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氣死了

細數那些過往,才發現他們已走過了很長的一段路,甚至走過了生離死別。

舟浪靠在炎江肩膀上,迷迷糊糊地,今天是她25歲的生日,依舊是茉莉花和他,她很慶幸,他一直沒離開過。

“舟浪,為什麽還是不想和我結婚?”炎江不想因為這件事跟她争吵,但他真的非常迫切的想把她娶回家。

然而,舟浪是個犟脾氣。

“我脾氣不好。”

炎江:“這不是問題,我脾氣好。”

“不用非得結婚,我們這樣就挺好,都已經習慣這個狀态了,結婚的話反倒不習慣了。”舟浪這麽說着,其實她只是怕,怕結婚後一切都變了。

她相信炎江,可是總會往舟宇和安禾婚姻上去靠攏,她也怕,怕他們的婚姻不幸福。

最重要的是,她的戶口還在舟宇那邊,實在不想讓炎江和他接觸。

炎江:“可是——”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想睡覺了,抱我去睡覺。”舟浪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向炎江伸了伸胳膊。

炎江抱起她,進了卧室。

吳梓路和李橙橙婚禮前夕,他們回了聖市。

婚禮這天,舟浪和炎江也遇到了不少老朋友,都已各有歸宿。

安禾見她來了,前來跟她講話,過了這麽些年,她們母女關系比起以前緩和了不少。

舟浪也不明白安禾的轉變從何而來,但最起碼沒有一見到她就趕她走,更不會擔心她會大鬧李橙橙的婚禮,不知從何時起,安禾對她的所有偏見和防備都放下了。

但是,現在的她,也已經不需要如今這個想要真心實意待她的母親了。

她長大了,在最該需要關愛的時候,安禾沒來,那麽以後有沒有也就不重要了。

“你們來了。”安禾走到她和炎江的身邊。

年過半百的安禾,蒼老了許多,笑起來細紋明顯,但臉上依舊洋溢着幸福。

炎江和她打招呼:“阿姨,我和舟浪是應邀前來。”

安禾:“我知道,你說也真巧了。”她也沒想到最後李橙橙會和吳梓路走到一起,他們家會和吳家扯上關系。

安禾看向舟浪,舟浪沒有看她。

“炎江,我去和橙橙說會兒話。”舟浪道。

炎江:“去吧。”

舟浪走後,安禾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眨眼間,她都這麽大了,也到了成家的時候,只是她應該沒有資格送她出嫁了吧。

安禾微微嘆息,眸底添了些許悵然,“炎江,你和舟浪什麽時候結婚?”

炎江:“快了,在準備。”

安禾:“如果戶口的事不好處理,阿姨去幫你們說說。”

炎江拒絕道:“不用了,我會想辦法,舟浪不喜歡麻煩別人。”別怪他說得這麽露骨,對舟浪來說,安禾已經是外人了。

“安禾。”李巽喊了她一聲。

安禾連忙回應:“哎,來了。”

女兒出嫁,作為岳父岳母的他們自然有很多事要忙,安禾簡單和炎江道別後便去了李巽那邊。

炎江看着那群喜笑顏開的人們,暗暗地心疼起舟浪的這些年,對李橙橙來說,安禾一定是個很好的母親,但這一切對舟浪來說都太不公平了。

李橙橙要走紅毯了,炎江也和舟浪尋了個位置坐下,婚禮很是盛大,吳梓路有心了。

儀式結束後,親朋好友坐在桌上吃席,認識的熟悉的也開始聊天,新郎新娘游蕩在各個席桌之間敬酒。

李橙橙換上的紅色敬酒服,雖已嫁人,但舟浪仍然能從她身上看到她曾看見過的朝氣和自由,現在的李橙橙,潇灑也賢惠,吳梓路一身筆挺的西裝,成熟又穩重,比起高中時的他,真的變了很多。

青春一晃而過,時間拉長了歲月,步入婚姻的那一刻,關于餘生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書寫。

或贏得一生無怨無悔,或敗于生活細枝末節。

人生變數太多,願意賭下餘生的人,真的很勇敢。

婚禮結束後,舟浪和炎江回了趟北紀村,正值暑假,大街小巷都是孩子的身影,比起七年前,村子又翻新了。

有些東西随着時光消失了,但有的還一直存在。

她還可以和炎江坐在河崖邊上聊天,還可以吃到姥姥家的西紅柿,還可以踩着新鮮濕潤的泥土拔蘿蔔。

到家後,他們倆便開始陪老人家忙活,奶奶拉着炎江去和面,配餃子餡,舟浪在一邊等着包餃子。

炎江一邊和面一邊被奶奶唠叨,“你看你和的這面,多倒點水,都硬了!”

炎江拿起水瓢往裏倒水,奶奶拍了一下他的後背,“又倒多了!”

舟浪在一邊偷着笑,炎江就在奶奶的唠叨聲中和完了面,然而幸災樂禍的她被炎江抹了一臉的面粉。

兩人收拾幹淨後,炎江開始調餡兒,奶奶在一邊切面,舟浪擀面皮,炎江調完餡兒後,他們就不讓奶奶待在廚房裏了,年紀大了,手腳難免不方便,他們來做就可以。

舟浪和炎江分工合作,很快就包完了餃子,燒水下水餃。

吃過晚飯,舟浪在客廳裏和奶奶聊天,和老人家說說最近的事業生活什麽的,奶奶總喜歡拉着她的手,輕拍着她的手背,連說話的時候都是笑着的。

炎江說,奶奶很喜歡她,炎炀叔叔也說,奶奶這樣待她就說明十分中意她,江清阿姨頭一次來炎家的時候,奶奶也是喜歡拉着她的手笑眯眯的說話。

外面的茶桌上,炎江正和爺爺喝茶,爺爺拿着一個老式蒲扇扇着風,一邊喝茶一邊問炎江的近況。

“爺爺,你說人也就這麽幾十年,結不結婚成不成家的有那麽重要嗎?開心不就好了。”

爺爺扇動的蒲扇停了下來,看着自家寶貝孫子,這可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從小肉團子長到如今又高又俊的模樣,每每回想他都感到無比驕傲。

都說隔代親隔代親,他對他這個寶貝孫子真是稀罕的不得了,反觀炎江他爸,不管是炎炀小時候還是長大後,他讨厭的很,也就成家後他才看順眼了點,也是因着江清才硬生生把炎炀看順眼了。

爺爺慈祥的笑着:“你們這小年輕想的跟我們這些老家夥肯定不一樣喽。”

炎江問道:“那爺爺您是怎麽想的?”

爺爺:“我肯定是願意你和舟浪結婚,這孩子沒有家,你們倆結了婚,她和你就成家了。但是也得你們倆都願意才行。”

炎江輕嘆,有些無可奈何:“我們倆一直都挺好的,或許舟浪覺得結婚會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吧。”

晚上,舟浪和炎江睡在爺爺奶奶家,兩人不約而同的聊起了婚姻。

“你很想結婚嗎?”

這次是舟浪先開口的,晚上奶奶拉着她的手說了好些話,好像也在提醒着她該結婚了。

可她不敢妄下定論,她不想結婚是因為怕婚姻裏的變數太多,如今稍稍動了那麽一點結婚的念頭,又擔心只是被現實所催促着前行,并非自己真正的想法。

炎江嘴硬道:“也可以不那麽想。”

舟浪側身看着他,眉頭輕皺:“什麽叫不那麽想?”

炎江開始翻舊賬:“說多了你又跟我翻臉吵架,我哪敢想這麽多,不敢想。”

舟浪:“哦,你這是在怪我咯。”

炎江翻了個身,背對着她,賤兮兮的說道:“哎呦,我哪敢~”

“我看你沒什麽不敢。”舟浪掰扯着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對着他的耳朵就咬了一口。

“嘶——舟浪你欠收拾了。”炎江吃痛的轉過身,摁住她壓在身下,捏住她的小臉,低頭吻住她的嘴巴。

舟浪趁機勾住他的脖頸,加深這個吻,情到濃時情不自禁。

結束後。

舟浪枕在他的手臂上,睜着眼睛想事情,炎江也是望着天花板悶不吭聲。

“你怎麽不說話?”舟浪問。

炎江:“說什麽?”

舟浪感覺悶得慌,反正現在也不想睡,“說點什麽呗。”

炎江:“哦,你腰疼嗎?不怎麽愛動。”

舟浪一巴掌乎在他嘴巴上,扯過被子卷在身上,背過他:“你還是閉嘴吧!”

炎江笑着扯了扯被她卷走的被子,“給我點被子蓋嘛。”

“不給,走開。”

“那我抱你睡咯。”炎江連人帶被一起抱住,舟浪感覺更熱更悶了。

“熱死了。”舟浪扭了扭身子,最終還是把被子分享給了他,但依舊不理會她,折騰這麽一會兒,她也想睡覺了。

這會兒炎江倒是精神起來了,在她後背上摸摸索索的,煩人!

“別動我。”舟浪悶聲道。

“那你轉過身來。”炎江越發得寸進尺,将手放在她前面。

舟浪拒絕:“我要睡覺,不想跟你說話。”

炎江環住她的腰身,緊貼她的後背,湊到她耳邊,極具蠱惑性:“舟浪,我們結婚,你給我一張證,我給你一個家,家是我們倆的,孩子你想生就生,不想生我們就不要,我不會逼你。”

“你現在是這麽想的,以後也會這麽想嗎?你不确定,我也不敢确信。”人都會變,他們也一直在變,時過境遷,誰都不知道最終會走向哪裏。

炎江可以有其他選擇,但她別無選擇,她只有炎江,這輩子不會和他之外的人生活,一旦結婚了,衆多不可抗力因素就會席卷而來。

她會被炎江的家人催着生孩子,她也許會心軟,願意給炎江生一個孩子,但同樣她也要放棄工作,圍繞孩子轉,孩子生下來,不能不管,她得去養,也許還會因為孩子的事和炎江起沖突,又或許在這段婚姻存續期間,炎江喜歡上了別人,可能會選擇和她離婚,也可能風花雪月一段時間後再回來,但那時候他們之間就變質了,就算她想離開,也會因為孩子,離開的不那麽幹脆,那麽那時候,他們的孩子會變成什麽樣子,她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舟浪不敢再去想象,為了避免所有的也許或許可能,她還是選擇不開始。

炎江是她最重要的人,但她可以不是炎江最重要的,當他膩了倦了放棄她了,她“離開”的時候也不會太過猶猶豫豫。

“炎江,我在給你退路,所以你也不要再催我結婚。”舟浪道。

炎江不明所以:“什麽退路?”他還需要什麽退路?

舟浪:“你仍然有選擇別人的機會,沒有那張證,你的束縛也不會太多。”到時候只需分個手,沒有什麽離婚協議,沒有財産分割,沒有孩子,省去很多麻煩。

“你轉過來。”炎江聲音冷沉整張臉都黑了,用力擰了一下她腰間的肉。

舟浪疼的眼淚差點出來,翻了個身,正對着炎江。

“那我問你,我跟別人結婚了,你去哪?也跟別人跑了嗎?”

舟浪搖頭:“不會。”不會有別人,也不會有以後。

從大學和好那天起,她便為着陪伴炎江而留在人間,還欠下他的情,三年前的那場劫,是炎江給她破的,她死裏逃生,便為他而生。

除了他,她什麽都能放棄,什麽都不留戀。

“那會怎樣?!”炎江不耐中透着憤怒,真恨死了她這種随時都能放開他的态度。

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十年了,她總是這種态度,總是這樣!

“你生氣了?”舟浪察覺了他的情緒,“你瞧,若是不談婚論嫁,我們也許不會因為這件事起争執。”

炎江:“你少岔開話題。”

舟浪予以回複:“我不會去打擾你。”

永遠不會。

她的永遠,會在離開炎江的那一刻一起結束。

“然後再回到高中時的那種狀态是嗎?”炎江一肚子火氣無處安放,硬生生的被自己吞下。

舟浪就是專程來氣他的,幹脆氣死他算了。

“說話!”炎江咬牙切齒道。

舟浪:“說什麽?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炎江氣的火冒三丈,若是生氣能着火的話,整個北紀村大概都能被他的火氣燒成灰。

“行,舟浪,你行!你就氣死我吧!氣死我算了!”炎江背過身去,在一邊生悶氣。

本來他能活到個七老八十,硬生生的被她氣成短命鬼。

舟浪拍拍他的後背,友情提示:“氣大傷身,你生什麽氣啊?”

她不說話還好,一聽她說話就來氣。

“我生什麽氣?!!你說我生什麽氣?”炎江反問。

舟浪不明白,就像炎江也有時候搞不懂她生氣的點在哪裏。

嗯……這就麻煩了。

舟浪心裏正思忖着如何哄哄生氣的男朋友,炎江發話了。

“舟浪,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跟我說話了,就當我被你氣死了,我已經被你氣死了,我氣死了!死的透透的了,千萬別跟我說話,別跟我說話,別跟我說!哼!”

不然他會忍不住把她生吞活剝了。

舟浪:“……”她沒說話,都是他在說嘛。

她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都快十二點了,還是睡吧,不然明天又要起晚了。

手機還剩百分之二十的電,插座在炎江那邊,她越過他,給手機充電,某人又不開心了。

“你還玩手機!”炎江劈頭蓋臉一頓罵,“大半夜玩什麽手機!這光刺眼你知不知道,晃得我都睡不着覺了!”

她沒玩啊……

舟浪充上電,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你不是氣死了嗎?氣死了還說話?”

炎江眼神中都透着倔強:“&¥π¥&!”(別跟我說話!)

舟浪笑問:“什麽啊?聽不懂。”死活不拿開她的手。

炎江翻了個白眼,眼不見心不煩,閉上眼睛睡覺。

舟浪收回手,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晚安。”

“晚安!”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他們便回了臨江,開車不到兩個小時。

剛到家,就遇見了不想見的人,舟宇和曹媛又來了,這次是有備而來。

“舟浪,舟浪!”曹媛驚喜的看着她。

舟浪躲在炎江身後,冷冷的盯着他們,坐了兩年牢,曹媛滄桑了不少,可為什麽出來後還要來騷擾她。

舟宇也沒了三年前的那股子傲氣,聽炎江說,近來舟宇的事業不太好,舟杗又一直是個無底洞,如今又得了白血病遲遲找不到配型。

“我有沒有說過,不準來我家!”炎江語氣冷硬。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舟宇窮途末路,的确少不了他的手筆,但他也只是順水推舟罷了,要怪就怪有人手腳不幹淨,偏偏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也不能怪別人舉報。

舟宇現今為了救舟杗來求他和舟浪,他一點都不同情他,這都是報應,他們活該。

舟宇看了一眼躲在炎江身後的舟浪,不知是否感覺到了愧疚還是深感內疚,破天荒的對她道了聲歉:“舟浪,爸爸……對不起你。”

舟浪一點都不需要他的這句對不起,只想讓他消失在她眼前。

炎江諷刺道:“您要是真覺得對不起她,就別再來找她。”

舟宇若有所思地看向炎江,随即拿出準備好的戶口本,遞給炎江:“我只有一個要求,只要舟浪同意給舟杗配型。”

舟浪吼道:“滾!我不需要!”

曹媛哭哭啼啼的哀求她:“舟浪,阿姨求你了,你就看在舟杗跟你一個父親的份上,幫幫他,救救他吧……就配個型,先配個型……”

舟浪:“然後呢,配型成功以後,再來綁我一次,還是再捅我一刀!趕緊給我滾,滾!”

她怒不可遏的沖向前,推了曹媛一下,情緒越發激動,炎江把她抱回來,擋在她前頭,看着舟宇手裏的戶口本。

舟宇:“不成功的話,我們絕對不會再來打擾。”

他覺得,應該不會不成功的,舟浪都給舟杗輸過血。

舟浪正要驅趕他們,炎江卻道:“好,但是骨髓配型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舟浪被你們害的後天不足,身體狀況不好,還得做完檢查确定身體沒問題之後再做進一步打算。”

曹媛激動的不行:“好好,檢查是要做的,那,那什麽時候可以?”

炎江:“我還有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