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遲疑地從旁邊樹上拉了根繩子系在腰間,這是為救自己那莽撞女兒準備的,沒想到此時派上用場!他跳進井裏,把白蓮抗在肩上,用力掐仁中,她稍稍動了動。

程大禹趕緊抓着繩子往外爬,他手臂的傷還未痊愈,一使勁兒便滲出血來。一只手扒住井沿,他使勁兒探出半個身子,猛然間,脖子已被勒住!

只見白蓮雙目無神,活像個女鬼似的伏在程大禹背上,白細的手指緊緊箍着他的脖子。

“爹!”小瞳叫喊着沖向井邊,想要去抓他爹的手。

不料程大禹見她過來,竟自己松了手,再次和白蓮雙雙墜入井中。

“爹——”小瞳腳下一軟撲坐在井邊,怎麽會這樣?!“妖怪,我跟你拼啦!”她哭喊着站起來,手腳并用爬上井沿。

“喂,你瘋了嘎?!”奔月啄也啄不醒她。

“哐哐哐!”正在此時,院門被敲響,奔月撲棱着翅膀飛過去啄開門銷,正見劉摯沖進來。

見小瞳趴在井邊,一塊石頭飛入她手中,劉摯微微蹙眉,從袖間取出一疊咒符,輕輕一吹,便有兩片紙豐盈起來,化為兩條錦鯉,躍進井裏,分別咬住白蓮和程大禹,将他們分開來,而後縱身躍出井來。

那兩條錦鯉将兩人丢在井邊,又躍入井去,程大禹咳了兩口水便醒過來,白蓮依舊面無血色。

“爹!”小瞳撲上去,壓得程大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劉摯則又取出一片紙,吹出個蝴蝶的形狀,那蝴蝶純白色翅膀,翩翩然落于白蓮已成灰白的唇瓣之上,片刻,那翅膀染成了碧色。

再看,白蓮雙目漸漸澄明,略帶惶恐,仿佛剛從噩夢中醒來。

“發生何事?”她見自己和程大禹渾身濕透,驚慌道,“恩公,小瞳,那,那井裏有…有…東西!”

程大禹也是一頭霧水,只記得白蓮忽然發了瘋似的掐住自己,有同歸于盡的架勢。然後,他怕牽扯小瞳,索性松手……對啊,小瞳!他這才緊張道,“你怎樣?”

小瞳拖着哭腔道,“我以為你要和白姐姐殉情,不要瞳兒了……”

程大禹這才松口氣——果然還是他女兒。他忽然起身抽出腰間藏的短劍,指着劉摯道,“你究竟何人?!”

劉摯倒是不慌不忙道,“程捕頭莫急,白姑娘也請安心,聽在下道來。方才有妖怪藏在井中,趁白姑娘打水時将她拖入井中,因她體質削弱,很容易附身。而程捕頭則難度很大,只能利用白姑娘做誘餌,待他在井中溺斃才食其魂魄。”

“诶,魂魄也能吃?” 小瞳驚得張嘴。

劉摯挑眉笑道,“當然,對妖來說,人類的魂魄可是修行佳肴,尤其是你爹這樣的,更是珍馐美味。”

程大禹看見他那眯成線的眼睛,不禁打了個冷戰。

小瞳對這些詞兒一知半解,看向奔月求助。

鴨兄咂咂嘴,“就是說對妖怪而言,白姐姐是炒青菜,你爹是紅燒肉!”

小瞳恍然大悟,愈發擔心地看着她爹。

“那貓妖,也是在吃小貓的魂魄?”

“雖然動物的魂魄只能果腹,但多數妖都是從吃弱小的動物開始修煉的。像那晚的貓妖,估計至少食了百人。”

程大禹心有餘悸道,“莫非,那日來行兇的人,也是被貓妖所害?”

劉摯點點頭,“只要分出部分妖力,便可操縱獵物。好就好在,被附身之人魂魄尚未被吃掉,若是能及時除去妖力便能複活,正如白姑娘。”

小瞳恍然大悟道,“難怪那晚貓妖說它救了白姐姐一命!”

白蓮雙手微微顫抖。

程大禹收回短劍,肅聲道,“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瞧!”劉摯指指井邊,只見兩條錦鯉相繼躍出,一條口中銜着個漢子,另一條在空中一躍化成白色蝴蝶,将那人體內的妖氣吸出。

這時,劉摯取出腰間的紫金小瓶,扭下瓶蓋,兩只碧色蝴蝶便飛了進去。他将瓶子重新扣好,對看呆掉的幾人道,“這便是那貓妖殘留的妖力。那麽,請容在下重新介紹,我乃流因劍派沈真人坐下弟子,劉摯。專業除妖師哦!”

除妖師?!小瞳兩眼要放出光來,“除妖師就不怕妖了呗?”

劉摯得意地拍拍他的小葫蘆,“多少妖怪都喂不飽它!”

小瞳激動地搖着程大禹的胳膊道,“爹,爹,我也要當除妖師!”

劉摯馬上附言道,“看來程小姐與本派頗有緣分。”

程大禹臉色有些難看。

奔月見她忽風忽雨,忍不住吐槽,“你方才不還立志賣藝麽?”

“啊,對啊!”小瞳滿臉遺憾地看向劉摯,“對不起了冒牌劉掌櫃,我不能當除妖師。”

“為何?”

“因為,我已經拜師學藝,要好好變戲法!”

變戲法?劉摯不禁打了個冷戰,他智鶴師叔若是知道他的傳世絕招被用來賣藝作,不知要多心寒吶!

程大禹在這件事上倒是态度如一,若說“流因劍派”四個字如雷貫耳,那真是恭維了“雷”,這個傳說中的名字可是比雷要響亮的多!這樣的劍派為何單單看中了小瞳?這讓他很是在意,況且,早就答應了她娘……

他對劉摯抱拳道,“不瞞仙師,最然小女天資聰穎,乖巧可愛,實為難得的人才,但早有仙家看過她并無仙緣,還請仙師另覓賢人。”

衆人默:……你真的想太多了。

劉摯輕輕嘆息,“也罷,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強求。家師常言,緣分不可強求也。”

“多謝。”程大禹松了口氣。

“不過……”劉摯若有所思道,“或許,小瞳她已經拜在了流因門下也說不定哦。”

聽衆再次愣住。

“仙師此話怎講?”

劉摯摸摸下巴,心道,她方才那招式雖無章法,但确是隔空取物,依此,她必然見過智鶴師叔。又想到師父臨行前的交代,說是此行會牽扯到一個年輕人,将會是影響到劍派存亡的人。他不知這個年輕人是誰,翼和小瞳的年齡相仿,都過了修仙的最佳年紀,但若單論資質,翼不知要好多少倍……總之,将兩人都帶回昆侖肯定沒錯!

思及此,他笑嘻嘻道,“小瞳,你方才說已經拜師學藝,可否告知在下那戲法怎麽變得?”

小瞳見衆人都滿臉好奇,再說智鶴師父也只讓她對石頭之事保密,戲法就是變給人看的嘛!于是她自信滿滿地點頭,指着不遠處那塊大石,大喊,“你們看好啦!大石頭飛起來!”

“……”

在衆人充滿期待的目光中,石頭紋絲不動。

小瞳往前跳了一步,更用力地喊,“大石頭,飛起來!”

“……”

看她急得滿頭大汗,劉摯比她還急,“咳,不如,先從這地上的葉子變起?”

小瞳氣餒地點點頭,道,“小樹葉飛起來。”

那樹葉在地上打了個轉,竟真的飄飄然落在她手中。“快看,爹!我抓到了!”小瞳興奮地把葉子舉到程大禹面前,可她爹卻沒有像往日般誇她,“……爹?”

程大禹面色凝重,道,“你從哪裏學來這些?”

劉摯胸有成竹地替她回答,“想必正是我師叔!是位豐神俊朗意氣風發的男子?”

小瞳使勁兒搖搖頭,“是個穿的破破爛爛,身上到處是血的大叔啊!他說他叫智鶴!”

劉摯驚住,眼中亮亮的閃了閃。

他壓了壓心緒,沉聲道,“那正是我師叔的名諱……而他傳給你的,正是他聞名遐迩的禦物術。這世上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如他這般使用法術了……”

“原來我師父是你師叔啊,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當除妖師啦?!”小瞳興奮地問。

程大禹默不作聲,把她拉到懷裏抱住。

劉摯也是見過世面的,很快從悲痛中緩過來,“程捕頭,事情您應該也心中有數。小瞳她也許是無意,但确實拜了我流因劍派的長老為師。實不相瞞,我智鶴師叔收徒甚少,禦物術恐後繼無人,所以,無論如何我也希望您讓小瞳跟我回一趟昆侖之巅,我師父或是秦師伯定有辦法。”

見他仍是滿臉擔心,“程捕頭若信在下,見了師父,若有其他方法習得禦物術,我必會及時将小瞳送回。”劉摯終于放下那狐貍似的笑容,鄭重道,“我劉摯以除妖師之名起誓,一年之內完璧歸趙!”

程大禹看看他,又看看小瞳,終于放手。

“多謝。”劉摯拱手道,“那就定于三日後出發。”

三日後,官府将涉嫌白家案的山賊餘黨全部抓獲,行兇者供認不諱,稍稍穩了民心。之前的虐貓案只說流浪漢所為,百姓紛紛抗議要驅逐外來人口,而小黑的失蹤根本無人問津。

自此,翼名正言順成了當鋪的學徒。

“翼!”小瞳蹦蹦跳跳地跑進當鋪。

翼正在店裏打掃,他換了幹淨的布衫,頭發整齊地束在腦後,與之前判若兩人,見到她便停下手中的動作,輕快道,“你來啦!”

“你今天好像有點怪噢。”小瞳盯着他看了半天,大叫,“難道,難道要去會相好?!

“什麽嘛……”翼不自在道,“還像以前那般邋遢怎麽在店鋪裏當夥計啊。”

小瞳想想也是,“劉掌櫃呢?”

奔月踱着步子跟在後面,“你總算不叫人家冒牌貨嘎。”

“他在裏面呢……小瞳,”翼忽然輕聲問,“智鶴死前可還說過什麽?”

小瞳思及智鶴,有些後怕道,“他忽然間很怕,像是看到什麽恐怖之物,和那貓妖一樣!”

“……”翼皺了皺眉,“一會兒見了我師父,最好別講這些,昨日你只說衣衫褴褛,師父他便那般傷心,我擔心他再受打擊……”

“嗷,”小瞳深以為然,“那,那為了讓你師父高興些,我就說他,說他死得紅光滿面好了!”

“……也不必,”翼後悔自己暗示得太過了,“別提就是了。”

小瞳連連點頭。

“你們這兩個小鬼,又背着我嘀咕什麽?”劉摯說着便從內堂出來,他今日穿了件松柏色的袍子,依舊閑閑散散的樣子。

小瞳吓得連連擺手,“什麽都沒有!”

“跟智鶴師叔有關?”

小瞳愣住了。

劉摯志在必得地問,“我就知道,他把石頭給你了?”

小瞳只顧得點頭。

奔月:就你這樣的也好意思說自己專長保密嘎!

劉摯卻明顯緊張起來,“石頭可還在你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要正式邁上除妖師之路啦,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