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幻邪山又迎來了最豔烈的殘陽。約定的日子終于又到來了,無盡淩晨就守候在峰頂,看着月輪轉動,再看着日軌東升,直到日照當空,終于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刻了。

也就是她,要來的時刻了。無盡期盼這個時刻,已經十年了。

無盡知道,她來的那刻,等待的煎熬全部都會化為甜蜜,只要看到她,他的心中就無比滿足,在這座山上,他等過一千三百年。每十年他的心情都會如此輪回一次。等待的每一秒都如此難熬,都讓他坐立不安,他卻不得不安靜地守在這裏繼續等下去,直到約定的日子,她緩緩而來。

“無相無盡。”她冷冽的聲音像冰刺直直的刺入無盡的心底,但那裏熊熊的火焰很快就融化了這冰凍。無論如何,她來了,她來了。

“下仙拜見魔尊。”無盡壓下心底快要爆發的火山,故作冷淡。

來人正是魔尊清夜!一襲白衣,流雲随袖,逼人的氣勢,凍結着每一步的空氣。無盡卻只恨不能走在她的身後,至少可以聞到一絲王者蘭香,甚至某一縷發絲還會偶爾拂過臉頰。無盡的雙手暗自緊緊握住,命令自己不可沖動,在這樣的局面下,沖動的表達能怎麽樣?就算能表達,他又該如何去表達?

“第一次在這看日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欣賞了一會落日的清夜,悠悠然的說,雖然依然清冷,卻不那麽凜冽。

“一千三百又十年前。”無盡壓抑着翻江倒海的心,他已經不确定自己的聲音是否有些發抖。一千三百又十年,這是第一次清夜在意他們的初遇!

“你一眼就認出了我嗎?”清夜卻依然那麽冷,魔尊的心,有融化的可能嗎?

“是的,你不懂得隐藏的強大魔力,彰顯了你的身份。”幾句交談,無盡已經恢複了平靜,魔尊想知道的不過是自己的隐瞞罷了,別自作多情了。無盡的心中冷笑自己。

“而我卻一直沒猜出你是誰。”清夜口吻雖然冷淡,也透着幾許的心有不甘。

“我們約好,猜拳贏了我,才揭曉我是誰。”無盡在心底微微笑了笑,每每看到清夜流露出感□□彩,他總是很滿足。這些細微的感情,是他的希望,是他唯一堅持的理由。

“一千三百又十年,猜拳,我就沒贏過。這算不算魔界的恥辱呢?”清夜輕撚發絲,微微一笑。

“至少你學會了隐藏魔力。每十年來和我猜一次拳,并不虧。”無盡知道清夜只是嘴角微動,那笑只是一種表情,并不是一種心情,但是他還是喜歡看到清夜的笑容,就算其中沒有絲毫感情。

“我不虧,你呢?無相無盡,你做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麽?”清夜收起了笑容,淡然的語氣說出的卻是令無盡驚心的話。

沉默了一會,無盡小心翼翼的試探:“若我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達成你之所願,你信嗎。”

“信。”清夜毫不猶豫的回答,彰顯得無盡的試探分外可笑。

一個信字竟讓無盡頓時無語,只能呆呆看着清夜,無法思考也無法接受,心海翻騰,情緒萬千,卻不知究竟是何心情。

“需要驚訝嗎?”清夜看着失措的無盡,淡然的說:“你說我就信。我曾懷疑過你嗎?”

“沒有。”很久無盡才找回說話能力:“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

“我不知道,魔是沒有感情的。”清夜永恒冷漠的眼睛似乎沒有任何感情:“魔只有直覺。”

“魔也是有感情的。幻月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你也有,這一句是無盡心中沒說出的話。

“就算幻月有感情,也不代表我有。”清夜揮了揮袖,表示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猜,今天的猜拳,我會贏嗎?”

“不會。”無盡微笑着下斷言。

“猜了再說。”無盡絕對的自信,激起清夜細微的惱怒,她凝神備戰,分外專注。

兩人靜默了許久。

“哈哈,”無盡故意誇張的大笑了一聲:“今天你的心情不錯。雖然輸了,卻沒發脾氣。”

“我的心情沒有不好的理由。”清夜冷若寒霜的氣息,并不掩藏不得不服輸的怒氣。

“仙帝絕不會讓你輕易找回至尊魔劍,大戰一觸即發,你做好準備了嗎。”無盡雖然這麽說,卻并無憂色。他知道魔之本性,好鬥好戰。對于大戰,更是求之不得。他早已布置妥當,只是君蕪一事還要和魔尊達成一致。

“當然。”清夜的笑容藏不住張狂。

“我只求你一件事,不可傷了君蕪的性命。”無盡雖然相求,堅決的姿态卻是逼魔尊不能不答應。

清夜沉思了片刻,雖然對無盡強硬的态度有些不滿,還是勉強點頭應允:“可以。這是你第一次求我,但這态度是求人嗎?”

“對于無盡而言,這已經是最卑微的請求了。”無盡點了點頭,算是感謝清夜的承諾。

時間終會流逝,夕陽也終會被黑夜吞噬。入夜了,無盡靜靜目送清夜離開,直到她的身影完全離開視線範圍。

而他卻沒有離開幻邪山,這一處,有太多太沉重的等待。這一路,有太多太無奈的選擇。無盡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選擇,但在他回過神來,已經既成事實,無可挽回。

這一切是為了清夜,他沒有說謊,只是,這一切所導致的後果,自己真的願意看到嗎?無盡陷入自己設下的陷阱中,無法自拔。

他只能将過重的心事托付在這黑夜的峰頂,等待塵埃落定,再來尋找答案。

☆、魔劍出世

14.魔劍出世

綠蘿山。

“師傅!”一襲綠雲羽衣,襯托修長利落的身形,長大了的紫君蕪五官越發精致,完美的側臉,刻上的是義兄紫鶴的輪廓,而金色的眼眸藏着的是幻月的印記。只見她歪着頭,獻上手中瑟瑟發抖的小動物,明媚的笑容為的是讨好最重要的人,師尊—綠煊。

“小蕪,你又去後山頑皮了。”綠煊愛憐的撫摸君蕪的發頂,眼裏嘴角的寵溺都在訴說這十年的師徒情義。

“過了今天你就是大人了,不能再這麽頑劣了。”綠煊接過君蕪手上的小動物,輕輕放在地上。解開束縛的小動物,化為一道光,飛速竄進了草叢中。

“師傅,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閃狐,你就這麽放了!”君蕪搖着綠煊的手臂撒嬌。

“這只閃狐陪你玩了這麽多年,就好心放過它吧。”綠煊反手挽起君蕪的手臂:“明天是你的生日,不想去看看外婆她們送來的禮物嗎?”

“要看要看,外婆來了嗎?”君蕪眼睛一亮,閃狐早已被抛去九霄雲外了。

“紫陌大人命我明天帶你回妖界,她在小浩渺城為你準備了盛大的生日宴。我先帶你去看大家送你的禮物吧。”綠煊眼裏的溫柔,那是幸福的光環。

“好啊,好啊。”君蕪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樂滋滋的跟着師傅走了。

“溫馨的畫面,不是嗎?”突來的話,驚醒了在遠處悄悄看着師徒天倫之樂的無盡,他回頭一看,千墨正慢慢走了過來。

“是的,很溫馨。”無盡不自然地笑了笑。

“這樣幸福的時光還有多久呢?”千墨看着遠處漸漸離開的身影,嘆了嘆氣。

“不久。”無盡的笑容更加苦澀了。

“這些年你究竟是怎麽想的?”千墨怒了:“這十年你什麽事都沒做,就窩在幻邪山一動不動。今天才突然出現在綠蘿山,這就是你守護義兄血脈的決心嗎?”

無盡的深深地看了看千墨,漸漸的,視線穿過千墨投向更遙遠的地方。好一會,才回神過來:“我以為你會更早問,沒想到你的耐心這麽好。”

“什麽時候問有區別嗎?關鍵在于,你肯不肯回答。”千墨突然一拳結結實實的揍在無盡的臉上:“明天過後,就是沖突不可避免的開端,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左顧而言他!”

“這些問題我也在問自己,可是,我也不知道答案。”無盡偏着被揍歪的臉,落寞的眼,下垂的手,垮塌的雙肩都在無奈的訴說身陷泥沼,走不迷宮的悲苦。

“無盡叔叔,千墨叔叔,原來你們在這啊,害我好找!”君蕪樂滋滋地跑了過來:“師傅讓我來找你們,說是該動身去妖界啦。”

“叔叔們的禮物,你喜歡嗎?”無盡掩飾傷臉,溫柔的笑着說。

“哼,不喜歡無盡叔叔的布娃娃,”君蕪氣呼呼地說:“居然送布娃娃,君蕪已經長大了,不是三歲小孩子!”

“是,是,不是三歲,我們君蕪五歲了嘛!”無盡故意逗她。

“你!”君蕪一時氣結,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走吧,別讓你師傅等急了。”千墨打斷了這兩個幼稚兒童的低齡游戲。

妖界,小浩渺城。

紫櫻把一行四人迎進暖情閣的院子,頓時所有人都陷入了燈的海洋。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雖然還沒點上,已經缤紛華麗,目不暇接了。難以想象夜晚所有的花燈都點上是怎樣的絢爛奪目,美不勝收。

“驚喜吧?到了夜晚你們就等着看吧,保證終生難忘,魂萦夢牽。哈哈!這可是我精心布置的哦。”紫櫻得意顯擺。

可惜衆人皆不買賬,無視他徑直走入正殿。

“外婆!”君蕪第一眼就看到坐在主座上的紫陌大人,飛奔了去撲到外婆懷裏撒嬌。

“小蕪又長高了。”紫陌大人慈愛地看着這個注定命運坎坷的孩子,過了今天,她快樂的日子就算是到了盡頭了。這些年,所有人都倍加愛憐紫君蕪,也是一種補償的心态吧。

“小蕪,看在叔叔為你準備的千燈宴的份上,也給個擁抱吧。”紫櫻一心讨好君蕪,他是真心疼愛這個小娃娃的。自從無盡把她放在懷裏開始,紫櫻就沒放下過。

“好吧。”君蕪垮着臉,勉強的抱了抱紫櫻。

“紫櫻叔叔就這麽不讨你喜歡嗎?”紫櫻哭的心都有了。

“逗你的啦,哈哈,紫櫻叔叔最好了。”君蕪大笑着狠狠抱住紫櫻,兩人就這麽抱着,嘻嘻哈哈,其樂融融。

衆人看着兩個大小孩純潔無垢的天真快樂,沉重的心情也仿佛被洗淨了,紛紛展開了笑容,樂觀吧,無論明天要面對什麽。樂觀吧,至少還有今天的快樂幸福。

到了晚上,庭院裏的千燈都點上了,錯落有致地布置在半空中。直照映得小浩渺城的夜空,璀璨奪目,星光黯淡。

千盞花燈,沒有重複的圖案,每一盞都那麽美奂美倫,只看得衆人眼花缭亂,嘆為觀止。

突然一道凄厲的血色閃電劃破天際,劈落在君蕪的身上。“啊!”君蕪一聲慘叫昏死過去了。這時,一道血光從飛出君蕪的身體,快速消失在東南方向。

“糟了,封印提前解開了。”無盡第一個抱住君蕪,仔細查看了一番,才暗暗舒了口氣,展開了微鎖的眉頭,然後才輕輕将君蕪放入綠煊懷裏。

無盡再轉頭看了看血光消失的方向,東南方,那是…湮山!

“紫陌大人,必須馬上帶君蕪回仙界!”突來的變故,也讓無盡有些意外,但是他總是能迅速做出正确的決策。

“無盡!”紫陌大人凝重的表情,交托的是最重要的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這一聲無盡,包含了多少擔憂,多少要求。

“無盡明白。”雖然說着肯定的承若但是,但無盡的手卻握緊了。這交托中有太多的恩情,他絕不能辜負。大戰将開,他能抱住君蕪周全嗎?他不止一遍的問自己。

已經沒有時間去考慮了,無盡,千墨,紫櫻,綠煊抱着君蕪,五人踏上了是去淩雲殿的路,也是踏上了未知的危險之途。

☆、仙界的計劃

15

封印解開,大戰一觸即發,整個淩雲殿蒙上了肅殺的氣氛。

王座上的仙帝威嚴肅肅,座下的戰神傲天殺氣騰騰。

“參見仙帝。”無盡腳步匆匆趕到淩雲殿,身邊只有千墨一人。

仙帝只是冷冷的看着:“為何不見紫君蕪?”

“君蕪自解開封印起就昏迷不醒,綠煊上仙将她送回了綠羅山。不過,魔劍封印之地,下仙已經知曉。紫君蕪已經可有可無了。”無盡知道仙帝真正的意圖,但是他不願君蕪再卷入危險中,所以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将君蕪帶來淩雲殿。君蕪意外昏迷,成了最好的借口。

仙帝不置可否,他只需要知道:“封印之地是何處?”

“湮山。”

“湮山?”聽到這個地點,連仙帝也不由的皺了皺眉。

湮山是人界一個普通又極不普通的地方。普通在于,這座山不高不險,不秀不幽,是人界随處可見的最普通的山。而極不普通之處在于,湮山的外圍,是人界七大奇跡之一的迷失森林——螢惑森海。

“哈哈!仙帝陛下,魔尊這次劫數難逃了!”聽到螢惑森海這個地點,傲天仰天長笑,得意非常。

“戰神何以這般有把握”

“湮山三面為螢惑森海,只有南面一處可以出入。進可以守株待兔,退可以關門緝盜,只要我們層層布防,把南面守個鐵桶一般,魔尊若來取至尊魔劍,豈不是自投羅網,有去無回嗎?”

“如果魔尊不來呢?”無盡不以為然:“或者,她等百年千年再去呢?只是守株待兔,卻不知兔在何方,如何劫數難逃了?”

“這,”戰神一時語塞。

“那就取出魔劍,将其毀去,朕就不信魔尊敢不來!”仙帝傲然威儀,沉聲喝道。

“戰神傲天聽令!命你統領三軍,一軍即刻趕往魔人兩界交接之處,搜尋魔族大軍動向。二軍包圍湮山所在之鎮,三軍把守湮山南面入口。”仙帝心中雖然對螢惑森海還有疑慮,但是與魔尊決戰的時機,他等待太久太久了,絕不容許有失。

“而朕,親守湮山!”他相信有他親自鎮守,魔尊只要出現,則必死無疑。

“臣等領令!”

戰神殿。

相異于淩雲殿的華麗莊嚴,以朱紅色為主打色的戰神殿,遠遠看就像一團烈火,燃燒着永不熄滅的戰意。

“讓煙桓速來見我。”戰神傲天匆匆回到殿中,第一件事就是令侍從去召煙桓上仙。

戰神之所以為戰神,并不是僅僅仗着仙帝是他的叔叔。恰恰相反,戰神之名絕對稱得上名副其實,傲天至今所有的戰役均未嘗一敗。因為他有煙桓上仙—-仙界第一參謀。

煙桓緩緩走上殿來。

也許你身邊也有這樣的女孩,她長相平凡,就像你隔壁的鄰家小妹。她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的待在自己的角落裏,偶爾你投去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總是回報你非常親和力的微笑。

可是這樣的女孩居然是威震四界的戰神左右手,于是你很難接受,怎麽看都覺得別扭。

但是,就是這樣的女孩成就了戰神的威名。

“煙桓,你一定要想個萬全之策,置魔尊與死地。”

煙桓低頭思索了一會。

“殿下,魔界至湮山,只有兩條路線可以選擇。”

“哪兩條?魔界和人界不是只有幻邪山一條路嗎!?”

“第一條,幻邪山。魔界和人界唯一的交界點。第二條,從妖界借道,迂回進入人界。假設魔界與妖界結盟的目的正是為了借道,那麽說明魔尊早已察覺至尊魔劍将解封。這個假設成立的話,魔尊可能已經進入人界了。”

聽到這,戰神的臉色變得像他金碧輝煌的宮殿一般。本以為只要把幻邪山圍個水洩不通,就可以手到擒來的獵物,卻得知獵物早已狡猾的繞過了包圍圈。這種滋味,生生必須吞下,足以讓任何人變色。

“如果魔尊已經進了人界,那怎麽抓她?”戰神頂着和牆壁相互輝映的臉色,喪氣的問。

煙桓略沉思了一會:“目前還沒接到人界有大量魔族活動的報告,說明魔尊是秘密借道,不敢驚動妖界,帶的部署一定不多。所以圍殺魔尊,至少還有兩個方法。”

“哪兩個?”戰神急着問道。

“第一,嚴密布防湮山以及湮山的必經之路,同時命綠煊等人在暗處查訪。第二,據臣下所知,妖界共有三隊軍力。借口妖界與魔界暗通款曲,命妖界調動兩隊人馬搜捕魔尊。而仙界的軍力可以分成兩部,一部固守湮山,一部佯攻魔界。如果魔尊還未進入人界,那麽佯攻可以逼迫她現身。如果她進入了人界,則正可以借機剿滅魔界,到時就算她拿到了至尊魔劍也難有作為,最多茍延殘喘拖些時日。只不過第二種方法的風險在于,妖界是否能忠誠的聽命于殿下。”

煙桓斯文的娓娓道來,那麽平和溫柔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唱搖籃曲。

“為何讓綠煊等人暗中查訪,這有何用?”戰神鎖着兩支劍眉問,他實在很厭惡綠煊等人,特別是無盡。想到無盡那永遠一副冷冷淡淡嘲諷的笑臉,就不打一處來氣。

“綠煊是難能一現的仙妖混血。妖族普遍依靠魔族的煞氣修煉,對魔族有天生的追蹤能力。而仙族對魔族也有天生的排斥感。所以,綠煊這樣的混血,天生對魔族就具有超強的識別力。一般的魔族已經難以清除自身所帶的煞氣,更何況魔尊強大的魔力,她的氣息必定更難隐藏。所以,一點細微的氣息,就能讓綠煊找到魔尊的蹤跡。”其實煙桓內心是傾向第一種方案,綠煊的能力,她一直都非常有信心。

不愧是煙桓,戰神有些得意,當初将她撿來真是太明智了。不過他私心絕不願綠煊等人立下大攻,所以他很快就排除了第一種方法。“你去布防調軍,我這就去面見仙帝。有仙帝的命令,相信妖主不敢不從。”

“屬下遵命。”煙桓領命退了出去。

☆、清夜孤旅

16

一輪清冷的月照在深夜的山林中,給樹木暈上朦胧的輪廓。

最高的樹梢處,有一人輕盈的立着,長發白衣,随風飄動。

她似乎在眺望什麽,但是她的眼睛卻是緊閉着。

過了一會,她輕輕飄落下去,落入一片黑暗中,失去了蹤影。

如果仔細搜尋,可以在樹林中找到一個快如閃電的白影。

她正在山林之間疾行。

如果和她并肩而行,會看不到樹木倒退,因為速度太快,影像根本來不及映入眼簾。

但是她不會介意什麽影像,因為她始終沒有睜開雙眼。

她為什麽不禦風飛行呢?在樹林中疾行,怎麽也不如在空中飛行快,空中沒有阻礙,也不會難辨別方向。

她可以立在樹梢紋絲不動,可以飄落下去不動聲色,能疾行如電,這種修為,已經不是一般的人界中能有的人物了。

顯然她這麽做,有着神秘的目的。

一個女性,修為非凡,孤身在夜間神秘疾行。

這樣的女性四界中有誰呢?

有誰會料到魔尊會不帶一個随從,孤身潛行呢?

清夜,正是魔尊清夜。

自從她混在魔界運送白石的車隊中繞過妖界進入人界後,她就一直利用黑夜的掩護在山林間疾行,隐藏着自己的行蹤。

他的策略果然有效。

第一次在幻邪山遇見他,她就知道他來歷不簡單。她曾經以為這個世界上能上幻邪山的不過三四人,初遇他的那一瞬,她吃驚了。随即她發覺他不是仙帝也不是妖界樞主。

他是誰?!

看來她小看這個世界了。

只是他太低調,兩千多年,居然沒離開過幻邪山。她很失望,居然查不出他的來歷。

直到他随着妖界的使者隊伍來到魔界,她才真正知道他是誰。

無相無盡。

原來他竟然是仙界最低調神秘的無盡上仙。

只是不知道為何與世無争,自從天蹤紫鶴仙去之後從來不參與任何紛争的他為什麽會幫自己呢?他可是就算仙帝施壓,也未能調動的無盡上仙。

他有什麽目的?他想得到什麽?

不過她從來不是喜歡自尋煩惱的仙族。她是單純的魔族,沒有那麽多餘的情感,只有欲望!

複仇的欲望,戰鬥的欲望,征服的欲望!

有人願意倒貼的幫助她,何樂不為呢?

他是不是憐惜自己很弱小?因為她是個女性,而且眼睛看不到?

風艽也是這樣小看她。最後呢,犧牲一個風艽,換來繞行妖界的便利,實在是太劃算的買賣。

少炀确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相才。剛到魔界半天就把形勢掌握了。再挑撥風艽騷擾妖界,為盟約,繞道鋪路。真可謂計劃周詳,滴水不入。

這十年,少炀也沒閑着,魔界的整頓,外界不知道,她魔尊還不清楚嗎?整個魔界大震蕩,好幾次差點鎮不住。幸好有大哥飄塵。這十年是全靠他了。她基本就是個甩手掌櫃,只專心修煉,精進修為。

不過,少炀這樣的,如果是敵人,那還真難纏。魔族都是不善迂回思考的種族,來陰的還真不是仙界的對手。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無相無盡,谪仙少炀,就是她手上最大的王牌。

仙帝,你這次輸定了,她冷笑。

不過,這還不是她手上的底牌。 湮山才是。

得知至尊魔劍在湮山,她笑了。不過細想之後,她知道這個地點是必然的。被上古咒語封印的物品,再次降臨,除了湮山,還能有什麽通道呢?哈哈。上天取走一樣東西,也會給你另一樣作為補償。也許,她就是注定來終結仙帝的。她是輪回鏈上的一環。所以她被賦予了這樣強大毀滅的力量。

世人都以為她是瞎的,她也從來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能力。所有輕視她的人,都要為此付出代價。不過,飄塵哥哥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會将魔尊的王位禪讓給她。

她的位置已經很接近湮山了。最快的路線是通過一個城鎮。當然,仙界必然重兵布防。但她不怕,這兩千多年她也不是白去幻邪山的。

青丘鎮。等到日出,城門打開,穿城而過,再一百裏就是湮山了。到時,她将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湮山。

清夜在青丘鎮外的箕尾山停下了腳步。

她這邊的進展非常的順利,就不知道飄塵哥哥和少炀那邊的部署是不是也一樣順利?

這是個謀劃許久,精心準備的計劃。這個計劃環環相扣,只要一個環節出了差池,就會全盤皆輸。就算是魔尊清夜,在等待時間分秒推進中也覺得緊張了。畢竟決定事态的主動權不完全掌握在她手裏。暴風雨之前的平靜是可怕的。這種可怕,不在事态,而在心态。

這時,魔族的優勢正好體現出來了。單純的魔族從不猶豫不定,只會直線的執行既定方案。也可以說是呆板不懂變通。但确實是一種優勢,這種優勢的名字為—-執行力。

魔尊悄然潛入的時間段,仙界在做什麽呢?

一切以仙帝為中心的權利體系,正在上報,等待命令的墨跡中蹉跎。一切都要仙帝發話,仙帝對權利的控制一直都是絕對集中的。這也是少炀被谪貶的原因—沖撞了仙帝的權威。

追蹤魔尊的兩隊妖界兵力剛剛才出發。

紫陌大人雖然萬般不願,但是仙帝施壓下,也不得不從。睿智的她想了無數可能,卻沒有想到,魔界的締盟居然是為借道暗渡陳倉。這是一個致命的疏忽,也是仙帝得以借題發揮的把柄。但是不願妖界再次卷入仙魔大戰的她,還是能拖再拖。

這樣一來,就印證了煙桓的推算。陰奉陽違的妖界兩隊能追蹤到魔尊嗎?身在青丘鎮的煙桓的心裏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就快天亮了。煙桓的不安也越來越重,她有種莫名的預感,魔尊已經離她很近很近了。

煙桓再也等不下去,她立刻去求見戰神傲天,這次一定要讓殿下把綠煊調來。綠煊一來,魔尊就無所遁形了。

所以,就算殿下百萬個不言,煙桓也鐵了心要調綠煊來。所以,她去求見戰神殿下的時候,已經越權下了一道調動的命令。

命綠煊天亮之前務必趕到青丘鎮,違者軍法處置。

☆、青丘之晨

17 青丘之晨

伴随着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青丘鎮的城門緩緩打開。不一會,進城的人就陸陸續續走過來了。順着太陽軌跡作息的大多是果菜小農,進城幫工的農婦,小買賣販等等。忙碌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這就是人界的城鎮嗎?和小浩渺城差不多,青灰灰的,不過大門好看多了,至少是完整的。”一個甜美的小女生輕快的走在人群裏,指着青丘鎮的大門和城牆品頭論足。

童言無忌,聽者有內傷。紫櫻開始後悔為什麽要來當跟屁蟲,可是他實在不能放心君蕪。但是君蕪死活要跟着她師傅,綠煊怎麽勸都沒用,紫櫻也就只好跟了過來。紫櫻跟來了,千墨和無盡也就不能不來了。

“咳咳!君蕪,我看你一點都不像昏暈了一夜,是不是故意惡作劇整哥哥們?”紫櫻略帶威脅的逗君蕪,其實更是關心君蕪的身體。

“才沒有呢!”君蕪吐了吐舌頭鄙視紫櫻,就轉去找綠煊撒嬌:“師傅,他又自稱哥哥了,我不要這麽老的哥哥嘛。”

“君蕪…”綠煊只能無奈的笑了笑。

調令一人來了五名,煙桓一點也不介意。相反綠煊趕來了,還外帶一個妖主紫櫻。煙桓暗自松了口氣。有這兩人坐鎮,相信魔尊想要無聲無息的通過青丘鎮,并不容易。

很快煙桓就會明白,就算來了兩個最适合追蹤魔尊的人,也不如一種人來得有用。這種人通常被稱為間諜。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對魔界的計劃毫無所知的仙界,是打不贏這場圍殲戰的。

伴随着黎明,就在煙桓将自己認為的希望迎接入青丘鎮的同時,戰神傲天收到了這樣的消息—–魔界大軍壓進幻邪山!傲天第一時間召見煙桓,将這個預計之外的消息告之她。

煙桓楞了楞,她沒有在第一時間給傲天回複。性情極度急躁的傲天轉身就命令部下開拔奔赴幻邪山。煙桓想要開口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她只能命令綠煊等人立刻追查魔尊的下落,并在第一時間上報,然後追随傲天大人去了幻邪山。

一盞茶的功夫,青丘鎮又恢複了往日的節奏。喧鬧的集市,忙碌的小販,辛勞的小工,口袋裏有幾個閑錢的大爺,石板街上,就是人生百态。偶爾有幾輛車馬穿過,速度都很慢,駕車的馬夫也很謹慎,就怕驚了馬,傷了路人。

沒了煙桓的約束,君蕪開心的拉着綠煊師傅逛起了小街。這是她第一次回人界,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特別是扛在小販肩上紅彤彤的冰糖葫蘆,沾上嘴,就停不下來了。邊吃邊逛,好不快活。

最後綠煊不得不阻止:“君蕪,我們不是出來玩的。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該趕路了。”

“不行,師傅太壞了,明明人界這麽好玩,居然一次都沒帶小蕪來過!”前面還有那麽多小攤,還有那麽多看起來好好吃的東西,還有那麽多閃亮的新奇玩意,紫君蕪才剛玩起興致,哪裏肯罷休。

“小蕪,任務要緊。等了結了這些事,師傅一定陪你玩個夠。小小的青丘鎮算什麽,到時候師傅帶你去大京城玩個痛快。”綠煊撫摸着小蕪的頭,安慰着說。

“好吧,約定了哦,師傅不能耍賴說話不算!”小蕪雖然很舍不得離開,但是她更舍不得師傅為她的任性為難。

“師傅什麽時候耍賴過?”綠煊屈起手指彈了彈小蕪的腦門,輕笑着說:“只有你這個小賴皮才會說話不算”

“哎呀!”小蕪摸着頭跳開:“師傅太壞了!”

“哈哈哈!”小蕪調皮的叫聲引得衆人一陣歡快的笑聲。雖然被大家取笑了,紫君蕪卻一點不在意,她還特別跑去再買了好幾串冰糖葫蘆,才心滿意足的跟着師傅走了。

這時一輛馬車,緩緩從旁邊走過。綠煊和紫櫻同時神情一凜,魔者!

為了不打草驚蛇,綠煊和紫櫻對了對眼色,就拉着其他幾個悄然的跟在馬車的身後,一直跟到城外好幾裏處。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一個白色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慢慢轉過身。

魔尊清夜!紫櫻立刻認出了她。魔尊居然孤身一人,就這麽大大方方的穿過青丘鎮,更甚者,竟任由他們跟在身後!紫櫻轉過頭看向無盡,無盡也見過魔尊,一定已經認出她了。

無盡的表情讓紫櫻迷惑。

無盡一臉閑适,倒像出城踏青一般,還是不是左右看看,似在欣賞風景。而眼前的似乎不是魔尊,只是一個普通的路人。

千墨已經注意到了紫櫻的不尋常,他自然的走到綠煊身旁,将君蕪護持到身後。

先開口的居然也是魔尊,萬年冰山臉的她難得扯了抹笑意:“你們幾個真夠大膽的,竟然敢就這麽帶着小女孩跟在我的身後。”

還沒等衆人有所反應,魔尊人已經流星般飛了出去,空氣中只傳來一句挑釁。“不是要追捕我嗎?來啊!”

聽到這句話,綠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