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盆冷水從頭頂澆過,手中這個精巧的玩意兒,霎時間變得十分礙眼。長寧用力攥緊,顫抖着聲音問道,“你說什麽,你的未來大嫂?”

“是啊,有什麽不對嗎?”琳琅摸不着頭腦,長寧的表情怎如此反常,先一把将她的荷包從公主手裏拯救過來,略帶不滿道,“長寧,荷包捏這麽緊容易壞的,未來嫂嫂的見面禮,我可要好好珍藏。”

長寧繼續夢游似的問,“那你大哥呢?他,他也喜歡?”

琳琅輕笑,“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和阿娘都很滿意,這位江姑娘,是個很出色的人,對我大哥的印象也不錯,看起來是般配的一對。我阿娘這麽着急,婚期肯定也不遠了。哎,長寧,你不是最喜歡那種喜慶場合嗎?到時候喬裝打扮一番,我帶着你去看新娘······”

“不般配!”她忽地尖利的叫出聲。

琳琅吓了一跳,長寧還在繼續耍脾氣,“一點兒也不般配!不行,絕對不行!”

她沖着琳琅吼完之後,氣勢洶洶的往外走了。

“哎,長寧!公主,公主!······”

怎麽也叫不理,琳琅納罕道:“怎麽一下子脾氣這樣壞?我大哥什麽時候招惹她了,她就這麽讨厭我大哥啊?”

似玉實在看不下去,走上前輕聲道,“小姐,你還沒看出來啊。”

“看出什麽?”

連如珠也是一副預料之中的表情,接着為她解惑,“長寧公主,喜歡我們家尚少爺呀。”

嘣!有什麽東西在琳琅腦子裏爆炸了,把以往的歷歷在目的場景都炸了出來:

聊天時總是無意間提到穆尚之,然後琳琅便傻傻的将大哥的最近情況和盤托出;

在将軍府找她玩時,若是穆尚之在家,公主的興致便會高很多;

得知穆尚之受傷總是“恰好”有藥;

還有最近的,生日宴請穆尚之,做游戲要和他一組······

還沒回味過來,又像是有人甩了她一巴掌,瞬間理清了思緒,那些顯而易見的舉動,都指向一個真相。

蕭長寧喜歡穆尚之。

琳琅低喃道,“公主,喜歡我大哥······原來公主,想做我大嫂?”

長寧一上了車辇,就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春彩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安慰,車輪徐徐滾動着,長寧哭夠了,忽然道,“去将軍府!要是不在,就去大理寺!我倒要當面問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娶親!”

春彩忙道,“去不得啊公主,以往,您有祁王妃作為掩護,旁人不會懷疑什麽。可如今您親自登門,就等于把這事昭告天下了。到那時候,您又将顧公子置于何地?”

長寧稍稍清醒了些,抽噎道,“那,那該怎麽辦?我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他娶親不成,他,他要是喜歡那女子怎麽辦”

春彩輕輕的撫着她的背,“剛剛祁王妃不是說了,只她和郡主滿意那女子,可能顧公子都還沒見到呢,又可能,他根本不喜歡她呀。公主,奴婢知道您着急,可越是着急,越不能亂了方寸,不然,您又苦心藏這麽多年做什麽呢。”

長寧抽泣的聲音慢慢低下來,淚珠從睫毛上滑落,像水晶一樣。

春彩知道她聽進去了,會心道,“我看過了今日呀,那祁王妃也該明白公主的心意了,那就好辦多了。”

長寧嘟囔道,“琳琅那個笨丫頭,我都提示她這麽多回了,非說一字一句說清楚才能明白。”

穆琳琅看着自己手中的,所謂“未來大嫂”的禮物,咽了咽唾沫,“我剛剛,是在和她炫耀這個嗎?”

如珠和似玉沉痛的點點頭,“而且,有些炫耀過頭了。”

“小姐總是這樣,有什麽好東西,非要和別人吹噓半天才肯收起來。”

穆琳琅苦着臉轉頭看她們,“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你們為什麽不早點提醒我”

忽然,手中的荷包重量一下子輕了,穆琳琅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那晚做出神經質舉動的蕭承翊,正拿着她的荷包觀賞,“做工細致,圖案也很精美,祁王妃在哪裏買的?”

那一晚之後,穆琳琅就恨不得與蕭承翊避之不見,一看到他心裏就怪怪的,像長了個毛刺球,渾身不舒服,他倒好,做了那樣的混蛋事卻全然忘個幹淨。酒鬼還真是幸福。

琳琅不去看他,只伸手去奪荷包,“你還給我,那是旁人送我的!”

蕭承翊一挑眉,“哦,誰送的?看不出王妃,還這麽得女兒家的喜歡?”

他身量高,一舉手,琳琅連跳也夠不着,氣鼓鼓的叉腰道,“那是自然,我女扮男裝出去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女子對我芳心暗許,每年的乞巧節,我都能收到一大堆的荷包,數都數不完!”

蕭承翊道,“這麽厲害,那王妃應該也不差這一個了。”

他作勢要收起來,穆琳琅氣得咬牙,這蕭承翊怎麽了,做了混蛋事連整個人也變得混蛋了,還要搶她的東西!

她頓時改變策略,也不對他張牙舞爪了,抱着雙臂嗤笑道,“王爺連個荷包都要搶,這麽眼饞,莫不是以往從來沒有收到過嗎?”

一旁的逐星傻乎乎的應道,“倒真是從來沒看到過。”

琳琅頓時狂笑起來,毫不留情的“嘲笑”他,“什麽呀,王爺真的一個都沒收到?哈哈哈哈哈哈,我還以為王爺在那些官家小姐中很受歡迎呢,原來是備受冷落,無人問津呀。”

“其實,也不是······”逐星想替他家王爺解釋,都怪他平日表現太冷淡太含蓄,旁人都不敢靠近,更別提送荷包了。

蕭承翊淡淡看他一眼,示意他閉嘴,接着十分坦然的對穆琳琅道,“是啊,我從未收到過這種禮物,所以這荷包,就當王妃轉贈給我了。”

穆琳琅急哄哄道,“那怎麽行!這是很有意義的禮物,我不能随便給旁人的!”

他露出一抹狡詐的笑容,“那,王妃自己做一個,再拿來交換。”

太太太無恥了!穆琳琅全然将那晚的暧昧抛在腦後,“蕭承翊你不講道理,搶別人的東西還提條件,你,你快給我還回來!”

見她作勢要撲上來,蕭承翊淡定的将手放在身後,再往後一退。再進,再退,再奪,再撤。

一番較量下來,穆琳琅簡直在被他耍着玩,蕭承翊滿足的笑聲從上傳來,“這個荷包我就暫且替王妃保管了,要是想拿回來,王妃就得趁早做啦。”

穆琳琅氣得想打他,卻不知何時已經雙手環過他的腰,就差整個人緊貼上去了,瞧他笑意更甚,連忙松開他。

“那本王,就等着看王妃的繡工了。”蕭承翊氣死人不償命,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态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只留下在原地切齒想咬人的穆琳琅。

事實證明,繡工這兩字,真是高擡這位祁王妃了。

首先,這位拿針的手勢都不太熟練,在繡繃上穿了十幾個來回,留下了一團不明所以的形狀,反觀一旁靜靜刺繡的似玉,一朵梅花圖已經呼之欲出了。

相形見绌之下,穆琳琅更沒信心了,把繡繃一丢,連連哀嘆,“不繡了不繡了!我從小到大都沒繡過一個完整的物件,怎麽可能會繡荷包嘛。”

似玉表情鎮定,早就猜到她會崩潰,“那小姐不想要回那個荷包了嗎?”

“想。”穆琳琅有些委屈巴巴的,“雖然還不知道那位江姐姐能不能做我大嫂,但心意總不能丢的。怎能讓旁人搶去!”

“這不就成了。”似玉道,“小姐耐心些,反正王爺又沒讓小姐繡出個多精巧的繡品來,他大概,也知道小姐的水平。”

“可我不想讓他笑話我。”

似玉想了想,“小姐要是實在不想繡,還是奴婢替您吧。”

從小到大,似玉不知替她做過了多少事,單單說這荷包,也是幫她繡過的。

那時候他們還在上學堂,有一日顧玄齡不知發什麽瘋,非吵着找她要荷包,穆琳琅年少的玩心更重,怎麽會有耐心坐下來繡那玩意,只讓似玉替她繡對鴛鴦送去,隔日就瞧見他跟個寶貝似的挂在腰間。

穆琳琅這時候卻生出了一點骨氣,加上蕭承翊又不太好糊弄,于是搖頭道,“不行,我自己來。”

以堅定的目光,不屈的心髒,拿起了那枚繡花針。

如珠端了水晶盤子進來,裏面整齊的擺着切塊的蜜瓜,一看到這場景就樂了,讓她家小姐擺弄繡花針真真是罕見,要說這祁王爺還真是有法子。

她笑道,“小姐休息會吧,吃些瓜果。”

“哦,等會。”琳琅費勁的拔針,頭也不擡的回道。

等到她與這針相處熟悉時,一擡頭,已經是入暮時分了,如珠和似玉剛剛退下,而面前的水晶盤,已是空空如也。

她什麽時候吃瓜了?

正在奇怪,小賊已經暴露,就是這兩日一直黏在她衣服上的小妖,它舔了舔嘴角,肚子已經是鼓鼓的,但似乎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原來你喜歡吃瓜呀。”琳琅探頭看向它,“還想再吃嗎?”

它高興的跳跳,跳到裝堅/果類的匣子裏,爪子一拍,只瞧那幾個核桃瞬間裂開了,口子還開得十分整齊。

知道這小妖有意顯擺,琳琅豎起大拇指,“力氣大,很好,但瓜是不能再吃了。”

它瞬間焉了,琳琅擡手摸摸它的腦袋,她遇到過些小妖也喜人類食物,但有個問題是,它們通常不知道适量飲食,貪吃到可怕的程度,必須要靠人為約束。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一快樂!今日準時更更

捉蟲,真是奇怪,為啥标點符號丢了這麽多,省略號有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