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有些不死心,“可我覺得,王爺對我,應該不止這麽點吧。”

如珠撓了撓耳後,思索再三,繼而斬釘截鐵道,“不,奴婢确定只有這麽多。”

似玉布下琳琅的早膳,去如珠房裏找她,在路上碰到同樣一臉疲倦的逐星。

似玉笑:“昨夜如珠喝得爛醉,幸得你送她回來,不然我可不知去哪裏找她。”

逐星有些不好意思,“如珠姑娘找我喝酒,我還以為她酒量不錯,所以多勸了她兩杯。不過,也是因為王妃娘娘的酒好。”

似玉略一想便明白了,是琳琅叫如珠去的,她道,“如珠心直口快,她沒有問什麽奇怪的問題,讓你煩心吧。”

逐星輕笑,“她應該是為王妃所問。哎,反正這話告訴似玉姑娘也沒什麽關系。”

他往四周看了看,聲音放低了些:“就是關于,王爺對王妃的心意。”

小姐讓如珠去詢問這個?似玉按下心裏的思慮,“是嗎,那逐星侍衛怎麽答的。”

“這個嘛,這麽顯而易見的事情再直接說的話,就沒什麽意思了。所幸,我最近研究了些文人的詩歌,頗有些心得。”逐星還準備顯擺幾句詩詞,又瞧見似玉沒多大興趣的樣子,只要咳了咳,繼續說下去:

“總之,我就拿桌案上的那碟瓜子為喻。這個世上有這麽多瓜子,可是最終只有兩粒瓜子能夠撥開重重阻礙,走到一起,因着其中一方對另一方永不放棄,堅守到底的熱戀,所以才······”

“你的文采很好呢。”似玉微笑着打斷,“但我覺得,如珠應該沒聽懂。”

逐星摸着自己的腦袋,“那,我要不要再去和她好好解釋一下?”

似玉搖頭,“還是不要!如珠的理解能力有限,你越是解釋,她就越糊塗。”

另一邊,穆琳琅已經驅散了那抹憂傷,決定重新振作起來,“沒關系,有總比沒有的好。就算現在只有一點,往後也一定會越來越多的。”

如珠給她鼓勵,“王妃別喪氣,說不定祁王爺是那種,表面好像沒什麽,但內心已經喜歡得要死,不願意說出來。”

穆琳琅搖頭,“還是現實一些,逐星跟了他這麽久,怎可能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不過,王爺的确有過一個喜歡得要死的姑娘,我之前就在捉摸,那姑娘到底是誰呢?”

如珠梳好頭發,又挽起袖子去臉盆架子上洗臉,撲騰了一臉水,含糊道,“咱們王爺的身份尊貴,各方面條件又出挑,在嘉朝會有哪個女子拒絕他?”

“這可難說,看不對眼也是有的。要不然,就是有比王爺身份還貴重的人,那女子有更好的選擇·····”穆琳琅絞着手中的帕子,突然靈光一閃,“太子是儲君,身份自然在衆皇子中最尊貴,而那個女子——是太子妃?”

東宮。

太子臻難得晚起,他躺在床榻外側,支撐着腦袋,眉目含情的看着熟睡中的女子,不禁的想,還是睡着了可愛些,不過昨夜裏······險些讓他迷了心智去,真是不能小瞧這個女人啊。

正沉浸這難得美妙的時刻,侍女春錦輕手輕腳的奉案進來,“殿下。”

這一聲雖輕,睡在裏側的驚洛卻瞬間醒了,看到蕭承琰還在,不禁想,這人怎麽還沒走?

蕭承琰在心裏嘆口氣,只好坐起來,而看到那黑乎乎的藥汁時,忍不住說了一句,“今日,就不必喝了。”

春錦瞬間面露喜色,“是。”

剛要退下,驚洛卻出聲叫道,“慢着!”

她看向太子,“殿下,避子湯每次不落,才最為安全。”

蕭承琰皺了皺眉,“你是否太謹慎了些,太醫說過,你身體有孕的機率······”

“十分渺茫。臣妾知道,既是如此,喝了這個,大家都可安心。”

蕭承琰卻忽然拂袖站起,在屋內來回踱步,最終像是妥協了道,“本太子想過了,眼下這種情況,你若誕下子嗣,也并非不可。”

這話一出,春錦喜得幾乎端不穩這湯藥,這麽些年,殿下總算是想明白了,但她看向床上本該高興的太子妃,卻又滿心疑惑。

只瞧驚洛霎時間臉色蒼白,單薄的身體甚至微微發抖,她低着頭,緩緩的在床榻上形成一個跪拜的姿勢,她的頭埋在雙膝前,弱小而又堅定的聲音道:“臣妾,不願意。”

春錦吓得丢了半條命,慌地跪在地上,“殿下恕罪!太子妃是無心之言,殿下息怒!”

蕭承琰走到驚洛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來,一字一句都包含着怒氣,“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驚洛看着他,那雙毫無雜質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恐懼,“殿下一時忘了自己的承諾,可臣妾不敢忘。”

蕭承琰不可置信,“你竟然還想着······”

驚洛道,“是,每日每夜,無時無刻,臣妾都在期盼着那天的到來。”

蕭承琰松開她,“好,好一個太子妃!心智如此堅定,看來本太子還真要向你學習才是!剛剛,是我疏忽了,險些釀下大錯!”

他憤憤離開,驚洛卻好似松了一口氣,波瀾不驚的跪拜,“恭送殿下。”

春錦站起身,站在床邊,“主子,你糊塗了!剛剛那是多好的機會啊,殿下好不容易松口。”

驚洛默不作聲的拿過那湯藥,湯汁已經涼了,尤為的苦,她眉頭都不皺一下的一飲而盡。

春錦連連嘆息,“太子妃,您總是和殿下作對,又是何苦呢?”

【“臣女自知死罪,願以命相抵,但求殿下放過林府上下!”】

驚洛的唇邊揚起苦澀的笑,她怎敢和蕭承琰作對,她有什麽?從初次見面,就已經在跪地求饒了。

但是,她也有想要的東西,想緊緊抓住的東西,為此,她聲音沙啞道,

“萬般皆是命,可到底,我的身體,還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這是穆琳琅第一次來東宮,要單單按照她讨厭蕭承琰的程度,她一輩子都不可能踏進這裏。

此刻正是午後,穿着嫩綠色衣裳的小宮女在前面給她帶路,她看起來很活潑,應是剛進宮不久,琳琅稍稍問了幾句驚洛的事兒,她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

“咱們太子妃對下人可和氣了,連重話都沒說過一句。不過東宮內的事還是由皇後娘娘來管,太子妃不插手這些。”

琳琅問:“為何?”

她笑了笑:“祁王妃還不知道,咱們的太子妃在宮內有個名號,叫‘閑鶴’,沒人比她更清閑了,她什麽都不願意管,就是對自己的身體特別重視。”

穆琳琅想到長寧說的養生老頭,不由得輕笑起來,轉眼間已經到了,面前是一坐落在湖上的精巧涼亭,只瞧驚洛優哉游哉的躺在躺椅上,旁邊斜放着一支魚竿,手裏捧着書卷。

她瞧見琳琅,對她招手,然後拉在她在一旁坐下,“你怎麽有空來宮裏瞧我了?”

琳琅笑笑,“我給你送吃的來了,八寶如意糕。”

“這東西該給長寧那個小饞嘴送去。”她斜看了一旁的魚竿,“喜歡釣魚嗎?”

琳琅遲疑了一下下,點頭,“喜歡。”

釣魚,下棋,品茶,讀書,驚洛的日常活動真真是別有韻味。穆琳琅忍不住想,難道王爺就是喜歡這般靜的女子?

那她完了,這裏面除了喝茶,她沒一個喜歡的。而且她喝茶也喝得粗糙,不像驚洛這般精致有序。

驚洛早看出這位祁王妃的心思不定,緩緩放下茶杯,“你今日來東宮找我,有何要事?”

琳琅坐穩了些,“我說了,就是來給你送吃的嘛,沒其他事兒。”

“哦。”驚洛微微點頭,倒也不繼續問了。

琳琅不會下棋,連做棋友的資格都沒,驚洛于是自己跟自己下,琳琅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場景似曾相識。

還好撐到沒發困的時候,春錦過來禀告,“太子妃,練琴的時辰到了。”

驚洛手執黑子,看向琳琅,“你可有興趣?”

穆琳琅忙連搖了三搖,又看了看四周,“哎呀,一晃都這麽晚了,叨擾你太久,我該告辭了。”

“祁王妃當真沒其他事?”

“沒有沒有,下次咱們去長寧那裏聚吧。”

琳琅走出這亭子,宮女剛好将琴奉上,她忽地止住腳,朝那邊望了望,驚洛微微颌首,纖指撥弦,神态淡然,發髻上的金色步搖也輕輕晃動着。

如珠瞧她似乎看晃了神,低聲問,“王妃看什麽呢?”

“皇宮內,難得有這麽悠然的景致。”琳琅輕嘆,“只願,這景能夠留久一點吧。”

作者有話要說: 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