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怎麽出去?最簡單的當然是和神打一架。
溫莎他還真的上了,利劍刺穿神的胸膛,可神明紋絲不動,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被刺穿的神是法蘭利亞,那位擁有四只手的神,一想起這位神為了報複溫莎不惜傷害一個無辜的小女孩,現在卻為了和哥哥吵架放過真正傷害了祂溫莎,夏洛蒂就覺得,祂真是愛塞西爾愛得深沉。
看得出來,法蘭利亞是個純粹的瘋子,而塞西爾是一個優雅的、有理智的瘋子,所以夏洛蒂可以斷定,他們當初能夠活着從神的高塔裏出來,不是法蘭利亞手下留情,而是塞西爾戰勝了法蘭利亞,搶奪了巴澤爾的身體,放過了他們。
這樣一來,什麽都解釋得通了,去特麽的神全知全能全善,神就是神,高高在上的支配者,看待人,就像人看待螞蟻,不殺他們,只是單純的不想,哪兒來那麽多為什麽。
溫莎公爵見神沒有反應,提起劍又來了一下,這次刺的是塞西爾,塞西爾勾着自己唯一的一縷長發,玩味兒地笑:“哦,智慧家的孩子膽子都這麽大嗎?”
法蘭利亞眼裏閃過一絲戾氣,似乎是對溫莎吸引了塞西爾的注意力感到不滿,一只手捏着溫莎的頭,就像捏着一個球,眼睛卻還盯着塞西爾,那眼神幾乎可以用癡情來形容了。
反正夏洛蒂是這麽覺得的。看看吧,如果她是法蘭利亞,被塞西爾仰卧起坐般弄死弄活,別說放下心跟祂吵架了,不拿刀追着祂砍都是她心地善良。
“你為什麽總要和這些小人過不去?”塞西爾問。
“那你又為什麽總是為一個雌性人要死要活?”法蘭利亞反問。
“因為我愛她。”
楊鶴翻了個白眼,法蘭利亞對着他呲牙,活像個呆萌的小豹子:“我就不能讨厭他們麽?”
“當然可以啊,只是,你就不能夠使用神明的手段殺他們嗎?投毒這種事情,無論放在那裏,都是下作手段,贏得不光鮮,連智慧家的孩子們都不願意用。”
“那是他們蠢,明明一杯變質咖啡就能殺了湯姆索爾,他們偏要正大光明的交鋒。說我手段下作,你搞寄生就比我高尚了?不光鮮又如何?好用不就得了。”
一一反駁,就講究一個看你不爽就否定你的一切觀點。
塞西爾扶額嘆息,讓夏洛蒂無端聯想自己的家庭教師。
每次,她惹了禍往母親懷抱裏鑽的時候,薩比克夫人就是這樣看她的,如果在加一個無奈地搖頭,就更像了。
法蘭利亞不僅呲牙,還張牙舞爪嗷了一聲。
楊鶴最先憋不住,笑出了聲來。
一記眼刀飛來,風刃緊随其後,如果不是溫莎公爵反應及時,按着楊鶴倒了下去,那麽風刃削掉的就不是他的頭發了,他的整個頭都得落地。
眼神是真的能夠殺人。
黑貓把身體還給了弗朗西斯,不知去了那裏。
楊鶴清了清嗓子,笑道:“神明先生,你也不希望凱西小姐出事吧。”
塞西爾看了過來,法蘭利亞嗷嗚一聲,一道更大的風刃襲來,風刃所過之地,地上的草被斬成兩半,随着風飄揚,法蘭利亞哼了一聲,許是太過得以,沒有注意到風的走向,被喂了一把草。
風刃被塞西爾接住,祂渾身都是草,優雅不在,面無表情地往法蘭利亞嘴裏塞了一把土。
可能是塞西爾使了什麽手段吧,法蘭利亞的嘴被泥土堵住,為了能發出的聲音只有“唔唔唔”。
堂堂一個神明,可憐巴巴的。
塞西爾拍了拍身上的草,耳墜随風動,頭發倒像是鐵做了,紋絲不動。祂對楊鶴說:“你想說什麽?”
“我說,塞西爾先生,你也不想凱西小姐出事吧。”楊鶴奸笑,重複道。
“我當然不想。”塞西爾撚下自己肩膀上的草,吐出一口氣,把草吹到河面上,河面出現一點波紋,“所以,先生你是什麽意思呢?”
看起來還挺真誠。
夏洛蒂也想問,你什麽意思?但她更想扯着楊鶴的耳朵說:拜托你說一句人話吧。
這種太超前的語言,她真理解不了。
溫莎公爵低頭,右手扶着額頭,沒眼看:“按照正常的劇情,接下來你就該失蹤了。”
所以,這是威脅?不是,威脅得有人質和實力吧,他啥都沒有,怎麽威脅的?凱西小姐也不在這裏呀。
看溫莎公爵那難堪的表情,夏洛蒂覺得,楊鶴他腦子又短路了。
“唔唔唔!”法蘭利亞舉手。
塞西爾說:“沒事,你說。”
得到允許,法蘭利亞咽下泥土:“我知道,薩拉赫也這樣對巴澤爾說過,薩拉赫對巴澤爾的解釋是,如果你不想你妹出事的話,就按照我說的來。”
塞西爾挑眉:“那楊先生需要我做什麽呢?”
“嗯……”楊鶴薅了一把頭發,“就不能開個玩笑嗎?”
溫莎給了他一手肘。
“所以,先生你的玩笑就是,讓你的死對頭們控制我的凱西小姐嗎?”
最後那個“嗎”字還在空中,塞西爾突然閃到夏洛蒂身前,壓迫感随之而來,夏洛蒂的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控制住,一動不動,只能眼睜睜看着塞西爾揣摩着自己的下巴,那張和巴澤爾一摸一樣的臉還是讓她感到難受。
冰涼的手肘撫上脖頸,夏洛蒂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這是在面對死亡時,人體産生的恐懼感。
祂像拎小貓一樣拎着夏洛蒂的後頸,帶着一切都在掌控中的從容與淡定,肩膀上兩只手突破黑色禮服,冷白色的手臂豆蔻色的指尖繞過祂的頭顱,撫摸着夏洛蒂的額頭,夏洛蒂身體僵硬,出了冷汗,額頭上的冷汗被祂的手拂去,脖頸的汗卻從祂的手中流過,被楊鶴的外衣吸收。
“那麽,楊先生,你也不想沃爾蘭德小姐出事吧。”
黑貓就是在這個時候帶着人來的,來人有多佛街405店鋪的員工,有鬧市街的女騎士,也有美樂蒂思家的廚娘,這些都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更多的是完全陌生的人。
兩個身材魁梧的女人壓着弱小無助的凱西小姐,凱西小姐臉上有淚痕,看起來是哭過了。
有個小姐打扮的人說:“卧槽南通。”
法蘭利亞對着她呲牙,一道風刃襲來,竟然被小姐吹了回去。
随着一聲“嗷嗚”,狂風肆虐,人群被吹散,塞西爾的控制失效,楊鶴抱着夏洛蒂,躲過一根帶刺的樹枝。
在“啊啊啊啊”和“卧槽”中,楊鶴一只手抱着夏洛蒂,一只手拿着法杖撐起屏障抵抗風沙,艱難地往前走。
夏洛蒂身上的風衣順着風來的方向飛,而他們要逆風行走,夏洛蒂一咬牙,抱着楊鶴的肩膀,讓楊鶴放手,風衣被風帶走,消失在身後的漩渦中。
她問:“我們要去哪裏?”
“山巅的城堡。”他說,“我有預感,那裏藏着秘密。”
夏洛蒂點頭,聲音弱了幾分:“我能夠相信你嗎?”
“你知道麽?”他眯着眼睛,風扯着頭發,額頭爆滿,劍眉星目,黑眸耀眼,“所有人都無條件的信任我,包括溫莎公爵。你是第一個不信任我的。”
大樹被風連根拔起,楊鶴抱着夏洛蒂的頭,彎下腰,聲音嘶啞,落在夏洛蒂耳邊,卻無比的清晰。
“相信我好吧,我很靠譜的。”
“好。”夏洛蒂回答。
她看到了,楊鶴那不着調的外表下,藏着一個強橫的獨|裁者。那是在血與火中誕生的,一心為法蘭利亞的神。
他絕對不是一個常規意義上的好人,也絕不是惡,她相信他那漂亮的皮囊下面,藏着一個殺戮果斷,目标明确的帝王。
那是人們理想中的帝王。
那他是國王嗎?
夏洛蒂不願意去捅破最後那層紗。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守護別人的疆土。她想象不出他俯首稱臣的模樣。
他的到來,是諸神最後的仁慈。
——
“塞西爾!塞西爾!”
無助的少女無法抵擋風沙,衆人自顧不暇,她只能拼盡全力的抱着一顆大樹,保證自己不被風帶走,除此之外,她能做到就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神的名字。
在她的心裏,塞西爾是她的神,只屬于她的神。
她是奧爾德伯爵和舞劇演員的私生女,她的父親是凱西男爵,凱西男爵雖然不富裕,卻從來不會虧待她,她是凱西小姐,不是奧爾德小姐。
母親不在的夜晚,凱西男爵哄着她,給她講故事,誇贊她是神賜予他的天使,欺騙她母親回天堂向神彙報工作去了,天亮了就會回來。
她的母親不在奧爾德伯爵的床上,在天堂,她的母親不是貴族的情婦,是無暇的天使。前者是現實,後者是父親給她編織的夢。
戰争,都是戰争,國王對沃爾蘭德的戰争奪走了父親的生命。
在對教皇戰争期間,她的母親抛棄了她,至今下落不明。她一個人蜷縮在德拉城的家裏,看着領居家的哥哥談論戰争,向往戰争,看到以前疼愛她的叔叔阿姨失去獨子痛哭流涕,然後毫不猶豫的把所有財産捐獻給國王,他們以為,只要戰争勝利,那麽生活就會美好起來。
只要戰争勝利,那麽現在所失去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處于苦難中的人們認為,國王會帶給他們幸福。
有些時候,她也想那樣欺騙自己,可是她做不到,她很聰明,知道就算戰争勝利了,父親也不會回來,她已經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愛她的人。
後來,戰争結束了,接管德拉城的騎士們把她送到奧爾德伯爵府上,她見到了奧爾德伯爵,伯爵夫人,以及佛羅倫。
佛羅倫就像她小時候的她。
奧爾德伯爵府上,伯爵夫人說了算,所有人都圍着小伯爵轉,她是個異類。
後來,國王建立多佛街,要求貴族們必須交出兩個人,她又被夫人無情的抛棄,跟着奧爾德伯爵來到多佛街。
她在這裏遇到了塞西爾,只屬于她的塞西爾,她覺得世界都明媚起來了。
她認為她是幸運的,小時候有毫無血緣關系的父親呵護她,長大了後塞西爾無條件的愛她。
在這風沙中,她只想見一見塞西爾,一眼就夠了。
父親說過的,神平等的愛每一個,她的塞西爾是真正的神明,神不能只愛她。
神放棄她一個人,去拯救更多的人,她也是能夠理解的。
就是有點不甘心。
她唾棄自己,真是被神寵壞了。
風就像刀子一樣挂着她的臉,大樹支撐不住,被連根拔起,她閉上了眼睛。
“好女孩,好女孩。”
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耳邊,她睜開眼,看到了塞西爾。
塞西爾坐在黃金王座上,她躺在她的懷裏。
祂的大拇指摸着她下巴上的痣,淡金色眸子裏藏着無限的眷戀與溫柔:“小姐,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塞西爾,謊言之神,你一個人的神明。”
“啧。”
凱西看了過去,王座下面,站着一位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神明,她記得,那就是發起狂風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