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依舊咬着嘴唇,還是不打算說出口。

她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一閃一閃,似乎蘊含了不少訊息。

梨花精.失去了耐心,她站起身子,一雙手猛地伸出扣住暖暖的肩膀。

不等手下的小孩子驚呼出聲,白色的光芒就自手心迸發而出,将暖暖完全覆蓋。

易子旭下意識的扭過臉,劇烈的光線讓他感到雙眼一陣刺痛。

緊接着,白色的光芒碎成一片一片,像是巨大的拼圖在此刻碎裂開來。

碎片又逐漸細化,化成絲絲條縷狀的物體,開始在空中飄散。

雨後浸潤的泥土氣息,蔓延在空中,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寒冷。

怎麽會……易子旭大膽的睜開雙眼,朝剛才梨花精所站的位置望過去。

條縷狀的物體竟然幻化成了無數花瓣,漫天飄灑,宛如曾經的夢境一般。

他不由得愣住,下意識的低頭,發現地面竟然是陌生又熟悉的青石板。

泥土潮濕的味道有些熟悉,他緩緩地擡起腳,然後想要向前踱步走一走。

可是腳步剛落下的那一瞬間,時間就像停滞了一般。

緊接着,他看到遠處依稀出現了人影。

在漫天的白色花雨中,有人站在層層花瓣之外,像是在交談什麽愉快的事情。

年輕男人的低語,女孩子的輕笑聲,隐隐約約的傳入耳朵內,讓人忍不住想要走上前聽個真切。

“不要動。”梨花精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易子旭的瞳孔驟然收縮,神智從這夢一般的場景中迅速恢複。

他剛想扭頭看看身邊的情況,卻感覺自己像是被人猛地一推,然後猝不及防的倒向地面。

本以為臉部會接觸到青石板,或者濕潤的泥土。

可是他卻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下,突然變成了酒店房間的俯視畫面。

而他直直的掉落下去,正好砸到了仍坐在沙發上的自己身上。

五分鐘後,易子旭在沙發上緩緩睜開雙眼。

耳邊回蕩着雨水擊打窗戶的聲音,電視是打開着的,屏幕上有滿滿的雪花。

他惘然的眨眨眼睛,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第二個人的身影。

刺痛感自眼底泛起,他捂住雙眼,然後使勁揉了揉。

似有淚水從眼眶滑落,酸酸脹脹的感覺從心底開始蔓延。

“易子旭……”喃喃的聲音輕不可聞,卻又在寂靜到極致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突兀。

這呼喚聲,簡直不能再熟悉了。

只是稍微愣了那麽一下,易子旭快速的站起身。

突如其來的眩暈讓他倒回了沙發上,膝蓋也傳來陣陣吃痛的麻痹感。

他擡起手,看向腕上的琉璃面手表。

光線晦暗的夜色下,能勉強分辨出指針的位置。

明明……距離梨花精将他拽出體內,才過去了不到二十分鐘。

為什麽身子疲累的像是跋涉了一場沙漠旅行?

大床的方向傳來了被子摩挲的聲音,緊接着是拖鞋汲地,緩慢的在地毯上活動的窸窣聲響。

易子旭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睜開眼扭頭看過去。

只見蘇小陌揉着眼睛,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樣。

看到坐在沙發上,只露出半個頭望着自己的易子旭時,她明顯吓了一大跳:“你怎麽了?”

“什麽時候醒的?”易子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努力的扶着沙發靠背站起身。

“剛剛啊……”蘇小陌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的,可是見到他憔悴的模樣,又将那些話咽回了肚子裏。

“你有沒有感到身體不舒服?”易子旭突然開口問道,同時視線下意識的挪向了蘇小陌的肚子。

不知道暖暖那小家夥,是為了什麽跟蹤自己。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個男人真的有些問題,

內心的第一直覺是充滿警惕的,單從這一點來講,就足以讓他把那個男人劃入危險防備的範圍。

這些靈異體,哪怕是在他精心防護的情況下,也會傷及蘇小陌。

所以他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另一方面,梨花精一只手提着暖暖的身體,站在走廊裏,然後面無表情的垂直下降了好幾層。

暖暖就像是一只胖乎乎的小貓,軟綿綿的被她提在手裏,仿佛睡着了一般。

梨花精落在1344號房間的門口,視線向下瞥了一眼。

然後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将暖暖輕輕地放在門前的地毯上,然後手指隔空劃了兩圈。

暖暖緩慢的睜開眼,眼神迷茫的看着梨花精。

“哥哥姐姐都睡着了,沒人陪你玩。”梨花精擡手捏了捏暖暖的臉蛋,雖然只是靈魂,但是仍能感到暖暖的手感:“所以你回來啦。”

暖暖茫然的點點頭,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的穿過門板,進入了房間。

“解決了。”梨花精雖然語氣輕松,但是臉上的笑意卻消失的幹幹淨淨。

她的眼神突然般的警惕起來,然後一步步走向樓層的拐角處。

一抹紅色在拐角處若隐若現。

“你還沒有走。”梨花精在距離那抹紅色,還有五六步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走的太早,會少很多樂趣。”阿曼抿着玩味的笑,瞬間出現在面前。

梨花精面不改色,但抱着一絲不确定的問道:“該不會你肚子餓了,想對小孩子下手?”

“哈?”阿曼一副詫異的模樣,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不,那太小了沒什麽味道。”

仿佛真的考慮了小孩子的靈魂口味,并對此作出了認真的回應。

“你還能看到什麽樂趣。”梨花精不想與她花費太多時間交流:“這種小鬼根本引不起麻煩。”

“那個将蘇小陌拉入地獄的人,名字叫馬修,對吧?”阿曼微笑着歪了下腦袋:“他在C城有着不得了的勢力。”

“他對蘇小陌一直不死心。”梨花精似乎想到了很棘手的事情:“我不會讓他得逞。”

“這次不是那麽簡單。”阿曼笑的很誇張,漂亮狹長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很巧合的,他和雇主的目标撞在了一起。”

梨花精皺起眉頭:“什麽雇主?”

“馬修一直在為有錢人售賣靈魂奴隸。”阿曼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知道很久了:“最近有人找他幫忙捕獵來着。”

“除了他以外,還有誰會盯上蘇小陌?”梨花精感覺腦子裏嗡嗡作響。

曾經明确對蘇小陌的靈魂,有興趣并想得到手的人,只有馬修和眼前這個穿紅衣的病态女人。

“真是幹了不少壞事。”梨花精皺起眉頭:“地獄都不一定要他吧?”

“想多了,地獄怎麽可能連這種蘇度都接受不了?”阿曼似乎聯想到了什麽美味,忍不住添了一下嘴唇:“這種靈魂,簡直到處都能吃到。”

“……”

梨花精默默地看了她半晌,然後繼續話題的讨論:“你的意思,就是賭場現在對蘇小陌起了興趣。”

阿曼點點頭:“沒從蘇小陌那裏得到什麽訊息嘛?”

“挺多的。”梨花精想起在房間裏感知到的,屬于蘇小陌的那份記憶,突然忍不住輕笑出聲:“那個男人的鬼魂,真的是太不安分了。”

明明是個自作自受的賭徒,還一定要把受害的黑鍋抛給李子桓。

看他妻女的憤恨表情,可想而知是被灌輸了多麽強烈的複仇欲望。

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對暗中馴用靈魂的賭場,都傳達了什麽訊息。

但是依照下午蘇小陌與其的對話來看,那個賭場八成是要想将蘇小陌拉進深淵。

阿曼說的沒錯。

此時此刻,位于樓上的蘇小陌,正瞪大了眼睛,不解的望着易子旭。

“我真的沒事啊,倒是你,臉色太憔悴了……”她輕輕拍了拍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掌:“去休息一會兒吧。”

易子旭搖搖頭,他沒有說話,腦子裏在快速的整理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你到底怎麽了?”蘇小陌想起睡覺之前,她所詢問的關于李子桓的問題。

但是她不認為,李子桓足以讓易子旭這樣無法安神。

“我現在思緒很亂。”易子旭長嘆一口氣,眼睛中寫滿疲累:“似乎很多事情,就在一念之差可以想明白,但我偏偏做不到。”

他松開蘇小陌的手,将十指插入頭發內,微微用力的按壓着頭皮。

“今天下午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嗎?”想起下午易子旭的匆匆離開,那去參加會議時的臉色還歷歷在目。

“不知道是誰,将陶叔失蹤的新聞抖了出去。”易子旭的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并且,酒店方面受到了威脅信。”

“啊?”蘇小陌滿是不解:“威脅什麽東西?”

那種信件的目的性,一般都是比較私人的吧?怎麽會上升到會議的內容?

“酒店的控股出現了纰漏,但這不是重點。”易子旭的臉色不太好:“有人借此談條件,要求酒店對此不作為,否則……”

“否則什麽?”蘇小陌依舊是一頭霧水:“控股這種事情,酒店之外的人能插手?”

“纰漏出現的讓人意外。”易子旭搖搖頭:“對方提出,不照做的話就會讓陶叔永遠消失,并且栽贓給我。”

蘇小陌的眼睛瞪得溜圓:“誰會這麽做?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雖然沒有明确的署名,但是威脅信的信封和紙樣,都表明不是普通人。”易子旭的眼底閃過一抹愠色:“這麽做大概是想,吞并易氏的資産。”

“……”蘇小陌被這句話吓了一條:“誰這麽大的野心?”

“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做到的。”易子旭的話裏有着不容否決的堅定:“但是……”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開口說:“對易氏造成一些創傷還是很有可能的。”

蘇小陌的腦子轉了好幾圈,依舊想不明白:“你得罪了什麽人?”

“沒有。”易子旭低頭淡淡的苦笑了一下,然後重新握住她的手:“是有人故意想要招惹我們。”

我們……

這個詞用得有些巧妙,但也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