭:“部長和父母上山時明确表示不讓我們跟着,另外因為知道部長回來,我們已經在整個永偉鎮設了一級防護,我們以為不會有問題。”
“這車是哪兒的?”
“這是部長父母家的車。”
“車子側翻的原因是什麽?”
特警指着一條腰帶似的山坡:“下坡時剎車失靈,車子以100公裏的時速撞到了路邊的護欄上,油缸當場爆炸。”
“這麽大動靜,你們沒人聽見?”
“當時正好屋後在放煙花,聲音大的跟山炮差不多。”
趙明月看着修小鹿:“排查一遍接觸過這輛車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歐部長的遺體被運走,現場只剩一堆廢鐵,趙明月走到蹙着眉頭的歐麥高身邊,溫柔的拍着他的肩膀:“也許奶奶把手镯放在家裏了,我陪你回家找一找。”
歐麥高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煙圈通紅的點點頭。
兩人回到爺爺奶奶家,家裏的擺設一如往常,仿佛他們只是出去串個門兒,時時刻刻還能回來一樣,趙明月負責客廳書房,歐麥高負責起居室和雜物間,兩人一直找到了天亮,仍舊沒見奶奶的手镯。
歐麥高氣惱的兩手一揮,把瓶瓶罐罐全都摔到了地上,他頹廢的跪在一堆玻璃渣子裏:“我一定要報仇!”
趙明月看着他被玻璃碴子滑破的手,只默默的拿來藥箱給他包紮。
臘月初十,大雪,冷杉國家公墓內萬樹寂籁,歐麥高站在雨花石冢前,身後第一排是歐家的親戚,第二排是反恐作戰部精英,第三排是國安局代表,最後一排是特勤組,歐部長生前的好友上前致悼詞,餘生和歐部長的生前好友填土,其他人輪番上前鞠躬默哀。
葬禮最後,反恐作戰部副部長來了,他從車裏下來,走到歐部長的墓前,脫帽、莊嚴的鞠躬,而後他轉身看向歐麥高:“來我車上一趟,你爸爸還有東西落在了我這裏。”
歐麥高跟着副部長走向專車,餘生直起腰,看着給正給歐部長壓墓的趙明月:“你準備怎麽辦?”
趙明月停下手裏的活兒:“什麽?”
“我是說你和歐麥高的關系,你準備怎麽辦?”餘生看着她,“歐部長死了,根據現場留下的證據,這個案子很可能就是三只蝙蝠幹的,你又是三只蝙蝠的公主,你們倆還能繼續在一塊兒嗎?”
趙明月先四下環顧了一圈,而後看着餘生:“你怎麽知道我是三只蝙蝠的公主的?”
餘生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間說漏了嘴,于是低頭繼續填土,臨陣編了個理由:“我看了你讓小鹿查的龍須村那棟老宅子的資料,加上之前神壇上王建築夫婦的那番話,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的身份不簡單,後來我就打電話旁敲側擊的問了趙叔叔,他把那天在閻王廟裏神婆說的話都跟我講了。”
趙明月手裏捏了把黃土:“我不會離開他的,我答應過他永遠都不跟他分開,而且如果連我也走了,他就真的成了沒人管的孤兒了,我不能扔下他。”
“可是你們在一起,只會給他招來麻煩,你敢說部長一家的死和你沒關系嗎?我們到現在為止,對三只蝙蝠的了解都是九牛一毛,這樣兒太危險了,你要真的愛他,你就要考慮他的安危,有什麽比讓自己深愛的人活着更重要的?”
趙明月倔強的擡起頭,眼神兒清澈的看着餘生,她雖然什麽都沒說,但餘生明白那是不想妥協的意思。
餘生看了一眼遠處在副部長車上的歐麥高,拍拍趙明月的肩膀後走了。
他前腳剛走,趙明月便掏出手機打給了自己爸爸,電話接通後,趙明月照例噓寒問暖了幾句,而後扯到了正題:“您是不是跟六哥講過我的身份?”
那頭的趙安沉默了一秒鐘,接着問:“他跟你說了?”
“說了。”
“他怎麽說的?”
“他說你把那天神廟發生的事情都講了。”
“對,是我告訴他的,他不是外人。”
“爸,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是以後這些事情不要跟外人講了。”
“你六哥又不是外人。”
“我知道,可我摸不清三只蝙蝠的底細,我怕連累他。”
“好,我懂了。”
扣掉電話,趙明月隐約覺得爸爸剛才的話裏有些不對勁兒,爸爸這麽識大體的人,怎麽會輕輕松松的就把自己的身份說給六哥?這種時候,嚴守口風才最穩妥。
想到這兒,趙明月拿起手機打給了修小鹿:“小鹿,給我查一下我爸最近的所有的通話記錄,然後發一份給我。”
“怎麽了?”
“沒事兒,他這個月話費流量用的特別多,我懷疑他手機被惡意號碼攻擊了。”
“好的,等我有空查給你。”
“越快越好。”
“組長……人家心情也很差的,最近出了這麽多事兒,我沒心思工作,能不能讓我請個傷心假啊,過兩天我休息好了一定給你查。”
趙明月想了想:“好,等你心情恢複了再說。”
“謝謝組長!”
副部長的專車上,歐麥高筆直的坐在組織部長對面,秘書遞給他一瓶水,歐麥高擰開喝了一小口,剩下的全都放在了小桌子上。
組織部長看了看他,不緊不慢的從秘書手裏接過一份文件遞給他:“給你的。”
歐麥高接過文件:反恐作戰部三只蝙蝠專案組任命書,內容聊聊兩行,大意就是任命歐麥高為新任反恐作戰部三只蝙蝠專案組組長,全面領導肅清三只蝙蝠的工作。
歐麥高把任命書放到小桌子上:“謝謝組織的厚愛,我一定不辱使命。”
“好,你明天就去反恐作戰部報到,我等着給你到任接風。”
歐麥高猶豫了一會兒,完後莊嚴的向部長敬禮:“是!”
副部長把歐麥高從頭到腳打量了半天,歐麥高舉着敬禮的手都酸了,足足兩分鐘後,副部長才又開了口:“知道為什麽讓你當這個組長嗎?”
歐麥高放下手,搖頭:“不知道。”
“讓你當組長,是要讓你全面肅清三只蝙蝠,打個漂亮的反擊戰,揍丫的那群毛崽子,痛痛快快的給你爸報仇,明白了嗎?”
“明白!”
“還有,你既然是專案組的組長,和趙明月的事兒就算了。”
“為什麽,我當部長難道就不能自由戀愛了?我有自由戀愛權。”
“你需要我提醒你趙明月是誰嗎?你們倆要有自由戀愛權,你們周圍的人就連生存權都沒了!你們搭上別人的命給自己鋪路談戀愛,這對嗎?你看看你爸、你爺爺奶奶是什麽下場?你還有臉說自由戀愛?”
歐麥高低頭一陣沉默。
“關于這個問題,組織已經商量過了,你們倆要戀愛也行,等你把三只蝙蝠肅清了,組織立馬批準你們戀愛,別說戀愛了,結婚也成!你還別不聽我的,待會兒下車你就去分手,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報仇!”
歐麥高知道副部長最後一句話裏的意思,雖然心裏十萬個不願意,可還是得忍着。
下了車,餘生已經走了,趙明月一個人站在部長墓前收拾東西,歐麥高沒着急過去,而是遠遠的站在那兒看着她,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天他心裏老有種好日子到頭了的感覺,好像這一切不是結束,而只是剛剛開始……….
趙明月停下手,擦了擦眼角,歐麥高知道她心裏也難過,他擡腳慢慢走過去,兩人一起蹲在部長的墓前,天冷的手腳都冰涼,嘴裏哈出的熱氣都是白霧。
歐麥高已經不敢看趙明月,但他知道這些話必須得當面兒說。
歐麥高兩掰住趙明月的頭,深情的看着她:“趙明月,你聽好了,我愛你,我這輩子只愛你,但我必須得分個輕重緩急,眼下比愛你更重要的,是肅清三只蝙蝠的勢力,我已經接受了反恐作戰部的任命,明天就去反恐作戰部報到,我必須得離開你一段時間,但我一定會回來的。”
他沒有直接說分手,趙明月已經聽的再明白不過,她舍不得,但也沒辦法,況且眼前自己也是一團糟,不如兩個人都先冷靜一下,她含着眼淚,抱住歐麥高的胳膊:“好,你去吧,我等你,多久都等。”
歐麥高抱住她:“謝謝你。”
趙明月趴在他胸口:“你就放心的去幹你想幹的,我帶着特勤組全力幫你。”
歐麥高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遠處炊煙升起,耳邊傳來雪花簌簌飄落的聲音。
當晚,歐麥高帶着行李搬出宿舍,第二天早上,副部長把他帶到反恐作戰部,宣布了組織任命,接着下午就開了新聞發布會,在場的新聞媒體一片嘩然,大家都沒想到新任的專案組組長會是個沒有任何反恐實戰經驗的毛頭小子,加之歐麥高是歐家明的兒子,媒體開始懷疑這次任命是否過去草率,對歐麥高的能力提出了不少質疑。
組織部長發言完畢,第二位發言的是歐麥高,底下的記者們已經快要坐不住了,紛紛舉手示意要提問。
歐麥高掃了一眼幾十號記者:“謝謝各位參加我的上任發布會,長話短說,我只說一條,根據中國人民共和國反恐條例,我正式宣布,三只蝙蝠為恐怖組織,從這一刻起,反恐作戰部将全力清繳三只蝙蝠在各地的勢力,直到全部肅清。”
蕭見星不怕死連手都沒舉,張口就問:“是因為三只蝙蝠殺了您的家人嗎?”
底下一陣轟動,歐麥高臨危不亂:“是,但殺我的家人只是個開始,如果我們今天不抵抗,明天他們就會殺你們的家人,自古國恨家仇,怎能不報?不報的都是孫子!”
“您這樣兒是不是公私不分?”
“什麽是公什麽是私?我個人認為反恐不是一個可以用公私論來衡量的命題,打擊恐怖主義不分公私,如果他們殺的是我的父母,我要為父母報仇,如果他們殺的是我的手足,我要為手足雪恨,如果他們殺的是我的同類,我要為同類索命!反恐不是為什麽打擊,為誰而打擊,而是一定要打擊,不分時間地點不問原因、不擇手段的打擊!”
底下開始竊竊私語,新聞發布會主持人覺得再問下去場面可能會失控,于是見好就收,結束了會議,歐麥高帶着特警回到爸爸的辦公室。
辦公室還是爸爸在的時候的樣子,他在辦公桌前坐下,右手邊擺着一張全家福,裏面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還恍如昨日般鮮活,他轉動椅子,背對門口沖秘書揮揮手:“你們先下去吧,我想單獨待會兒。”
秘書關上門,歐麥高緩緩拿起照片,眼眶紅了,接着鼻涕眼淚一齊往下落:“爸媽,爺爺奶奶,我很想你們。”
同一時間,特勤組辦公室,趙明月和餘生正在看新聞發布會的直播,修小鹿從外面進來,手裏拿了一份資料:“歐部長出事前兩天,我在永偉鎮上的幾個路口的攝像頭裏找到了趙虎。”
趙明月和餘生回頭,抓起她的資料。
“除了永偉鎮外,他還在錢很多奶奶落水的湖邊出現過,他一定就是兇手。”
趙明月看着資料裏的幾張照片:“有直接證據嗎?”
“沒有,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都沒有,他做的真幹淨。”
趙明月皺了皺眉頭,趙虎的通緝令都發布了小半年了,按說他該銷聲匿跡找個地方躲起來才是,想不到這個時候還敢頂風作案,看來他對自己的活兒很滿意啊。
“抓到趙虎,抓到他就能找到三只蝙蝠。”
“三只蝙蝠?就你們這三棗還想去抓三只蝙蝠?趙明月我三天不管你你就敢上房揭瓦了是吧?”
三個人聽見聲兒立馬調頭看門口,副局長踩着高跟鞋,頭發挽得一絲不茍的進來了。
副局長是趙明月的死穴,她趕緊低頭認錯:“局長您來了。”
“你剛才說什麽?”
“我。”趙明月剛要說話,餘生一把捂住她的嘴,“局長,她是開玩笑的,我們就是擔心歐麥高而已,想幫他坐點兒什麽。”
“再擔心也給我憋着!好好的特勤組不幹正事兒,自己的案子還沒擦幹淨就成天惦記別的部門的案子,像話嗎?”
餘生連連點頭:“局長說的對,我們下次再也不這樣兒了,今天幸虧是您聽見了,要是換了別的領導,我們可真就給國安局丢臉了。”
“嗯,還是餘生識大體。”
副局長在三個人面前站定,背着手輪番打量了3個人一遍:“華衣回來了。”
趙明月一把撥開餘生的手:“什麽!”
餘生沒說話,心裏像突然刮起了龍卷風,修小鹿吓得嘎嘣一下咬斷了叼在嘴裏的卡通筆。
“我也是剛剛收到的消息,今天早上環衛工人收垃圾的時候,從一個垃圾桶裏發現了她,現在在醫院檢查,沒什麽大礙,都是些皮外傷,加上也餓了好幾天,有點兒虛弱,你們去醫院看看她吧。”
“是!”
副局長話音一落,三個人就跑的沒影兒了,副局長無奈的看着空蕩蕩的門口,替他們關掉了辦公區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