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鄭珣還沒來得及發車,就接到了徐樂誠的電話。
“鄭隊你猜我查到什麽了?”
“猜個屁,快說!”
“……陳主任之前不是說那個聞彥做過心髒移植手術嗎,當時黃隊馬上就聯系醫院調檔案了,剛才我路過他辦公室,你知道我聽到他說什麽嗎?”
鄭珣:“別逼我罵你。”
徐樂誠:“……他說南城夠資質動這種複雜手術的只有一家,就是第一附屬院,但是他們查了貌似什麽也沒查到。”
鄭珣眉頭一皺:“這人這麽有錢,不能到其他醫院動手術嗎?”
徐樂誠:“那個估計一時半會也查不出來,我在想啊,這個聞彥會不會是專門到國外去動的手術,所以咱們這兒才查不到任何關于他的信息。”
鄭珣:“也許吧,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是說着玩的。”
“鄭隊,還有件事,你讓我打聽聞彥周邊人的關系,我跟他家裏的傭人保镖都打聽過了,感覺這個聞彥似乎沒有明面上那麽好。”
“怎麽說?”鄭珣問。
徐樂誠長話短說:“聞彥在慈善圈子裏風評很好,但他家的傭人卻說他做這些其實是為了‘贖罪’。”
“贖罪?”鄭珣嗅出了一絲不尋常。
“沒錯,”徐樂誠說,“之前不是查到過這個聞彥有個女兒,傭人說這個女兒早年間離家出走前,曾經帶過一個男人回家,還生了一個男孩才跑的,可這些人目前全都下落不明。”
這件事鄭珣比徐樂誠知道得要早,這都要得益于當時他多跟那個發現屍體的老婦人多聊了幾句,是她告訴了他,那個女人叫慧娴。
聞慧娴,聞彥唯一的女兒,戶籍上是22歲,按照傭人的說法,聞慧娴是十多年前離家出走的,十多歲的孩子一走就是這麽多年不說,出走前竟然還會留下丈夫和孩子,這兩件事放在一起實在太過詭異。
兩個可能。
一、聞慧娴的信息是假的。
二、傭人做了僞證。
兩者相比較之下,鄭珣更偏向于第一條。
十多年前的人口信息普查還沒有現在那麽完善,想要修改戶籍上的信息也很簡單,如果聞慧娴的信息做了假,那麽聞彥的信息同樣有可能作假。
鄭珣默不作聲聽着電話那頭的人說話,腦子裏卻在思考着別的。
徐樂誠分析上瘾:“鄭隊你想啊,要是這個聞彥真有那麽好,最後怎麽會落得個孤家寡人,死了三天都臭了才被傭人發現呢,我覺得這人一定對他女兒做了什麽很不好的事,所以才會把人逼走,這麽多年都沒回來過。”
說到這,徐樂誠頓了頓,然後換上了一副更加嚴肅認真的口氣說:“他該不會是想拿他女兒的心髒來給自己做移植手術,所以才把人吓跑了吧?”
鄭珣:“你以為心髒移植手術是想做就做的?必須要經過嚴格的查驗比對之後,配型成功了才能做,并且在做之前,還必須要心髒捐獻者處于自然死亡狀态,如果是意外事故或兇殺案。家屬一定會站出來第一個反對,涉及兇殺案的屍體要進行司法解剖,根本來不及趕上移植手術的時間。”
“原來做這個手術這麽複雜啊?沒想到鄭隊你竟然會知道這麽多。”
鄭珣頓了幾秒,接着往下說:“我認為給聞彥捐贈心髒的那個人不會是聞慧娴。首先年齡對不上,其次你能想象出一個成年人的心房,換上一顆十幾歲孩子還沒發育完全的心髒嗎?”
徐樂誠說:“雖然人是那時候失蹤的,但也說不定是後來成年之後才動的手術啊。”
鄭珣沉聲道:“假設你随時都有可能面臨心髒停跳的危險,擺在你面前的卻有一顆和你完全匹配又健康鮮活的心髒,你會眼睜睜看着,什麽也不做嗎?”
徐樂誠心下明了:“說得也是,換做我……那我肯定會迫不及待動手術。所以這個聞慧娴,現在大概率還活着,只要找到她,案子也許就能破了。”
挂斷電話,鄭珣發現自己心跳的厲害。
他以為聞彥的案子只有他掌握到的信息最多,也只有他最接近真相才對,但他沒想到黃凱的動作也很快,剛才接到徐樂誠的電話,他才知道自己這幾天東跑西跑已經落下了不少進度,他絕不能讓他們先一步查到真相。
聞彥的死,背後的真相究竟如何,他必須第一個知道。
不過剛才徐樂誠的電話提醒了他,既然公立醫院沒有任何信息,那私立醫院也不一定會有,他應該着眼于國內可以完成心髒移植手術的醫院,而不是把心思都放在那個所謂的“大數據網”上。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意外”,真要細查起來,恐怕能牽扯出一大堆沒有良知的“蛀蟲”。
鄭珣去了南城第一附屬醫院,為節省時間,直接敲響了院長辦公室的大門,不等人說完“請進”,自己就開門走了進來。
院長是個滿肚肥腸,臉上油光發亮的中年男人,跟雜志、報紙上的院長簡直是判若兩人。
看到來人是警察,立馬掃去惱怒,換上畢恭畢敬的微笑:“警官,又見面了。”
鄭珣上次來,是為了聞彥的案子,調查心髒移植手術的事,上上次來,是為了調查黎勇三年前的車禍。
院長說:“警官這次來是想問什麽?該不會是又出了什麽別的案子吧?”
“你知道我想問什麽,你是自己說,還是我幫你說?”鄭珣環顧四周,不知在觀察些什麽。
院長一愣:“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警官,你可以說的再明白點嗎?”
鄭珣冷哼一聲,走到門邊,将門反鎖。
院長愣住:“你、你想幹什麽?”
鄭珣瞥了他一眼,二話不說直接走到窗邊将窗簾拉上,辦公室裏頓時暗了下來。
院長從辦公桌後走出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報警了啊!”
“我就是警察。”鄭珣三步并作一步上前,一個跨步,單手撐桌跨了上去,黑暗裏響起“咔噠”一聲。
最初幾秒院長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麽,直到冰冷的槍口頂住自己的喉管,他才恍然大悟,頓時抖如篩糠。
院長梗着脖子說:“警官,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鄭珣:“你以為我是在跟你玩‘你問我答’的游戲?”
院長:“不、不是不是,我……”
“聞彥。”鄭珣打斷道。
院長氣喘籲籲地重複道:“聞、聞彥啊……”
“上次不是都跟警官你說了嗎,像心髒移植那種大型手術,如果真是在我們醫院做的,肯定會留下記錄。”
鄭珣說:“別挑戰我的耐心,也別想着怎麽逃走,我跟你說句實話吧,就算這次你跑了,我下次還能找到你,等到下次再見到你,我可能就沒這麽客氣了。”
院長額頭的冷汗下來了,忙道:“我說我說!”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大概是十年前吧,他在我們這兒做了一次換心手術,醫療檔案确實是沒有,因為在那之後不久,我們醫院檔案庫突發大火,燒掉了一部分記錄,裏面剛好就有他的病歷檔案。”
槍口的力道往裏近了一寸,鄭珣問:“這件事你為什麽要對警方隐瞞?”
院長吓了一哆嗦:“這案子在網上影響那麽大,這、這種事要是傳出去,我擔心我們醫院也會跟着受到影響,所以就……”
“你确定?”鄭珣加重手裏的力道,“我怎麽看隔壁那棟住院樓,好像就是十年前開始動工的……”
院長這下徹底慌神了,兩手舉至空中,憑空擺動:“別別別,我說,我說!”
“是他!”院長說,“所有事都是他指使的!”
“怎麽指使的?”
院長語速很快:“他給我們錢,讓我們閉嘴,威脅我們要是把他換心的事情說出去,就、就殺了我們,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啊……”
“他是誰?”
“就是那個聞、聞彥!”
鄭珣盯着院長,如同黑鷹盯着瑟瑟發抖的兔子,沉吟片刻,他将那把槍從他脖子挪開。
“啪嗒。”
一簇小火苗從槍口竄出來,院長定在原地,手也不抖了,嘴唇也不哆嗦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簇火苗,心裏頭五味陳雜,悲憤交加。
他被人耍了。
鄭珣笑了一下,随手把槍扔在桌上:“你不是喜歡放火嗎?送你了。”
沒了威脅,院長立刻換上另一副嘴臉:“你敢威脅我?信不信我投訴你!”
“是他!”
“所有事都是他指使的!”
院長有點懵,是根本沒想到他竟然會錄音,只怪剛才的情況發生得太快,他來不及思考,便是一股腦的全都抖落出來。
現在好了,人家是完全拿捏住他把柄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這個啞巴虧,他吃定了。
鄭珣拿着手機晃了晃,往門口走:“只要讓我聽說,今天的事有第三人知道,你就等着身敗名裂吧。”
他扭了一下門鎖,沒有馬上開門,頭也不回地說:“都是要退休的人了,能不能安度晚年就看你怎麽做了。”
說完,打開門,大步走出門外。
辦公室裏依舊很暗,院長站在原地,剛才聽到的話,仿佛按下了無限重播,始終回蕩在他耳邊,他看着桌上那把反射金屬光澤的槍,兩手漸漸攥成了拳頭。
***
“倉庫的監控昨晚突然壞了,我正要帶師傅進去檢修呢,放心吧,大門那邊有人在,能出什麽事啊。”
挂斷電話,男人扭頭望了眼遠處正被搜身的檢修師傅,遂又收回目光看向倉庫大門。
監控突然壞掉不是什麽大事,但他這心裏頭總覺着不太吉利,隐隐有種感覺,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就要發生了。
十分鐘後,男人凄厲的慘叫聲從倉庫深處傳來。
他瑟縮牆角,兩手不斷撲騰,雙腿在地上猛蹬,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畫面。
他因為害怕瞪大了雙眼,瞳孔映照出他對面不遠處的“東西”。
那是一個坐在血泊裏的人。
他的肚子被劃開了,腸子軟塌塌地流出來,腹腔裏似乎少了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