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地轉過身來,此刻這個已白霜染滿頭發的老人嘆了口氣,回想起以往,再看看現狀,可不是報應。
一樁陳年往事在他腦海深處浮現,那時他還是大越市響當當的風雲人物,有錢有勢,又因為和上頭那位是拜把子的好兄弟,任是他做了什麽得罪人的事,皆有上頭那位罩着。
漸漸地,他膽子也大了起來,開始唯我獨尊,任何他看不順眼的人和事,他都要想法子除掉,良心也不知在什麽時候漸漸泯滅完了。
鐘良才年輕的時候是洪峰水泥廠好幾屆的勞動先進,只是随着年歲漸長,漸漸開始不當用了。不當用就算了,可偏偏他工資高,每月發那麽多工錢給一個不能做事的老頭,這讓王白鹿起了辭退鐘良才的心思。
而鐘良才當時有老有少,兒子快要結婚又得花錢。為了家人,他自然想着再多做幾年工作,多拿幾年的工資,怎麽可能會辭職。
因此鐘良才的不肯辭職成了王白鹿眼中的對着幹。可為了做出好老板的形象,他剛開始只是在暗裏找人打壓鐘良才,給鐘良才氣受,意圖讓鐘良才受不了氣後主動辭職。
可鐘良才這麽多年的老員工豈能是白做的,區區幾個小喽啰又豈能為難到他?被鐘良才輕易化解後,王白鹿自覺他一廠長竟奈何不了一做事的,因此心裏更恨。
不過光是因為如此,王白鹿還不至于動了殺心。真正令王白鹿欲除鐘良才而後快的原因還是因為廠裏不漲工資而引起的大規模停業罷工,而領頭人正是鐘良才。這在王白鹿看來,是鐘良才在用他的老資歷、老人脈集衆向王白鹿示威。
氣怒之下的王白鹿找了他的小姨子撒火氣,完事後王白鹿點了根煙,慢慢抽着,然後在同小姨子的對話裏無意中提起了鐘良才。而小姨子千嬌百媚伏在王白鹿胸前,戳了戳王白鹿的胸口道:“你不是說大越市你可是只手遮天的嗎,這麽大個老板,怎麽一老頭都對付不了?不是吹牛的吧。”
在女人面前豈能丢了臉,為此王白鹿叫來了這一處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命他們在鐘良才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準備着,好給他點顏色瞧瞧。
王白鹿本來打算挺好,他覺得若是一個普通人被一群地痞流氓圍起來,心裏自然發慌,到時候少不得哭爹爹求奶奶地告饒。只是鐘良才當時喝了點酒,神志有些模模糊糊的,見着這群流氓,非但不害怕,還爆粗口大罵。這下可徹底激怒了這群流氓們。
只見密密麻麻的拳腳落在鐘良才的身上,而鐘良才那會年紀也大了,身子骨又豈能受得了這群流氓的打擊。沒一會鐘良才便被打在地上滿身鮮血,痛到抽搐,而他喝的那點酒早就在拳腳下被打醒了過來。
這會正是大半夜,附近人家早早熄燈睡熟了,仍是動靜再大也不會引起人們的察覺,更何況老式火車的轟鳴聲不時掩蓋哀嚎聲,鐘良才就在無助之下被人活活打死,而他死前的最後一幕便是王白鹿殘忍而充血的雙目還有他手下快意的笑容……
“王老板,你看這怎麽辦?”見到打死了人,衆人都有些慌亂,皆看着王白鹿,等着他發個話。
雖說王白鹿手下沒少出過人命,可他親自動手殺人還是第一次,當下也有些慌亂,可見衆人全等發話的眼光,王白鹿覺得他要是表現地畏首畏尾的,那他以後的形象可就全沒了,遂咽了口唾沫,色厲內荏道:“看什麽看,人既然死了那就埋了。快點,利索幹起來!”
衆人得令,心中雖不安,可拿了人錢財,就要辦事到底,于是乎很快便在鐘良才屍體旁邊挖好了一個大坑,用鐵鍬這麽一推,就見鐘良才的屍體迅速滾落到了坑底。
随後泥土很快掩埋了鐘良才的屍體,一直埋了他十來年的時光,可他死前卻是滿滿的怨氣不得發洩,所以他轉不了世,投不了胎。
鼻煙壺裏的怨靈大爺自然也聽到王白鹿講述的往事,死前的記憶慢慢在他腦中複蘇。“我想讓他得到應有的報應,這就是我死前的怨念。不過如今看來,哈哈哈哈……報應,報應!”
王白鹿的确得到了報應,他如今錢財散盡又妻離子散,老無所依又人人唾罵,這可不是老天的報應?
死前怨念得以化解,鐘良才終于能安心轉世。
轉世前,鐘良才還有最後一個心願:“我還想再回趟家。我老婆子等了我十來年,不回去交代一番,我走得不安心啊。”
“那就快些走吧。”一把奪過荀期手中的鼻煙壺,何壤快步往鐘泠泠家跑去。
“小姑娘別急啊,我轉世又不急在這一會,你晃得這麽厲害,我都要被晃暈了。”鼻煙壺裏,被晃得七葷八素的鐘良才大爺極為無奈道。
何壤頓了頓,忙緩了下來,只是偏偏死鴨子嘴硬道:“誰為你了,別自作多情了。我這是為了我媽,你要能早早投胎,我媽也好早點醒來。”
後頭,荀期愣愣地跟了上來,聽到何壤的話,好心解釋道:“你媽媽的魂魄在怨靈死前的執念化解之時就已經還回去了,幾個小時後就能慢慢醒來,所以你不用着急的。”
你這傻狍子,你把話說死了知不知道!何壤心裏默默吐槽,可腳下步子依舊不減。
“趁我手上的小白菜正新鮮着,早點辦完事好回家炒盤小白菜給我媽嘗嘗,她剛醒來,人肯定餓得不行。”
荀期不明所以地跟上,滿頭霧水。菜不新鮮同人餓不餓有關系?不怎麽新鮮的菜也能炒菜吃啊,反正他就是這麽吃的。
老式運貨式火車在老舊的鐵軌上駛過,這是它最後一次的運行,因為這條鐵路過不久之後就要拆了,火車沒了鐵軌,還怎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