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慕歲最近和餘廷寧聯系順暢，一時心潮跌宕，對于身邊那些不懷好意，有意坑蒙她的小把戲，她就直接睜只眼閉只眼的忽略掉了。

沒想到她不去找人，人家自己還是送上門來。

“慕歲，我們聊聊吧。”

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沈淼淼，慕歲毫不遮掩的白眼翻上天。

“有什麽話呀？還不敢大庭廣衆說說？”

慕歲向來就是這般嚣張，沈淼淼恨極了她這模樣，但還是忍着心裏的憤憤，盡量輕聲細語的開口道：

“我是來給你道歉的。”

這可就絕了。

慕歲被這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突然出擊搞得有點來不及防備，還沒想好怎麽回，對面的人繼續态度良好的跟進了道歉。

“我之前的行為幼稚又可惡，我很後悔，也很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

這麽卑微的态度，反而讓慕歲有些不知從哪裏繼續挑刺了。但不的不說，看着讨厭的人在自己面前做低扶小，她的确是爽到心裏了。

難怪爽文裏都一定要好好渲染一下打臉情節，這還真是刻在基因裏的快樂啊。

被好好取悅了的慕歲女士變得格外好說話，畢竟年關将至，她也到了過生日的時間了，于是她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嘆口氣。

“既然這樣——”

慕歲拖長的尾音，讓沈淼淼又緊張了起來。

“公選課的期末作業，就交給你了。”

慕歲笑笑，像只小狐貍一樣眨了眨眼，就轉身飄走了。

反倒是沈淼淼，聽到她最後的要求長出了一口氣，慕歲竟然比她想象中要寬松了許多，真是不可思議。

當然，慕歲的溫柔寬容可不是突發奇想。

慕大小姐一年一度的生日即将到來，雖然繼母進門之後，她的家庭地位就一落千丈，平時壓根沒人想起，但每到生日時分，那就是她造作的好時間了。

所以往往這幾天，她都會格外好說話。尤其是慕光照先生百忙之中還給她打了個電話，要專門和她見一面。

雖然他不開口，但慕歲也大概知道了，自家老爹肯定是要商量她生日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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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光照一如既往的約在了他公司附近的酒店裏，而慕歲對自家老爹的态度也一如既往的是怎麽敷衍怎麽來的。

某種程度上，他們也真的很有父女緣。

慕光照看到慕歲過來，下意識本是想要批判她一下，這麽冷的天還穿這麽點衣服出門，但想了想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歲歲，你來了。”

他臉上帶着點讨好的笑容看向慕歲。

慕歲撇撇嘴，這老男人一般帶着這個笑容就說明，他又被女兒和小老婆夾在中間不能做人了。

不過很可惜，慕歲只覺得他這種悲慘遭遇純屬自作自受，根本分不出半分的同情。

“叫我來幹嘛？”

“也沒什麽，”慕光照頓了頓，然後開口，“就是，馬上是你的生日了，對吧？”

慕歲輕描淡寫的點點頭：“嗯。”

“那你有沒有想過……怎麽慶祝？”

慶祝？

慕歲回想了一下自己過往的生日。其實自從她這個辣雞老爹組建新家庭之後，她的生日就過的越來越沒有意思。

一開始呢，繼母還能強顏歡笑的給她準備點什麽，後來她自己的孩子出生了，她就再沒有給過慕歲半個眼神。

沒想到，她和這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格外的不投緣，從他記事之後，這個小混蛋就沒怎麽讓慕歲好好過一個生日。

不過還好，慕歲也不是容易讓人欺負的。

去年，她狠狠的将整個生日蛋糕往她那個一直哭叫停不下來的辣雞弟弟臉上扔過去之後，她就再沒有為這件事耿耿于懷過。

唯一頭疼的，或許只有不知道怎麽端水的慕光照。

“沒有，也不想慶祝。”

慕歲淡淡的撇下一句，卻看到慕光照明顯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瞬間更加心梗了。

既然這麽不喜歡她，連一年唯一一次的生日都不打算給她過了，幹嘛還要來假惺惺的問她？

父女一場，最後變成這樣，慕歲覺得再待下去，她恐怕就要控制不住的直接往她爸臉上潑果汁了。

“那您就好好和您的嬌妻愛子共度吧，我是受不起慕總的關心了。”

慕歲冷笑一聲，也不想再看慕光照臉上的表情，索性直接跑開。

但哪怕跑開，也掩蓋不住心裏的郁悶，慕歲沉着臉，一直走到了學校的湖邊，看着深沉如夜色的湖面，沉着臉悶悶不樂的瞪了很久，最後終于忍不住，還是大聲的吼了一句：

“去你——”

結果還沒吼完呢，就看到了旁邊竟然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影，瞳色亮亮的，裏面帶着藏都藏不住的揶揄。

于是那句不禮貌的髒話就被她吞了回去，哽的她一時無法開口。

餘廷寧笑了笑，和一臉沉悶的慕歲不同，輕快的走了過去：“心情不好？”

這句搭讪其實在這一刻沒有任何意義，畢竟罵人的話都要沖出來了，怎麽可能是心情好。

慕歲撇過腦袋，不耐煩的點點頭。

“怎麽了？”

餘廷寧很有耐心走過去，他今天來本來是為公事，沒想到就又碰到了這小姑娘，而且滿臉的暴躁，看着像個炸毛的小獅子。

“沒什麽，跟我爸吵了一架。”

餘廷寧點點頭，對于她家裏的那些事，他有所耳聞，但也并沒有想要在此刻對這件事情刨根問底。

“對了，你之前不是說你馬上要過生日了？”

慕歲扭過頭看着他，眸光忽明忽暗，沒想到餘廷寧竟然和她老爸說到了一個問題。

“嗯…”

“……”，沒有他預想中的激動或是好奇，于是餘廷寧沒有等待，而是點點頭，自顧自的繼續：“如果你沒有安排，那就聽我的？”

“……”

和慕老頭一起過生日的念頭早就落空了，慕歲也沒有什麽別的想法，聽到餘廷寧這麽說，也就點點頭。

“哦，好呀。”

“那你到時候等我接你吧，”餘廷寧笑笑，“現在，就先去休息吧。”

/

于是在被通知下樓時，慕歲整個人還是懵的。

雖然知道餘廷寧既然開口要陪她過生日，依他的身家，場面自然是要奢華許多，但眼下這搖曳的紅酒杯和包場的頂層江景餐廳，還是讓慕歲頗為震驚。

倒也不是什麽別的，只是她這随手一扯的格子連衣裙，實在是和這個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還好，一身正裝的餘廷寧完全沒有在意這些，依然超級有紳士禮節為她拖開凳子，然後才說：“請坐。”

慕歲落座，很快餐點就上來了，伴着舒緩的鋼琴聲，餘廷寧先将手中的酒杯舉起，很是溫文有禮的朝她的方向舉了舉：

“生日快樂。”

慕歲看着他的動作，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究竟竄出來的是什麽樣的情緒。

她老爸慕光照其實就是個人到中年走了狗屎運發財的大土豪，哪怕是父母婚姻狀況還勉強維持着的那幾年裏，她的生日也并沒有這樣宏大精致的慶祝儀式。

看着遠處江景，慕歲突然覺得有點鼻子酸酸的，連帶着切牛排的手抖了一下，在瓷盤上落出重重的一聲響。

“哦……”

一向能言善道的慕歲這次卻是被堵住了喉嚨，壓根想不到還能有什麽話回過去。

“謝謝。”

餘廷寧好像是已經猜到了她腦子裏都想的是些什麽，于是輕抿了口酒，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等到用完餐，餘廷寧這才将早已經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遞給了慕歲。

“給你準備的，看看喜不喜歡。”

慕歲接過禮物，拆開了，就看到一支用水鑽拼成星辰表盤的腕表，一看就是刻意為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準備的禮物。

“……謝謝。”

慕歲低下頭去，其實今天早上慕光照就已經在微信給她發過消息了，還附贈了一個大紅包，但和此刻餘廷寧的用心比起來，反而顯得更加敷衍了。

于是一直到晚餐結束，慕歲都沒有說幾句話。

餘廷寧很體貼的也沒有多提，一直等到兩人走出餐廳時，他才聽到慕歲對他說道：

“去江邊走走吧。”

/

江邊夜景璀璨，伴着江風，慕歲感覺自己心中的某些陰郁也終于被吹散了。

“謝謝你今天陪我過生日呀。”

餘廷寧因為她的話笑笑：“我之前答應過你的，自然會做到。”

慕歲擡頭看着餘廷寧的側臉，周遭的燈光給他打上了一層朦胧的濾鏡，讓他看着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這樣的感覺鼓動着她，讓她将心中不敢說出來的話，終于問了出來。

“餘廷寧，你為什麽要給我過生日呢？”

這話其實還有很多種問法。因為無論是看畫展，還是幫她出氣，或者是今天的這個生日，其實都不是餘廷寧的分內事。

至少目前來看，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像是有着熟悉的陌生人。

為一個只有匆匆幾面的人如此盡心盡力，慕歲不願意相信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或者說，她也是在期待。

期待一個機會，或者是，某種能夠驅動她繼續的力量。

“……”

餘廷寧因為這問題偏偏腦袋，腦海中飛速略過了幾抹少女在他眼皮子底下嬉笑怒罵的場景，然後才收回了神。

“唔，因為我想，你應該是很希望今天有人能陪你的吧。”

叮咚——

就像是輸入了正确密碼，慕歲覺得今天的一切陰郁好像瞬間都被解放，在那一刻，她腦海裏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踮起腳尖，

她将腦袋湊過去，

然後，輕輕的，

在餘廷寧的臉頰邊，落下了一個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