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靠岸,開車直奔章季家,接待他們的是章季的媽媽,趙明月和歐麥高進到章季家,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章季媽媽頭發花白,神色悲傷的給兩人倒了一杯茶,趙明月摸了摸茶杯,水是冷的,估計老人剛剛經歷喪女之痛,還沒緩過神兒來。

“阿姨,我們是國安局特勤組的,我是組長趙明月,這位是我的同事歐麥高,我們負責調查您女兒章季的死亡案,今天來這兒是有些問題想請您配合回憶一下的。”

章季媽媽點點頭:“你們想知道什麽?”

趙明月直接從平板上找出五角星的照片:“您在哪兒見過這個符號嗎?”

章季媽媽搖頭:“沒見過。”

“您女兒平時有什麽宗教信仰嗎?”

“沒有,她從小就不信鬼神這些東西。”

“那她的朋友裏有信這些的嗎?”

章季媽媽擦擦眼角,努力回憶着自己女兒的朋友,趁他們倆聊天的功夫,歐麥高起身:“我可以進章小姐的卧室看一看嗎?”

章季媽媽點頭:“右手邊靠洗手間那間就是她的卧室。”

歐麥高起身去了章季的卧室,章季媽媽回過神,仔細想了一會兒後,搖搖頭:“沒有,她的朋友很少,我都認識,沒有信教的。”

“她失蹤前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或者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跟平時沒什麽兩樣兒,那天晚上,她打電話回來說要加班的時候,我們也沒多想,因為她平時每周的這一天都會值班兒,所以晚回來一會兒也很正常,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還沒回來,我打她電話也打不通,這才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對,我讓她爸去局裏找她,局裏人說她值完班兒就走了。”

“章季平時下班兒回家是坐車汽車還是開車?”

“她騎電動車的。”

“路線固定嗎?”

“基本都是同一條路回家。”

趙明月掏出紙筆:“麻煩您告訴我一下她回家的路線。”

這頭趙明月和章媽媽在客廳談話,歐麥高一個人在章季的卧室裏站着,卧室20平不到,有個獨立的陽臺,屋裏一個衣櫃一張書桌,一張1.5米寬的床,床頭擺着一張章季的單人照,乍一看沒什麽特別的。

歐麥高伸手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都是財務類的專業書,看磨損程度,章季生前應該經常翻。

桌上有本日歷,其中9月27號被人用紅筆圈了出來,歐麥高拿這日歷走出卧室,來到章媽媽面前:“阿姨,9月27號是什麽日子,我看章季把這一天着重标了出來。”

“是她的農歷生日,我們家習慣過農歷的生日。”章媽媽說到這兒眼淚刷拉一下就下來了,“蛋糕都訂好了,人卻沒了!”

趙明月抽了兩張紙巾個章媽媽,默默的坐在一邊兒等她哭完。

歐麥高拿這日歷回到章季的卧室,打開窗戶伸出頭想往樓下看看,樓下草坪上有一個直徑差不多1米的黑色五角星。

歐麥高從卧室出來,拍拍趙明月的肩膀:“樓下看看吧。”

趙明月立馬領會了他眼神裏的意思,她放下紙筆,握了握章媽媽的手:“我一會兒再來。”

兩人前腳跟後腳下樓,繞到樓後邊兒,來到五角星前,趙明月先掏出手機拍照,而後原地蹲下,歐麥高捏起一小撮灰,湊到鼻子處聞了聞:“是燒紙。”

趙明月也捏了一小撮紙灰聞了聞:“小區裏邊兒每天都有物業的保潔員在打掃衛生,這麽大一個五角星不可能沒人打掃,估計這五角星剛畫上沒幾個小時。”

“物業都是清晨收垃圾掃地,這五角星應該就是今天早上才畫上去的。”

趙明月環顧四周:“這附近沒有攝像頭,什麽都看不到。”

歐麥高想了想:“小區門口有攝像頭,去那兒看看,或許能有收獲呢。”

兩人一起找到小區物業辦公室,當聽說要看視頻時,小區保安為難的搖了搖頭:“那攝像頭就是裝裝樣子的,早就壞了好幾個月了,什麽都看不到。”

趙明月看了看漆黑的屏幕,轉而問保安:“今天早上收完垃圾後,小區裏邊兒有陌生人進來過嗎?”

“這是個普通的居民區,魚龍混雜的,什麽人都有,你要說陌生人,呵呵,這個小區最不缺的就是陌生人。”

成,問了等于沒問,趙明月和歐麥高一無所獲的走出保安室,重新回到章季家樓後的五角星前。

章季媽媽也從樓上看到了五角星,當即在樓上哭天喊地了起來:“我的老天爺啊,我是造了什麽孽啊,你要殺就殺我,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她是我的命根子啊。”

趙明月被章媽媽哭的心煩意亂,沒辦法集中精力,歐麥高見狀想擡腳上樓去安撫一下,趙明月冷冷的說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去,有時候眼淚也是一種解脫,你去了她只會更傷心。”

歐麥高想了想,同意了趙明月的話。

趙明月重新蹲下,看着眼前的五角星,這麽大一個五角星沒有個20分鐘根本燒不完,也就是說清晨有個陌生人在這棟樓下站了起碼20分鐘,趙明月擡頭,看向章季卧室的窗戶,如果是個儀式,那個人一定是正對着章季卧室的窗戶,清晨這麽大的火光,不可能沒人注意到。

趙明月的目光集中到了一樓的住戶,她走到窗戶口,翹起腳想敲窗戶,可無奈自己個頭不夠,根本夠不到窗戶。

在後頭的歐麥高長手一伸,砰砰砰敲了三下,沒一會兒,窗戶開了,從窗口露出一個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兒腦袋:“你們是誰啊?”

趙明月翹起腳尖,看了一眼小男孩兒,沖歐麥高使了個眼色:“是個小孩人,你上。”

歐麥高知道她不擅長和小孩兒打交道,無奈的搖搖頭後,沖小男孩兒溫柔的笑了笑:“小朋友,我看見你們家樓後有一個很漂亮的五角星,你知道這是誰做的嗎?”

小男孩兒伸出頭看了一眼。點頭:“知道,是個爺爺燒的。”

“爺爺?”

“對,今天早上一個爺爺燒的。”

“那個爺爺長什麽樣子啊?”

小男孩兒掏出手機:“哪,我特意給五角星拍了照片,爺爺也在裏面。”

歐麥高接過手機,照片裏的五角星正燒的火光四射,在五角星後頭,有一個身高170左右,彎腰駝背的男人,男人整個上半身都被火光擋住了,除了通過大碼的鞋子和寬松的男士褲子斷定是個男人外,其他的一概看不清楚。

歐麥高把照片複制到自己的手機裏:“小朋友,你拍這張照片的時候,那個爺爺有看見你嗎?”

“沒有,我趴在窗戶後面偷偷拍的。”

“你還記得爺爺長什麽樣子嗎?”

小男孩兒搖搖頭:“記不起來了,看到五角星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拍完照片我就繼續睡覺了,睡完就不記得爺爺的樣子了。”

在還手機前,歐麥高順便查了一下小男孩兒手機裏的照片的保存時間:5:25,那會兒天都沒亮,難怪他記不起來。

“好,叔叔問完了,謝謝你啊。”歐麥高隔着窗戶摸了摸小孩兒的頭,和趙明月回到五角星前。

趙明月看着五角星:“得讓局裏找個素描師過來,雖然希望不大,總歸得試一試。”

歐麥高點頭:“同意。”

兩人帶着從小男孩兒手裏拿到的照片重新回到保安室,保安隊長看着照片,想了半天什麽都沒想起來:“實在是抱歉,這個小區是半開放式的,如果存心想進來,根本不需要走門口,直接從樓兩邊兒的綠化帶翻進來就行了,別說這人沒走門口了,就算是真的光明正大從門口進來,就這雙鞋和這條褲子…………滿大街都是,我實在是沒印象。”

看來物業這邊兒是指望不上了,趙明月和歐麥高帶着所有的資料,開車回辦公室。

停好車上樓進辦公區,修小鹿正在位子上噼裏啪啦的跟鍵盤過不去,趙明月走到她後邊兒,看着屏幕上形态各異的五角星:“查到什麽了?”

修小鹿把棒棒糖從嘴裏抽出來,指着桌子上足足有一本兒500開書厚的一摞資料,都在那兒了。

趙明月拿起資料随手翻了一下:“你的分析和結論呢?”

修小鹿拿腦門兒砰砰撞了兩下桌子:“我沒結論,目前已知的教派裏,伊斯蘭教的标志是星星和月亮,但是這個案子裏只有星星沒有月亮,國內目前備案可查的所有民族标志中,沒有一個民族是用星星做标記的,教派裏也沒有,知道為什麽嗎?”

趙明月和歐麥高搖頭。

“因為咱們的國旗上用的是五顆星星,其他教派和少數民族為了避嫌,都繞開了星星這個标志,so,我的結論就是沒有結論。”

修小鹿剛說完,餘生的電話就來了,趙明月接起電話:“六哥。”

“屍檢全都做完了,你們有必要來看一看。”

“好。”趙明月挂掉電話,“走吧,先去技術科,六哥那邊兒有發現。”

歐麥高一聽要去技術科,立馬軟了腿:“我就不去了。”

修小鹿也狂搖頭:“我也不要去!”

趙明月知道倆人的癖性,也不勉強:“行,小鹿接着查五角星的事情,歐麥高,”

趙明月停頓了一下,掏出章季媽媽畫的路線圖:“這是章季媽媽畫的她回家的路線圖,你核實一下那天晚上她到底有沒有按照這個路線回家,找到她的失蹤地點。”

歐麥高和小鹿點頭:“好。”

趙明月坐電梯上到18層,在外面更衣室穿戴好全套隔離服,按門鈴,裏面系統核對信息後放行,自動門打開,一股冷氣只撲過來,諾達的解剖室裏,只有餘生和一具被開膛破肚了的女屍。

趙明月走到女屍跟前,靠餘生右手邊站定:“六哥。”

餘生側臉,遞給她一個500ml量杯,趙明月舉着量杯看了看,裏面有好多沒消化掉的紅肉:“這是什麽?”

餘生指了指章季的屍體:“從她嘴裏、腸胃和胃裏引出來的”

“有什麽特別的嗎?”

餘生摘下口罩:“這些都是沒消化完的生肉,我做了成分分析,是腎髒。”

“腎髒?”

“對,而且還是人的腎髒。”

趙明月捏住量杯:“是她自己的嗎?”

餘生搖頭:“不是,是別人的,你之前的擔心成事實了,受害者絕對不止章季1個人。”

“什麽時候吃進去的?”

“全部實物都在腸胃裏,說明吃這些食物的時候,死者的意識清醒,吞咽活動正常,死前吃掉的,人體被割掉重要器官後,如果不及時采取措施止血,不出30分鐘就會陷入昏厥狀态,他來不及吃。”

餘生遞過來一張成分分析表:“所有腎髒的分子結構都在這份殘留的食物裏,死者吃的是整顆腎髒,成年人體的兩顆腎髒差不多有300-400克,要生吃完兩顆腎髒,不考慮生理排斥,起碼也得2-3餐,兇手是等她吃完了腎才動手取腎的。”

趙明月把量杯放下,看着女屍:“先讓她生吃死人的腎髒,然後再把她的腎髒挖走,這是個什麽儀式?”

餘生拿過來平板,找出章季失蹤前的照片:“她失蹤前做過美甲,頭發是黑色的長直發,屍體被找到時指甲被修剪的幹幹淨淨,頭發被剪成了過肩中發,還有那條白裙子,兇手在按照特定的形象打扮她。”

趙明月看着章季的屍體:“可以給那顆被吃掉的腎髒做DNA檢驗嗎?”

餘生搖頭:“時間太久了,分子已經失活,做不出來。”

“死亡時間呢?可以推斷嗎?”

餘生繼續搖頭,趙明月站直了,最後看一眼章季,抽身回辦公室:“我回去查一下上報的失蹤人口,看看這顆被吃掉的腎髒是誰的。”

趙明月做電梯回到辦公室,一進門兒,修小鹿就從匆忙的迎上來:“又發現了一具額頭刻了五角星的屍體。”

趙明月後背一陣發涼:“哪兒?”

“第二鋼鐵廠,具體情況還不知道。”

“地址發我手機上,”趙明月一邊往外走,一邊給餘生打電話,叫上他出現場。

兩人在樓下集合,一左一右上車,出都城往西走,30分鐘後到達了第二鋼鐵廠。

屍體正面朝上躺在鐵皮棺材裏,旁邊兒就是高溫的烈火煉鋼爐,值班的操作工吓得渾身打哆嗦。

耳朵邊充斥着吊車行車和金屬的碰撞聲,趙明月低頭往棺材裏看了一眼,裏面躺了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兒,額頭有顆五角星,女孩兒面色鐵青,雙手交叉放在胸口,趙明月帶上膠皮手套,打開女孩兒的手心,從裏面摳出一顆玉石。

趙明月把玉石交給餘生,轉頭看着操作工:“師傅,你是怎麽發現這具屍體的?”

“我每隔1個小時要過來巡視,抄煉鋼爐的運行數據,走到這塊兒時,發現這塊材料和其他回爐的材料型號不一致,我怕用錯了料,就把它單獨挑了出來,完後我聞到裏面兒有股子怪味兒,移到地上打開一看,裏面竟然有個死人。”

“這批材料是從哪兒送來的,有供貨商的名字嗎?”

操作工轉身看着站在自己旁邊的一個女孩兒:“這個得問她們采購部了。”

趙明月看向那個帶眼鏡的女孩兒:“小姐,這批材料是經你手采購的嗎?”

女孩兒點頭:“供應商給我們供了好幾年材料了,昨天材料到的時候我還特意去檢查了一遍,沒有這個棺材,這絕對不可能是供應商加塞的。”

“材料是怎麽從倉庫運送到煉鋼爐的?”

“倉庫照單發料,流水線自動送過來的。”

“這中間都會經過什麽人?”

“除了倉管員和操作工,沒有別人了。”

操作工吓得急忙擺手:“我是好人啊,如果是我抛屍的,我怎麽會報案啊,我直接讓棺材進煉鋼爐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

趙明月看看在場的人:“倉管員呢?”

操作工指了指在場的另外一個40歲出頭的中年男人,男人不安的往後退了一步:“這……….這批貨,頭半夜被換過,我讓一個老夥計把好的那批換出去賣錢了,這是從附近撿破爛兒的垃圾站收回來的。”

趙明月看着男人:“麻煩你把你夥計叫過來,把你們收這批垃圾的地址一個不落的寫下來給我。”

男人趕緊表态:“好。”

趙明月回到餘生身邊,他已經做完了現場取證,警察正把屍體往車上擡。

“有發現嗎?”

餘生把相機遞給她:“五角星是刻上去的,腹部有針線縫合的痕跡,看縫合的手法應該是同一個人,角膜混濁,死亡時間在48小時左右;全身幹淨,右手手腕上有一塊橘皮,應該是常年用電腦導致的,沒有發現任何和身份有關的東西,手機、身份證、錢包都沒有。”

“器官少什麽了嗎?”

餘生摘下手套:“回技術科解剖了才能知道。”

兩人轉身往車上走,趙明月打電話給修小鹿:“我把死者的照片傳給你,查一下失蹤人口裏有沒有這個人。”

“收到。”

30分鐘後,趙明月和餘生回到特勤組辦公室,修小鹿和歐麥高都在會議室。

趙明月叉着腰站定,會議室的大屏幕上挂着一張女人的照片:“這就是死者?”

修小鹿點頭,翻到資料:“朱紅,28歲,財政局幹事,單身自己住,朋友3天前發現事情不對到警局報了案。”

“失蹤前她在做什麽?”

“正常從財政局下班回家。”

“失蹤了3天才報的案?”

“她手機關機了,局裏以為她有事兒請假就沒追問,朋友以為她在上班兒,直到3天前有個朋友覺得事情不對,才到她家裏找,發現家裏好幾天沒人住了,找到單位也沒發現人,這才報了案。”

“還有其他進展嗎?”

修小鹿搖頭,歐米高攤攤手,餘生放下外套:“我去屍檢。”

趙明月指指歐麥高:“你先放下手頭的事情,跟我去趟朱紅家。”

歐麥高抓起車鑰匙,趙明月臨走前看看修小鹿:“把最近報案失蹤的公知人員都查一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人失蹤。”

“好。”

“還有………”

“五角星。”

趙明月滿意的點點頭:“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