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紀淵盯了李宗澤半晌，方緩緩說道：“宗澤，我本要打你一百大板，現如今正值用人之際，暫且記在賬上，等破了倉陽軍，本王一并處罰。”他心知兩人已經生隙，若此時處理不好，将會埋下隐患。而尹動兵道娴熟、武力驚人，雖然來自虎贲軍，不如李宗澤可靠，但國難當頭、大軍壓境之時，這樣的将領才是重要的中流砥柱。

先前過來時，李宗澤将尹動描述得頗為不堪，特別是聽到鎮庭關大将軍一詞，令他大為光火。此時想來，九成是李宗澤擔心尹動風頭太勁，最終會取代他這個狼牙軍主将，才先下手打壓對手。

而自從知道歐國雲重新控制了虎贲軍後，李紀淵便時常冒些無名火，開始對所有出身虎贲軍的将領漸有戒心。

“唉……真正能戰的只有虎贲軍的人，但最不放心的還是這些人啊。”李紀淵暗暗搖頭，彎腰扶起跪在地上的尹動，然後一腳将李宗澤踹倒。

尹動一陣感動，低頭沉聲說道：“末将誓死不負王爺的重托！”

李紀淵的臉上閃耀出奇異的光彩，征服一名勇士比征服衆多美人難上許多，勇士是需要以心換心的，不比美人只用金錢、權利就可以打動。他忽有所感，仰面朝天感嘆道：“感謝上蒼賜我王朝勇士，願上蒼助我王朝轉危為安！”

……

……

七百裏外，王朝的南部邊疆同樣陷入困境之中。

三城之間用以聯絡的信鴿，無論白天黑夜，只要出城，就會被倉陽軍營中飛起的獵鷹捕食或者被火槍擊斃。如此一來，別說人了，就連只鳥都飛不出去，也就将這三座城池徹底切割開來，也斷了他們與外界的一切聯系。

這種聞所未聞的戰法，令歐國雲一衆将領都十分郁悶憋屈。

除了開始幾日馮志勇指揮小葉城守軍擊退了倉陽軍的數次攻城，雙方互有損傷以外，随後一連十日對手都沒有動靜，只是穩穩的守在營寨裏。

如今烈陽城、小葉城和連城已經被圍困超過十五日，二十萬倉陽軍圍而不攻，只是切斷了小葉城和連城的糧道，然後靜待糧絕後的王朝将士放棄堅城之利強行突圍，再進行圍殲。

小葉城和連城都是小城，比不得烈陽城，所儲備的糧草只夠一個月消耗。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在這片山區裏，夏末秋初的夜風吹來仍是有些涼意。

歐國雲站在小葉城的西門城樓上，默默看着三裏外的倉陽軍營寨。營寨連綿數十裏，燈火通明，已是深夜了，守衛換防、巡更流動的人馬不時出現在燈火下，又随後消失在黑暗中。

城內軍牢裏還關押着歐國雲在食人山裏擒來的那名女子，十日前倉陽軍停止攻城時，歐國雲以為會有人前來交涉，但那些倉陽軍仿佛已經忘記了此女。

只是歐國雲有種預感，今夜或許會與往常不同。畢竟如此圍城之法，是把人往絕路上逼，一旦虎贲軍決定冒死突圍，那些急眼的将士自是不會放過那個敵國女子。

小葉城只有三個城門，一個是面對倉陽軍的南門，一個是通往烈陽城的北門，還有一個是連接食人山的西門。以往，因為食人山在虎贲軍眼裏是不可逾越的，所以那裏的城牆修建得并沒有南北兩門高大，防衛也沒有南北兩處嚴密。不過如今倉陽軍已經打通了食人山通道，馮志勇便加強了西門的防禦。只是，低矮的城牆雖經過臨時加固，依然是整個城池防禦的短板。

這些時日以來，歐國雲的身體恢複較快，雖然距離以往的水準仍相差較遠，但與嚴緒清一戰之後的乏力症狀已經完全好轉。幾個月來，經過多次非生即死的戰鬥，身受如此嚴重的傷勢竟然能夠迅速恢複，也算是一個奇跡了。

或許，人在絕境中才會爆發出以往未知的潛能，創造出種種奇跡。

最近幾日，歐國雲都會夢見一張蒼白的臉，臉上那雙灰白的眼球裏，總會流露出無盡的怨毒。

其正是歐國雲和大管家二人在寒山遭遇的那個成精之物。

歐國雲隐隐覺得那東西似乎已經侵入到他的身體裏，正等待時機吞噬其精氣生機。

當時的搏殺中，他親眼看着其逐漸化為青煙，雖然最後支撐不住暈倒，但醒來時其所化身軀已經消散，這東西本就是魂魄，既已消散，為何還能出現在夢裏呢？難道，魂魄還有精神？魂魄已散，精神不死？

歐國雲也相信鬼神之說，但從來都不信鬼神能超過人力。因為人有血性、勇氣，就象這一片戰場，死去戰士的英魂在兩軍對壘的蕭殺中，靈魂再強大終會是煙消雲散。

想到這裏，歐國雲将左掌擡起細看，在月光與火把光芒的交映下，粗糙的手掌上只有堅硬的繭。

關押女子的軍牢距他所在的西門只有二裏。

“也該來了吧？”歐國雲想着，走下城樓。

……

……

西門外的崎岖山道上，四名蒙面黑衣人如履平地般行走着，速度極快，絲毫不下于平地奔馳。

一盞茶的時間後，四人出現在城牆下。

西門城牆只有七丈高，比起南北城牆足足矮了三丈，四人各自掏出繩索往上抛出，繩索的頂端穩穩套在垛口上。

城牆上的士卒見到繩索，并沒有聲張呼喊，而是默默退至數十丈外的火把陰影處，握緊了手裏的長矛。四道黑影迅速從下面攀爬上來，看到遠處值守的王朝士卒沒有察覺，立刻将繩索一收，套在對面的垛口上再放下去，然後拉着繩索輕盈的滑下城牆。

他們沒有收回繩索，而是繼續挂在垛口上，因為回來時還要用到。

四人迅速消失在黑暗中，不多時馮志勇出現在城樓處，一揮手，幾名士卒走到挂着繩索的垛口前，把下垂的繩索拉起來。随後，數百名士卒手持長弓掩藏在各個陰暗處。

……

……

從兩軍交戰至今已是過去了二個多月，十數次慘烈厮殺，倉陽軍幾無破綻可尋，而這女子，應該算是他們的一個弱點吧？

今夜，正是以這女子為餌，設下一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