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絕色帥哥
“明天我帶你出去兜兜風。”亓清道,“還一直沒帶你出去玩過。”
其實她私心也想自己出去散散心,最近一連串的事情壓得她喘不過氣,尤其是今天那小頭目的自殺,讓她情緒跌至谷底。
昱曈面露欣喜:“真的?”
“你這陣子一個人在家,悶壞了吧?”亓清揉了揉他頭發,“帶你出去見見風景,見見其他人……”
說到這兒,她一怔,接着道:“然後你就會發現我一點都不好了。”
她又想起了今天審訊小頭目的場景。
“怎麽可能?”昱曈很自然地否認。
“我不是個好人。”亓清非常小聲道,似是自言自語。
吃過飯,兩人一起收拾洗碗,洗漱完畢,相擁着依偎在床上。
亓清頭抵在昱曈胸口,手指撥弄着他的頭發,良久後,忽然低聲問:“想聽聽我的故事麽?”
“嗯,想聽。”昱曈立刻柔聲回應。
亓清不知他是真的想聽,還是身為寵物,有迎合主人的自覺。
但亓清仍然覺得心裏踏實了,喃喃敘述起來:“我生長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小時候,家裏有奶奶、爸爸、媽媽。大人們都很疼我,父母感情也很好,不過父母工作忙,陪伴我的時間少,我幾乎是奶奶一手帶大的。
小時候我懂的事情不多,只知道父母都是了不起的科學家,我很為他們自豪。從小生活在這種家庭環境中,耳濡目染,我也想有一天能成為社會棟梁、建功立業。
那時奶奶問我長大後的理想,我總是回答:‘想成為父母那樣的人。’
後來長大一點,我才知道,父母都隸屬于革新派,是革新派的科研人員。
征戰蜂族的戰争打響後,父母随軍前往喀帕星,對蜂族進行研究,能夠回家的時間更少了。
在我十五歲那年除夕,父母難得回家過年,正一家團圓的時候,保守派的衛兵突然闖進家裏,強行将父母帶走。
三個月後,父母、還有一衆革新派科研人員,被保守派政府宣判有罪、送上絞刑架,罪名是‘開展非法實驗’,研究基地也被封鎖。
自父母被帶走後,奶奶就仿佛變了一個人,行刑那天,她帶我來到刑場,讓我睜大眼睛仔細看清楚父母是怎麽死的,要我牢記仇恨。
我記憶中那個慈祥的奶奶再也不存在了,她變得非常偏執極端,對我也極為苛責,尤其是在學業上,容不得我有絲毫懈怠。
我不怪她,我知道父母的死對奶奶打擊有多大,她後來最常對我說的一句話是:‘奶奶只有你了啊~你不能不努力啊~’
奶奶在她去世的前幾年,陷入極端的痛苦抑郁中,同時也将所有愛和恨都加諸在了我身上,讓我喘不過氣。我沒有任何能力緩解她的痛苦,正如我當初沒有任何能力救父母一樣,我恨自己的弱小無能。
戰争結束後,革新派因為征戰有功,獲得了民衆大力支持,財團見勢,也轉而投資革新派。但當時的軍政大權仍然握在保守派手裏。
為了徹底擊垮保守派,革新派暗地裏開展改造人項目,将人類與工蜂融為一體,以此獲得工蜂的超凡能力。
我當時并不清楚改造人項目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只知道革新派宣傳的口號——借用蜂族力量,開創一個平等、自由、和平的人類新時代。
這正是父母一直以來的夙願。
當我将這個消息告訴奶奶時,她激動萬分,那時的她已經病入膏肓,卻仿佛看到了生命的曙光。
扳倒保守派、變得強大、繼承父母遺志、寬慰奶奶臨終的情緒,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有加入革新派、參與改造人項目才可以實現。
于是,我主動申請,接受了改造人手術。
沒想到,改造成功後,我被指派的第一項任務,就是作為劊子手,去清剿一大批保守派政要。
說是清剿,實際是一場針對當時掌權保守派的大規模暗殺。統共十五戶保守派政要被滅門。
被殺的人,絕大部分是無辜的政要家眷。
懷揣着改變社會、建功立業的理想,結果首先做的,竟是舉起屠刀,砍向無辜的老弱婦孺,多麽荒唐可笑啊。
可當時初入社會、尚且年少的我,深陷其中,一邊殺人一邊給自己洗腦——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通往理想必經的荊棘道路罷了。
甚至時至今日,我也仍然認為,沒有絕對正義,很多事情,當時當下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做的。
我必須得這樣反複告訴自己,沒有絕對的正義,不然我過往所有的堅持都會坍塌。
由于當時劊子手中有很多改造人,保守派的武裝力量根本無法與我們抗衡。清剿運動後,保守派勢力遭嚴重打擊,不多久,革新派便順利掌權。
為了給清剿運動安一個名正言順的頭銜,革新派誣陷那些被殺的保守派政要貪污軍費、搜刮民脂,把他們稱之為‘極端保守派’。
因為清剿有功,更因為父母曾是革新派的科研功臣,我一步步高升,直至現在,升任駐防軍軍長。
可是,我卻越來越沒有了信念,越來越懷疑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是對是錯?是不是,從一開始,從我躺上改造人實驗手術臺的那一刻起,就錯了呢?
我想要有保護家人的能力,卻屠殺了無數無辜的保守派家庭,想要建設理想中的社會,卻淪為權力走狗。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一點兒也沒有變好,我年少時的抱負,現在看來就像個笑話。”
如此長的一段自我剖白說完,亓清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她覺得以昱曈的思維,根本不可能理解這麽複雜且沉重的事情,但她還是想在昱曈面前說出來。
“我很害怕,害怕自己變得不再是自己。 ”亓清頓了頓,“父母和奶奶若在天有靈,知道我變成這副模樣,也一定失望極了吧。”
正因為工蜂的思維簡單,亓清在昱曈面前剖白,才覺得毫無壓力,反正他也不會懂。
不過,昱曈卻更加用力抱緊了她,大概是感受她的情緒。
亓清便蜷縮進昱曈懷裏,任由他一直撫摸着自己背部、落下輕柔的吻,仿佛在安撫一般。
兩人就這麽依偎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亓清向軍政處請了個假,準備帶昱曈出門放松下心情。
剛好總司令這幾天都忙于閱兵式,何映岚也抽不開身,調查人體爆炸的事,可以向後推一推。
從軍政處頂層到地下車庫,有單獨的電梯,途中不會碰上外人,但亓清還是謹慎起見,給昱曈穿上了高領毛衣,并将他蒙眼睛的黑布換成了茶鏡,又給他帶了一頂鴨舌帽,帽檐壓低。
結果,兩人剛出地下車庫電梯口,遠處,一輛商務車上就黑壓壓湧下來一群人。
亓清牽着昱曈的手立時松開,想推他回電梯已經來不及。
人群中,打頭的一姑娘遠遠沖亓清喊道:“亓軍長好呀!”
亓清認出她是研究所的人,平日裏開朗熱情,而緊随其後的,就是榮兆宇。
榮兆宇和亓清相互一對視,都躲開對方眼神,身形本能閃避了下,而且榮兆宇閃得比亓清還快,看起來非常不想意外碰上領導,因此沒注意到亓清的異樣。
亓清迅速調整了自己姿态,側身擋住昱曈,好想仰天悲嘆:“我可太會挑日子了……”
兩隊人迎面撞上,躲無可躲,榮兆宇糾結不到片刻,只能硬着頭皮上前。
亓清側頭低語,讓昱曈往旁邊避遠一些,然後快步往前,迎上榮兆宇。
“這麽多人啊,從哪裏過來啊?”碰上了不說句話也很奇怪,亓清準備随便寒暄兩句就開溜。
榮兆宇擠出一個笑容,向亓清招呼了聲:“亓軍長。”然後指了下身後人群。
只見人群中,有幾個被其他人攙扶着的人。
他壓低聲音道:“上次副所長那事,起因不是一個研究員去觸碰了‘蠶繭’麽。我們後來對那研究員,還有他那幾天接觸過的所有人,都做了腦電波檢查。那種檢查,對身體有一定損耗,所以讓這些人集中休養了陣子,現在才接回來。”
亓清順着榮兆宇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見人群中有一個身形十分高挑、眉眼鋒利、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笑意、極其帥氣的年輕男人,非常漫畫感,外表突出到讓人很難不注意到他、被他吸引。
仔細看他的長相,亓清覺得挺眼熟的,好像在哪兒見過。
榮兆宇發覺亓清看呆了,幹咳了幾聲,更小聲道:“那個帥哥……就是觸碰‘蠶繭’的研究員,也就是……咳咳,跟副所長有一腿的那個。我已經暫時停了他的職。”
亓清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當時在監控視頻裏看過這研究員面孔,怪不得覺得眼熟。
只是監控中的畫面看得不是很清晰,現在人到了面前,才發現原來外形竟如此惹眼。
再聯想到副所長的年紀外形,實在讓人很難不浮想聯翩,這兩人的關系恐怕不僅僅是婚外情這麽簡單。
見榮兆宇難得露出一副八卦的神色,還用了“有一腿”這種詞,亓清忍不住也八卦了一句:“難不成,還有權色交易?”
榮兆宇搖頭:“這我可不知道,雖說副所長對他諸多提攜,但他本人工作能力也非常強,算得上是難得的人才。”
“這人叫什麽?”
“任林熙,聽說家裏條件不太好,這兩年為了給他姐治病,挺困難的。原本半工半讀,前年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了我們研究所,我給他開了雙倍工資,讓他不用再去外面打工。”
亓清清了清嗓子:“你真是惜才,不過還是得多留意點,如果被人發現研究所內存在權色交易,你這個所長可脫不了幹系。”
“是是是。”榮兆宇連連應諾。
說完,兩人又不由自主地目光追随着任林熙,挪不開眼。
而就在亓清注意力轉移了的時候,昱曈一個人呆在角落裏,聽着周圍嘈雜的人聲,愈發焦躁不安起來。
任林熙餘光掃到昱曈,忽然停下腳步,對身邊扶着他的人不知說了句什麽,扶着他的人便放手了。
然後,任林熙徑直走向了昱曈!!!
這轉折真是猝不及防!
亓清大驚失色,根本來不及上前阻攔,只見任林熙步伐越來越快,而昱曈還僵立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管不了那麽多了,亓清立刻也轉身,快步走向昱曈,想要趕在任林熙之前帶走他。
結果就在這時,任林熙似乎是被腳下減速帶絆了一下,整個人突然向前傾倒,幾個踉跄後,竟直接撲到了昱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