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歐國雲策馬在陰風亭,親眼見到一個挑着擔的年輕人走入下面的陰風谷,忽然間就消失不見了。跟随歐國雲的部屬之一,如今的虎贲軍大将軍劉世傑還笑話歐國雲,說他太敬鬼神,以至于草木皆兵。
但是,歐國雲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灰白的瞳孔一直看着歐國雲,忽然間,那人又跳在地上,躲在大管家的背後。
歐國雲看着那人,臉色漸有些蒼白,就像那人的臉一樣。大管家側過臉看着歐國雲,見他望着自己身後,問道:“怎麽了,侯爺?”
歐國雲搖搖頭,若有所思,大管家這樣的人物,跟他談鬼神之說恐怕也不會相信,反而會弄得自己心神不寧。
只是,為什麽那人會趴在他身上呢?像大管家這樣的強者,中平王朝能夠比肩、談笑間就能取人性命的,也就是那麽幾位吧。
難道,大管家的陽壽到了?
想到這裏,歐國雲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如果沒有大管家,在當初事變時,他就已經死于亂軍之中了。
幼年時,歐國雲就能夠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聽見別人聽不到的聲音,開始時鄰居們以為他是惡作劇。直到有一次,他叫出了一位鄰居已經過世多年的長輩名諱,他們就把他當做妖怪了。
可惜當時鎮上最出名的風水先生也把他當作妖怪,否則要是有名師指點,歐國雲應該是天師之類的人物,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歐國雲默默嘆息一聲,此時竟然回憶起童年,就像那些沉醉于往昔的老人們一樣,如今武功全廢,是不是連同信心也失去了呢?
也許是一種輪回吧?從最底層一步步到高峰,又再一次跌入最底層,經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人生,當不了王,做一個山野閑人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此時他們逃到寒山,當有機會做山野閑人時,卻又發現陰物出沒,難道這天下已是容不得他了嗎?
歐國雲強撐着站起來,雙腿仍是發軟。大管家看着他,正要說話,歐國雲擺擺手,伸手向其背後抓過去。
那人忽然張大嘴,露出一對長長的獠牙,對歐國雲發出無聲的怒吼,随即那人的身體懸在空中,一展白色長袖猛地勒住歐國雲的脖子。
歐國雲立時雙眼突出,面目扭曲,腳尖離地了幾寸。事發突然,大管家一臉驚訝的望過去,看着歐國雲狼狽地掙紮,卻不知道如何施救,只能雙手在他胸口推宮過血試圖緩解突然出現的窒息。
過了好一陣,這人才放開歐國雲,并用手指一指,意思是以後莫要輕舉妄動,随後飄飄蕩蕩飛出洞外。
歐國雲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剛才差點沒命了。
鬼魂之類對于陽火重的人都會避之唯恐不及,現在居然能夠附在大管家身上,并且還能對歐國雲發起攻擊,難道歐國雲二人都已陽氣不足了嗎?
如果歐國雲是因遭受重創身體虛弱,那麽大管家是什麽原因呢?
歐國雲定定看着大管家,問道:“梁先生,你受傷了?”大管家搖搖頭道:“身子骨老了,連日來幾場大戰,又連續奔波了這些天,感覺有些疲勞而已。”
歐國雲那種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更為擔心大管家。
“我們馬上離開這裏,這寒山太邪門。”
大管家苦笑了一下,點點頭,“明天一早我們就下山吧。”彎腰準備扶歐國雲起來時,歐國雲看見他的後背正在滲血,忙問道:“你怎麽受傷了?”大管家沉默一會,剛才他救主時崩裂了傷口,所以被歐國雲看見滲出的鮮血。
大管家吐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平三牙真不愧是武祠的長老級高手,當日被你射中了胸口,應該是避開了要害,沒有傷太重,仍然想把你帶走,可能是不想到了最後還是空手回去,所以和老奴拼命了,馬南和他一起出手,我一個不防被他打傷,兩人一路追殺,三日後才被甩脫……”
歐國雲想象得到大管家背着他被兩位頂尖高手追殺的情景,生死一線的驚險和幾百裏奔波逃亡,那是武功、耐力和意志的較量,大管家贏了這一場比拼,卻很可能失去性命。
大管家接着說道:“好在饑民遍野,這些饑民找不到哪是活路,有往京都的方向,也有聽到京都戒嚴過不去而另尋生路的,老奴混在他們中間,一路下來,想來應該可以徹底擺脫平三牙他們吧。”
“武祠?”歐國雲聽說過這個神秘的組織,它不屬于任何門派,但似乎又淩駕于所有門派之上。即使王朝的第一大派武神山,也不敢不執行他們的指令,甚至有人說,武神山的後臺就是武祠。
至于武祠有多少人,首領是誰,眼線遍及王朝的民情署探子們卻無從得知。
大管家竟然知道這個組織,而且認出了其中一人,令歐國雲有些驚訝,看來大管家的來歷确是神秘不凡。
大管家見歐國雲沉默,繼續說道:“武祠的勢力遍布東洲十五國,積累的財富足以媲美一些小國。其首領索格圖的武功不會比嚴大帥差,甚至可能更高。老奴和他們鬥了幾年,要不是大人救了老奴,老奴早就死在他們的手上了。”
歐國雲想起那次在荒山老林裏遇見奄奄一息的大管家的情景,原來他是惹上了這麽厲害的對頭。如今想來,他傷好後消失了一段時間,多半就是報仇去了。
大管家停頓片刻,又說道:“老奴的仇人是武祠裏的一名四品武士,年紀只有三十來歲,竟然輕易破了我的無影鎖,随後一直追到華信國,将我打得半死,幸虧老奴命大遇見侯爺。待老奴傷好後,花了數年找到他,又跟了他數月,最後尋到機會将他毒殺,方為我兒報了仇。”
歐國雲沒有問大管家之子為什麽與人結仇,只是靜靜的看着大管家,這位神秘的神仙一樣的老人,原來也有着沉痛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