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刺來——尖叫聲還留在口中,一切瞬間又恢複了正常。
第 8 章
米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是躺在自己床上——“福澤”會給每個員工分房,她資歷淺,只分到一間在辦公室帶獨立衛生間的小套間。除了她,還有他們的老板,福澤辦公室主任,也在辦公室住——據說是為了騰出房子給其他員工住過,甘願犧牲自己。
因為只有兩個套件,一個叫“福”,一個叫“澤”。米粉住在“福”裏。
床頭櫃上留了張紙條,讓她休息好了就趕緊趕過去。署名是老板。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了這兒,辦公室的人員又都派出去了,沒人可打聽。
她只記得當時好像是那老太婆,不知道怎麽就發火了。看那陣勢像是老板給她的小手冊裏的厲鬼,但好像又差了那麽一點。
但也沒人告訴她那是厲鬼呀!不然她犯得着什麽事兒去惹她?早知道就先認慫了,她竟然還敢逼問一個厲鬼講故事。
想想都可怕。
應該是老板查班的時候碰到了,不然她可糟糕了。
米粉倒回床上,又睡了個回籠覺。
剛睡醒,旁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是老板。
“過來。”
“好”的。“好”才剛起了個頭就被挂斷。
“好你媽!”她重新補充。
趕過去的時候盡管米粉心裏百般嫌棄,但還是點頭哈腰的跟他到招呼:“老板辛苦了辛苦了。”
老板沒說話。
“老板有想吃的嗎?要不給您露一手?”
“吃女鬼的怨氣?”老板側過頭看她。
好的知道了,陳燃當時吃的米粉被老太婆滲進了怨氣——她他媽的又不是怨氣探測儀,能知道怨氣很多了?
“啊,好的好的老板。我知道了。”
老板繼續面無表情的審視她:“又在罵我?”
“”
“豈敢,豈敢。啊,對了老板,我當時大概神智不清了才會不知不覺的爬回去睡了一覺,以後絕不缺工,一定按時打卡。”
老太婆在牆角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回她:“恐怕還不是爬回去的呢!”
米粉看着老板幹笑,心想:還你媽的不走?啊!?
老板像是沒發現她表面笑嘻嘻內心MMP的樣子,只是很不耐煩的解釋:“我把你拖回去的。”
米粉笑容僵在嘴角:“哈?!”
但她依然努力的保持得體的微笑:“哈哈哈,是嘛,那可真是辛苦老板了,辛苦老板了。”
老太婆像個複讀機一樣插嘴:“是喔是喔,拖回去的呢。”
接着米粉覺得老板大概是白了她一眼,長袖一拂,留下一句:“珍重。”就走進身邊的小白圈不見了。
米粉轉過身來,看到牆角笑得有些天真的老太婆,向外瞅着日頭高升,大概是正午,于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問她:“你真是厲鬼啊?”
但老太婆估計給老板吓傻了,看到米粉湊過來的腦袋,拍着手歡喜的叫到:“厲鬼!厲鬼!”
大概真是傻了。
反正過兩天也能好。
米粉不再管她,直起身來看日歷——斜線一直劃到了五月二十九號?!
她竟然睡了一個星期!
米粉轉頭問老太婆:“陳燃來過沒有?”
老太婆聽見“陳燃”兩個字,呆呆的愣着重複:“陳燃,陳燃……”
米粉無奈嘆氣:“不會真傻了吧?”
又問她:“左青山?”
“左青山”不說話。
“李青?”
“李青”眼裏瞬間冒出哀傷的神色:“我沒有……我……”
米粉懂了。
“那個書生是誰?”
本來李青正垂頭憂思,聽見“書生”二字,猛的擡起頭來:“張生!帶我去找他!”
米粉看着她又要變得癫狂,趕緊跑到日頭底下站着,警告她:“诶!冷靜!冷靜!”
李青還在自顧自的說:“要告訴他呀!要告訴他!”
——老太婆說她的執念是想要看到永昌的來世過得好不好。如果是因為左青山在最愛永昌的時候橫死,又等了永昌許多年,最後只想看到他過得好,那她要陳燃過得好的願望也無可厚非。
可陳燃父母雙全,雖是獨子,但也有至交好友。從小到大聰明伶俐,成績好長得也帥。生活中唯一不順心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對雲豆的喜歡從來都得不到回應。
她讓“左青山”見過陳燃的父母,都是善良又開明的家長;她又讓“左青山”見過了夏陽,正義又義氣,前途光明坦蕩,是個值得交一輩子的好朋友。
陳燃已經過得夠好,但“左青山”似乎還不滿意。
所以她又讓雲豆和陳燃緣分往前拉了兩年。但情場上也逐漸得意的陳燃,似乎也還不讓“左青山”滿意。
或者說,老太婆的執念,或許并不是陳燃要過得很好。
那麽問題就是出在了“李青”身上。
如果李青真像她說的,因為米粉和一個書生結緣,又因為她感染惡疾過世而錯過,那這緣分也不深呀,也沒法兒生成執念吧。
至于她說的“只是一世的孽債也就罷了,偏我兩次都遇着他。愛得那樣刻苦銘心,最後又竟都得不到個結果。如何又不去恨呢?後面雖是漸漸又想開了,但還是想着,至少得見着他最後一面的”。
那,第一世又怎麽個刻骨銘心了?要說等,還不如等她那個未知姓名的未婚夫等的時間長;要說愛,一個将要進京趕考的書生,還帶了了書童,不正經趕路,難道還要跟她談個一年半載的戀愛鞏固了感情才走?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這又作何解釋呢?
米粉并不相信。
所以當她叫她“李青”時,她就知道了,執念更深的不是做左青山的時候。
此時的李青在正午的陽光下不敢過來,只敢在屋子裏狂躁的捶打牆壁、地面。
米粉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想要快點結束這件事。比起陳燃,她其實并不怎麽在意老太婆的想法和她會怎麽樣——能達到目的不就行了?
“張生怎麽了?”
米粉站在太陽底下有恃無恐的問。
誰知李青的戾氣聽到“張生”二字,倒是收斂了許多,由捶胸頓足的憤怒變成了跪在地上瘋狂的幹嚎。
“李青?”
過了會兒,“張生?”
接着又喊過幾次兩人的名字,李青還是沉浸在自己的幹嚎裏不為所動,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
人老了,本也流不出什麽淚。現下因要完結夙願,就給了她一個短暫的人身,只有在她控制不住自己發狂的時候才會顯出女鬼的模樣來。
因為正午的日頭大,“李青”也被壓制了很多,只是稍微恢複了些米粉初見她的模樣。
恢複了年輕時的樣子,又能淚如泉湧了。米粉看她哭得眼淚鼻涕混做了一起,哭得面目扭曲,不由得在心裏不合時宜的感嘆:看來美人也并不是連哭都極美的。
看她還沉浸在悲傷之中哭得不能自己,眼淚跟噴泉一樣源源不斷,面上的悲戚之色也只有米粉這種人才會狠得下心腸不去憐憫。
因為她接着問:“你告訴我,張生為什麽走了,我就幫你把她找回來。”
李青聽到這話,哭聲瞬間止住,擡起一張滿是淚痕交替的臉,無助的張開口,卻因為巨大的悲傷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就這麽張嘴動了良久,看得米粉都覺得自己殘忍了,開始猶豫要不要循序漸進的時候,她說:“你……找不到了……”
米粉心中一驚,莫不是死在了李青前頭?
正想再問問,李青盯着她的雙眼開始冒血,像眼淚一樣一滴一滴的掉落。一頭青絲開始發白,她的臉也開始變了,面上盡是些青紫色的腫塊,眼睛也腫起好大一塊,活像被誰狠揍一頓——是了,她現在是左青山的模樣,而左青山死前是被人流給擠踏過了的。
眼看着事情又将要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發展,吓得米粉尖叫道:“等!等等等等等!下!”
但李青的悲痛哀哭之聲越來越厲害,她所在的小屋也開始瞬間變成真正的小黑屋,吓得米粉心髒緊縮。
然後老板又來了。
他憑空而出的瞬間讓米粉心裏好是感激,決心下一份任務前覺不會再說他一句壞話。
老板的大長袖子往李青身上一兜,一道白光就随着袖子往李青身上罩去,把她一下子就變沒了。
李青消失過後,老板冷下臉來盯着米粉。
米粉心裏發虛,不由得雙手舉過頭頂,斟酌着用詞告訴他:“其實……或許,她還有秘密沒有告訴咱們。”老板沒有說話,米粉又趕緊補充:“不是,我可沒嚴刑逼供!您可看見了,對她我可是毫無還手之力!”
過了好久,米粉手都舉酸了又不敢放下來,老板才咬牙切齒的賞了她幾個字:“你倒是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