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再次進入多佛街，瑪格麗塔問道:“小姐，你要去哪裏？”
夏洛蒂隔着衣服，撫摸着胸口的項鏈:“我要找莉亞城的凱瑟琳。”
于是她跟着瑪格麗塔，到了美樂蒂思家的珠寶店門口。
瑪格麗塔推開店門，裏面是幾個正在挑選珠寶的太太，和幾位員工，見到瑪格麗塔，員工們感到驚訝。
瑪格麗塔說:“我要找母親。”
等凱瑟琳來時，已經天黑了。
珠寶店關了門，母子兩人抱在一起。
凱瑟琳.美樂蒂思小姐很漂亮，看起來的确像個小姐，但再怎麽年輕，她也是生了孩子的女人，不能再用小姐稱呼了。但在莉亞城，莉亞城的人們提起凱瑟琳，的确是用小姐稱呼的。
聽完瑪格麗塔的敘述，凱瑟琳打翻了煤油燈，萬幸沒有引起大火。
在瑪格麗塔的安慰下，凱瑟琳冷靜了下來，這才看到夏洛蒂，問道:“這位小姐是。”
夏洛蒂把項鏈取下:“他讓我來找你。”
珠寶店員工拿來一盞新的煤油燈，借着燈光，凱瑟琳撫摸着項鏈:“很精美的做工，只不過，這種項鏈的樣式……小姐，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國王有多麽憎恨沃爾蘭德。”
該來的還是來了，夏洛蒂再次回憶起那不堪的一天，母親在火焰中死去，而她現在要失去母親留給她的項鏈:“我是沃爾蘭德家的女仆，我的偷了我家小姐的項鏈。”
“你是怎麽認識浮士德的？”
原來那位占蔔師叫浮士德，她想，好奇怪的名字。
“我殺了一個人。”夏洛蒂說，把故事的起因經過結局一一道來。
最後，凱瑟琳問:“所以，你想用這條項鏈和我換什麽呢？”
“一個身份，夫人。”夏洛蒂說，“我想留在這裏。”
“這條項鏈，我按照市場價給你。”凱瑟琳眯起眼睛，“願望不收費，就當我幫我家那不争氣的孩子還債，不過，你這個有點難辦。”
黑暗中，瑪格麗塔扯了扯凱瑟琳的衣袖說:“母親，夏洛蒂救了我。”
“那好吧。”看在女兒的份兒上，凱瑟琳松了口，“只是，小姐，我需要一點時間，你能保證你在這段時間內不被趕出多佛街嗎？”
夏洛蒂搖頭：“很抱歉夫人。”
在來到多佛街之前，她向人打聽過，知道如果以一個乞丐的身份在多佛街生活，但是那位占蔔師答應了她的，她不僅可以獲得身份，還會成為美樂蒂思家的小姐，她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裏，不想在受苦了。
“那好吧。”凱瑟琳轉向瑪格麗塔，“我的小姐，你說怎麽辦呢？薩沙還沒有回來嗎？”
瑪格麗塔有些不好意思，聲音很小：“小姐，你願意做我的貼身侍女嗎？”
夏洛蒂眯眼。瑪格麗塔趕緊道：“就是，去我家住幾天，挂着侍女的身份，去我家住，我不需要你伺候我。”
夏洛蒂沒有答話，凱瑟琳卻是當她答應了，讓仆人拿來紙筆，羽毛筆沾上墨水，問：“小姐，你會烤蛋糕嗎？或者寫詩畫畫？”
她十六歲時就可以畫一下簡單的畫，寫一些不入流的詩了，六年的流浪生涯不僅磨去了她小姐的傲慢，也教會了她很多東西，比如烤蛋糕，但是她不想這樣：“夫人，他說，我會成為美樂蒂思家的小姐，我不圖你家的富貴，但我想自由出入王都的街區，烘焙師和詩人，需要貴族的邀請，才能夠進入多佛街。”
凱瑟琳蹙眉：“竟然是他說的，那好吧。瑪格麗塔需要一個玩伴，你竟然是我的女兒，那我肯定不會讓你受委屈，不過呢，我有個條件。”
她敲了敲透明的櫃子：“小姐，你是占蔔師還是魔法師呢？如果你是魔法師，請你馬上離開，我就當沒有看見你，如果你是占蔔師的話，請問你的父母是誰，你的姓氏是什麽，你是從那兒來的？”
經歷了美絲達的審問，夏洛蒂也不慌了：“我不是占蔔師，也不是魔法師，我只是赫爾曼地區哈塞男爵的女兒。”
“你不是占蔔師，也不是魔法師，那麽浮士德為什麽要幫助你？他可不是什麽好人。”
“我沒有說謊。”夏洛蒂道，“夫人，我的确幫助了浮士德先生？”
“怎麽幫的？”
“我殺了我一個人。”
幾位員工和瑪格麗塔張大了嘴，瑪格麗塔站在她身前，張開雙手護着她：“母親，夏洛蒂小姐不是這樣的人。”
“我知道。”凱瑟琳撫摸着她的頭發，“浮士德願意幫助占蔔師，特別是女占蔔師，他憐愛女孩子們，絕不會讓女孩子手染鮮血；至于魔法師，我的父親參加過沃爾蘭德的戰争，他說，沃爾蘭德的魔女特別可怕，一揮手便可以把赫爾曼的所有小麥燒完，那段時間，赫爾曼餓死了不少人呢。大象不屑于碾死螞蟻。”
“可我的确不是占蔔師。如果我是魔法師的話，我會離開葉撒維納大陸，尋找一個不殺魔法師的地方，就算不能夠離開葉撒維納，那我也會離開法蘭利亞，我們的國王可不會對魔法師心軟。”
“最後一個問題，一個脆弱的女孩兒，是如何孤身一人，橫穿半個法蘭利亞來到王城的呢？”
“我并不脆弱，夫人。”夏洛蒂看了眼瑪格麗塔，“小姐，我真羨慕你，但願你不會嫌棄我。”
她看向凱瑟琳：“偷，騙，以及好心人的施舍。在莉亞城時，我吃過美樂蒂思家族免費發放的餡餅，那是我有記憶以來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凱瑟琳挑眉，放下羽毛筆：“跟瑪格麗塔睡覺去吧，剩下的，我們明天再說。”
煤油燈下，女人的十指雪白，讓她想到神之嘴。
那位浮士德是占蔔師，萬一凱瑟琳也是呢？
曾經要教會接濟的占蔔師們站起來了。仔細一想，占蔔師們想過上富裕的生活其實很容易，只是他們骨子裏不屑于用占蔔術賺錢罷了。
美樂蒂思家族的第一任家主是銀行家，第二位家主也是，到第三任家主，美樂蒂思家已經成了莉亞城的實際掌控者。美樂蒂思家并沒有爵位，但是他們能夠随意出入多佛街，沒有貴族敢垂漣美樂蒂思家的財富，大貴族也不敢，美樂蒂思已經完成了階級跨越，對于凡人來說，這很艱難，但如果是占蔔師，那就簡單多了。
夏洛蒂跟着瑪格麗塔，來到商鋪的二樓，二樓分了好幾個房間，還有走廊，夏洛蒂感到驚訝。
商鋪樓上是卧室，她見識少，無法理解。至少在舊時代，商鋪和家是完全分開的。
如果是鬧市街的話，夏洛蒂還能夠理解，可這是多佛街，這裏是美樂蒂思家的珠寶店，眼前這位是美樂蒂思小姐，小姐的房間沒有鋪滿了天鵝絨的大床，不會太簡陋了嗎？小姐住的慣嗎？
事實證明，小姐她住的慣。
小姐房間外面，是一件陰暗狹窄的女仆房，估計是小姐貼身女仆的房間。
至于為什麽是估計，因為那房子實在是太小了，除了一張床啥也沒有，反正，沃爾蘭德家的女仆房不會那麽小。
夏洛蒂走進女仆房裏，瑪格麗塔卻突然抓着她的手：“不建議的話，可以和我一起睡嗎？”
于是，夏洛蒂換上了小姐的睡衣，和小姐擠在一個被窩裏，她受寵若驚，問為什麽，瑪格麗塔小姐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有讓救命恩人睡女仆房的道理？”
夏洛蒂沒有說話，尋思着這個小姐的房間也沒有比沃爾蘭德小姐的貼身女仆的房間寬敞到那裏去。
夏洛蒂睡的很淺，一點聲音就能夠讓她驚醒，她感受到瑪格麗塔在撫摸她的手，問道：“小姐，怎麽了？”
黑暗中，瑪格麗塔道：“你真的不是占蔔師嗎？”
占蔔師和元素粒子對話，魔法師也可以，但是占蔔師都會玩兒牌，夏洛蒂不會，所以她沒有裝占蔔師的打算，但如果要她占蔔的話，還是可以的。
她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為什麽要這麽問？”
“我想知道，我可不可以嫁給國王。”女孩嘆了口氣，“夏洛蒂，以後你就是我的姐姐了，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也是孤女。”
夏洛蒂愣愣地看着她，不是小姐，你這麽單純的嗎？秘密就随便說給個才認識一天不到的人聽，不怕明早起來整個法蘭利亞都知道你的秘密嗎？
瑪格麗塔還在繼續，她有些難受：“母親沒有結婚，她收養了我。”
夏洛蒂從被窩裏鑽出來，決定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黑暗中，夏洛蒂看不清女孩的神情，但是她覺得女孩背負了好多的東西，她被那些東西壓得喘不過氣。
“母親希望我嫁給國王。”她說，“我認識公主，參加過公主舉辦的舞會，在王宮裏，我見到了國王，國王好英俊，他修好了我的扇子。”
額，國王，修扇子，這兩個詞語是怎麽組合在一起的？
夏洛蒂并沒有見到國王的容貌，所以不予評價，但是她見到國王身披黃金铠甲的樣子，那時，她藏在地窖裏，通過水晶球看着國王帶領騎士們走過她的頭頂，來到沃爾蘭德家的城堡前，沃爾蘭德家有戰鬥力的魔法師早已死完，仆人們也散去，此時的沃爾蘭德家只剩下她的夏爾哥哥，和她那剛出世一年的妹妹，那是她的母親用生命保住的妹妹。
夏爾被萬劍穿心，而她的妹妹在國王的懷抱裏。
她的弟弟在哭，她的哥哥用最後一絲力氣道：“湯姆索爾，你會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你會失去你想要的一切，你的愛人會殺了你，但你……你不會那麽容易的死去，你侍奉的神明要殺你，你也不會死，你求死而不得，你的痛苦，要整個法蘭利亞來承擔，最後，你會死在你所保護的人們手裏，你是巫師，你會被你的人民燒死！”
她還記得這位國王所說的話，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男人仰望着天空，看不出神情:“神明麽？我不在乎。至于我的人民，如果我給他們帶來了痛苦，他們有勇氣向我舉劍，那麽，比起憤怒，我想我會為他們感到自豪，我法蘭利亞，還是有好男兒的。”
好輕狂傲慢的國王！
黑暗中，夏洛蒂捂着女孩的手：“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成了王後，我能跟随你進入王宮嗎？”
“可是，我不知道國王喜不喜歡我。”瑪格麗塔說。
夏洛蒂笑了笑：“他會愛上你的。”
她摸了摸女孩的頭：“相信我的直覺。睡吧。”
——
王宮內，國王撕了一本書，他跪在地上，正在崩潰的邊緣：“他死了，他怎麽會死！”
他把怪物花扯成了兩半：“神之嘴死了，顧森死了！我的同胞，他死了！”
“可是，他是太陽神派來殺你的，我的主人。”怪物花弱弱道。
國王捂着眼睛，很是脆弱，半晌，他道：“可是，我只想回家，怎麽會這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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