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都沒有,沒道理只有他不省人事。我不相信,也絕不接受這樣的結果,我一定要救他,哪怕是窮盡我的醫術,也要将他救回來!

她開始用力地按壓他的胸口,又時不時地給他渡氣,甚至還割開手指給他喂了血。她期待着他能有一點點的好轉,哪怕只是一點點,她也有信心将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可是事與願違,他始終緊緊地閉着眼,靜靜地沉睡着,就像天地間的鳥語風聲都與他再無關聯,他只願沉浸于那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救活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她手下的動作沒有停過,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眼淚不知何時就流了下來,彙聚成河,布滿臉龐:“何青玄,你不要這樣,我不許你死,你聽到沒有……你給我快點醒過來啊……”

她擡起袖子,抹了把淚水,繼續按壓:“我還有好多話沒有與你說,還有好多事沒有一起做,我們還有長長的日子要度過,我甚至還沒有告訴你我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你……

你不是很喜歡嘲笑我嗎?聽到這種話你一定特別得意吧。你起來啊,怎麽嘲笑我都行,我一定不跟你還嘴。

你說好了要陪我一起到寒昔城的,現在還沒有做到,怎麽可以抛下我一個人走……”眼淚在臉上肆意橫流,滴落下來,是滾熱的。

忽然間,一陣微弱地輕咳聲從下方傳來,何青玄痛苦地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睛:“好痛……”

慕月見此情景驚喜得不能自已:“何青玄你醒了?感覺哪裏痛?”

“哪裏都痛,你先扶我起來吧。”他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慕月連忙撐着他坐了起來,看到他死裏逃生的模樣,歡喜和悲傷交加:“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剛剛我還以為你已經,已經……”她說不下去,想到方才的悲恸和絕望,眼淚又一次忍不住滑落了下來。

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替她擦去淚珠,溫和地說道:“傻瓜,我哪有那麽容易死的。就算要死,也不是現在。”見她依然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不禁心頭一柔,繼續說道:“原來我死了,你也會這般傷心的。”

“當然會傷心了。我們好歹認識這麽久,也算是朋友。朋友出事,我肯定會難過的。”慕月嘟着嘴道。

“只是朋友麽?剛剛我怎麽好像聽見,有人說她喜歡我?”他情深款款地望着她,似是要透過重重迷霧,看穿她的本心,言語中還帶着些許暧昧的意味。

慕月被他的話說得當頭一愣。那明明是在他昏迷的時候說的話,他怎麽會知道?除非,他那個時候就已經醒了?

“好啊何青玄,你居然敢騙我!”她心中一氣,又用力将他推回了地上,“你是不是早就醒了,還在那兒給我裝死呢!你不知道偷聽別人說話是有違道德的事情嗎?不管你剛剛聽到了什麽,你必須通通、全部都将它忘掉,知道嗎?”

何青玄捂着胸口猛地咳嗽了幾下,嗔怨道:“我都傷得這樣重了,你也不知道溫柔一點兒。”

慕月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手有點重了,緊張地附了過去:“傷哪兒了?我看看。”說着就要去查看他身上的傷勢。

何青玄用手阻止了她:“回去再說吧,免得那些黑衣人又追過來。”

慕月想想也是,便應着他的話将他扶了起來,讓他搭着自己的肩,緩緩地朝般若寺的方向走去。

途中,何青玄反複回味着她之前說的話,又忍不住問道:“你剛剛說的喜歡我,可是真的?”

慕月一聽又要炸毛:“不是讓你忘了嗎?你怎麽又提起來!你再這樣我就丢下你不管了啊。”

何青玄忍不住笑了笑:“我就是有點好奇,既然你心裏有我,為什麽之前還要對我那樣冷淡。”

這一說,又戳到她的傷心事上。慕月低着頭,猶豫了許久,才抱怨道:“那不還是因為你有淩霜了……”

“淩霜?”這個回答是他未曾料想到的,“她人都是你救回來的,與我有什麽關系。”

“可是你明明……明明與她共處了一夜。”

說到此處他終于有些明了,看來是那晚的事,被她誤會了。“我與她沒什麽的,”他輕描淡寫地解釋,“再說我與你,不也有共處一夜過嗎?”

“那不一樣!”慕月激動地辯解。

“怎麽不一樣了?”他有意繼續探究。

“我與你是兩個大男人,共處一夜也很正常,何況我們什麽都沒有做!”慕月說得十分理直氣壯。

他不覺壞壞地笑了笑:“那你以為我跟她做了什麽?”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說還能做些什麽?”慕月很不滿地撇了撇嘴。

“你這是……吃醋了?”

被他一語點破了心思,她瞬間覺得羞愧難當,無地自容:“怎麽可能!我為什麽要你吃的醋呀!”

“你剛剛說,喜歡我。”

“沒有的事,你一定是聽錯了。我怎麽可能說出這麽奇怪的話呢,真的好奇怪啊,哈哈哈……”慕月開始打死不承認,用各種方式來掩飾自己的窘态。

何青玄無奈地嘆了口氣:“喜歡就喜歡,有什麽不好承認的。我也喜歡你,很早的時候就喜歡了。這就是我對你的心意。”

☆、情至濃時

“你說什麽?”慕月忽然間停下了腳步,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喜歡你。”他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慕月從未見過他如此正經的樣子,那鄭重的眼神,像一把鐘杵,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她的心。

這世上,大概沒有什麽,比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自己更美好的事了吧。明明是該開心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有點畏懼了。

“可這不行的,你我都是男人……”她開始找借口來與他撇清關系。

“我早說過,我喜歡你,無關乎你的性別。”

“可你和淩霜……”

“我與她什麽都沒有發生。那夜我突然昏倒了,她只是在一旁守了我一夜。”

雖然他這麽說,可她還是不願相信:“昏倒了這麽大的事她怎麽不來找我,我才是你的大夫。”

“你說的也是,不知她當時是怎麽想的。不過你既然不喜歡她,那我以後避着她就是了。或者給她點銀子,讓她自己上路也行。”

“哎別……”人是自己帶回來的,就這麽突然把她趕走,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倒顯得自己小氣了。“好了,我相信你。”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何青玄微微一笑,似也輕松了很多:“那你心裏可還有其他什麽芥蒂,不妨一起說出來。”

“沒有了……”她搖了搖頭。

“那你之前說的那句話,還能再說給我聽嗎?”

“啊?哪句啊,我怎麽不記得?”她開始故意裝傻。

他眉頭微皺,不滿地向她貼近了幾分,又有強吻之勢:“你這是,要逼我懲罰你麽?”

“別別,”她連忙打斷他,“我說我說。”

等了許久,她才低着頭,擠出了幾個字:“我喜歡你。”聲音微弱,細若蚊聲。

“你說什麽,我沒聽見。”他有意戲弄她。

她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氣,擡起頭來朝他大聲道:“何青玄,我喜歡你!這樣你總聽見了吧!”

何青玄開心得臉上帶花:“那要不,就再讓我親一下?”之前的吻總是吻到一半就被她推開了,很是意猶未盡呢。

慕月連忙拒絕:“我才不要!光天化日,被人看到了怎麽辦?”

“荒郊野嶺,除了你我,沒有他人。”他壞壞地貼到她耳邊,呵出的熱氣撩撥得她心神難安,言語是越發地暧昧了。

“那……那也等回去再說。再不走,小心壞人追上來,就走不掉了。”她輕輕地推開他,羞愧得滿面通紅。

何青玄滿意地笑了笑,也不再戲弄她,便與她一起往回程的方向走。沒過多久,林子裏漸漸聽到有人叫喚他們的名字,是江然帶着寺裏的衆人尋他們來了。

回到般若寺後,何青玄便卧床休息了。慕月細細查看了他的傷勢,又熬了藥,端過來後,誰知他才喝了一口就将藥碗放下了。

“太燙了?”

他搖了搖頭。

“那是太苦了?我去給你拿點蜜餞吧。”慕月說着就要起身出去,何青玄一把拉住了她。

“你喂我喝。”他輕輕地說道。

“啊?”慕月愣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後旋即又坐了下來。她将藥碗端了過來,舀了一湯匙藥輕輕吹了吹,就要往他嘴邊送。

“不是這樣,要用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嘴。

“啊?這樣不太好吧……”慕月很是尴尬地收回了湯匙。

“這可是你之前答應我的,總不見得又要賴賬吧。”他的語氣中包含着些微不滿。

“答應是答應了,可我也就那麽一說……”她哪裏知道,他居然會把這麽小一件事,一直記挂在心上。

“嗯?”何青玄質疑地望着她,等着她的答複。

慕月低着頭,左右思慮。其實吧,跟他接吻的感覺也不差,自己還蠻喜歡的。只是現在要自己主動地送過去,實在有些難為情罷了。但不管怎麽說,他這次受傷全是因為自己,姑且依着他一回吧。

決定之後,她只好悻悻地擡起頭來:“好吧,我喂你。”

何青玄開心地笑了笑,看着她捧起藥碗,喝了一口藥,然後小心翼翼地朝自己靠了過來。只是她那慢悠悠的樣子,看得他是在心急,他忍不住右手一勾,就将她摟到了懷裏。

雙唇輕觸,苦澀的藥汁沿着齒間的縫隙流淌了過來,瞬間在口中化開,但心底卻不像舌根那樣苦澀,而是十分甜蜜的。

他輕輕地吻着她的唇,小心地用舌尖在她口中試探,看她在自己的挑逗之下,一點一點地卸下了防備之心,讓他能夠索取更多,并得到了她生澀的回應。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讓他覺得十分歡愉且大為滿足,但僅有這些還是不夠,越漸滋長的欲望像越來越深的無底洞,想要容納更多,想要吞下她的全部。他緊緊地抱着她,用力一翻,便将她壓到了自己的身下。

“啊!”慕月驚叫一聲,突然的失重确實讓她受了些驚吓。但看到他帶着傷還那麽用力,心中還是有些擔心:“你的傷……”

“不要緊。”他很快就撇清了她的擔憂,深邃的瞳眸中染上了迷蒙的霧氣,讓人看着都覺得情不自禁。

他俯下身來,想要繼續溫柔的掠奪,慕月一時緊張,連忙制止了他:“等,等一下!”

眼中的迷霧稍稍褪去了一些,他疑惑地望着她,并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慕月小心謹慎地觀察着他的臉色,有些支支吾吾:“那個……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有告訴你。”

她當然知道接下來他要做些什麽,與心愛之人共享歡愉在妖界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她本身并沒有抗拒。只是繼續下去的話,她是女兒身的事情勢必就要暴露了。雖然他說并不在意性別,但她還是怕他一時之間會難以接受。

何青玄沒有答話,靜靜地等她繼續說下去。

慕月清了清嗓子,給自己壯了壯膽:“其實……我是女兒之身。不過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只是以男子的身份行事,會比較方便一些。”

原來是這個。何青玄略感輕松地笑了笑:“這個我一早就知道了。”

“啊?”這次換慕月驚詫不已了,“一早什麽時候?”

“秘密。”他神秘地笑了笑,又一次向她傾軋了過來。

“再,再等一下!”慕月又一次制止了他。

“又怎麽了?”他不得不擡起身來,難得還保持着心平氣和,至少是表面上的。

“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你。”

“嗯?你說。”

“其實我的真名不叫慕月,而是汲雪,只是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我了。”

“那我以後就叫你雪兒,只是我一個人的雪兒,可好?”他的言語酥松入骨,叫人難以抗拒。

“嗯。”慕月輕輕地應了聲,熾熱的唇就再度落了下來。

相濡以沫,情絲癡纏。緊緊相扣的十指,是以情為名的鎖鏈,一旦抓住彼此,就不願再輕易放開。

滑落的衣裳,逶迤到地上,彼此的呼吸聲,像美妙的樂章,纏繞在耳旁。

何青玄順手一勾,輕盈的紗幔簌簌落下,蓋住了一室的旖旎芬芳。

☆、暗流湧動

前來探傷的淩霜,默默地站在門外,低頭隐忍着眸中的淚光,緊握的纖指忍不住發顫。

那是她最愛的玄殿下,可他卻在與別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從一開始就配不上他,自從嫁于滄瀾後,她更沒有資格去貪圖他心裏的那個位置。可要她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別人把他從自己面前搶走,這痛苦的滋味,并不比赤煉崖的烈焰焚身要好受幾分。

她真的好恨,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玄殿下,更恨自己當初沒有與他一起跳入赤煉崖。倘若這四百年來,他們能一起同甘共苦、朝夕相伴,是不是今日就不會這般形同陌路?

這份不甘的情緒,她潛藏在心,一直隐忍到私下會見蒼冥教教衆的時候。

幽暗的殿堂內,她以一如既往地妩媚姿态,斜倚在殿前的金色座椅上。堂下跪着的,正是在後山偷襲慕月的奪命笠翁及一幹人等。

“說,是誰讓你們動手的?”她輕啓紅唇,随意地撥弄着自己的指尖,一副慵懶的姿态,但這問話背後的寒意,已讓一些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跪着的那些人,似是早有約定一般,只相互傳遞了眼神,沒有一個人開口回話。

蓮姬在心中輕嘲了一番,你們不說,就以為我不知道了麽?奪命笠翁是黑鷹的手下,沒有他的指使,你們敢随意行動嗎?

可她無憑無據,又不好直接找黑鷹問罪,但她就是要将他逼出來!

“很好,你們不說是吧?”她一邊說着,一邊優雅從容地站起身來,眼神缥缈地俯視着堂下的衆人,忽而語峰一轉,“那就全部拉下去給我砍了!”

蓮姬在教中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說一不二,堂下不少人,已被吓得紛紛讨饒:“不要啊,求蓮姬大人饒命!”“蓮姬大人請饒命!”

黑鷹見形勢不對,只得站了出來,畢恭畢敬地跪下:“蓮姬大人請息怒。是黑鷹管教下屬不力,蓮姬大人若要責罰,還請只責罰屬下一人!”

呵呵,管教不力,明明就是你自作主張的吧。既然你害得玄殿下受了那麽重的傷,那我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你要替他們領罰?好啊,那本尊就成全了你!”心中的怒火正無處宣洩,蓮姬長袖一甩,便有一串黑蓮朝黑鷹飛了過去,像繩索一般,緊緊地纏繞在他的脖子上。

這黑蓮,不僅能讓人身體麻痹,還能一點一點地吸食他人的魔力。黑鷹萬分艱難地擡起了雙手,扯着脖子,想讓自己好受一點,又不敢違背了蓮姬的意願,整個人憋得滿面通紅,五官都皺成了一團。

蓮姬翩翩然地走到他身邊,欣賞着他痛苦萬分的模樣,心中覺得甚是解氣。她就是要當着別人的面懲罰他,好叫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看清她才是這教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人。整個蒼冥教,除了滄瀾,沒有人可以不聽她的指令!

她伸出纖纖玉指,捏起他的下巴,臉上帶着鬼魅的笑容,言語仄仄逼人:“黑鷹,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血影這邊的事由我親自處理?”

“是……”黑鷹痛苦之下,只憋出了一個沙啞的字。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還要縱容你的下屬擅自出手、打草驚蛇,壞了我的大計呢?”她笑得越是妖嬈明媚,就越讓人膽戰心驚。

“屬下也只是想……早日解決了禍患……好替蓮姬大人分憂……是屬下擅作主張……屬下錯了……”

“哼,本尊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操心。”蓮姬氣得一把撇開他的臉,“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你以為你出面求一下情,我就會放過他們了嗎?”

“屬下不敢……要打要罰……任憑蓮姬大人做主……”

黑鷹身為教中護法,地位僅次于其下。若她真要殺他,哪怕是滄瀾出面,也未必攔得住她。但考慮到前些日子才失了個左護法,如果右護法也接連遇難,勢必會引起滄瀾的懷疑,到時候對玄殿下更為不利。如此,只好先留下他這條狗命!

念及于此,她便将纏繞的黑蓮收了回來:“我暫且不殺你。但倘若下次還有誰敢違抗我的命令,不管是是你還是你的手下,我都一律殺無赦!”

“是,謝蓮姬大人不殺之恩!”黑鷹連忙俯身叩拜。

“謝蓮姬大人不殺之恩!”身後的衆人也跟着拜謝。

蓮姬輕蔑地望了那群人一眼,輕哼一聲,轉過身來,便從殿中消失了影蹤。

蓮姬走後,黑鷹仍是畢恭畢敬地跪在殿中,動也不動。等了半晌,确定她不會回來之後,他才悠悠然地站起身來,不屑地甩了甩衣袖。

奪命笠翁見勢也跟着站了起來,湊到他身邊:“護法大人,您沒事吧?”

“哼,就她那點小伎倆,還傷不到我。”黑鷹滿不在乎地答道。剛剛他不過是有意在她面前示弱。這女人仗着教主的寵愛,就在教中無法無天,他早就看她不慣了。

“護法說的是,您法力無邊,肯定不會将這樣的責罰放在眼裏。這次多虧有您,才讓我們大家幸免于難,屬下感恩不盡!”

黑鷹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樣的話他聽得實在太多了:“有這拍馬屁的功夫,還不如回去好好練練你的功法。要是你這次能将血影抓回來,帶到教主大人面前,還用得着被這個女人教訓嗎?”

奪命笠翁連忙點頭哈腰:“是是是,護法大人您教訓的是。這次确實是屬下掉以輕心了,下不為例,下不為例……”說到此處,他遲疑了一下:“可是,您有沒有覺得蓮姬大人近來很奇怪?”

“嗯?怎麽說?”

奪命笠翁思慮了一下,繼續說道:“要說蓮姬大人接手血影的事,也有些時日了。她雖一直潛伏在血影身邊,可也從沒出過手。

若說是忌憚血影的力量,其實有點說不過去。之前我與血影交手的時候,就發現他并不如傳聞中的那樣厲害,可能就像我們猜測的那樣,之前他能血洗十萬大軍,倚仗的都是神獸鳳凰的力量。現在他将鳳凰留在魔界,只身來到人間,那便什麽都不是,也沒什麽好畏懼的。

這點我能試出來,以蓮姬大人的能力,也斷不可能毫無察覺。所以屬下實在想不通,她到底是在顧慮什麽,才遲遲不肯下手。

除此之外,她還嚴令禁止別人插手這件事,與她以往的行事作風也很不相同。此次我們暗中出手,雖說觸犯了她的權威,但說到底都是幫教主清除禍患,她竟要将我們趕盡殺絕,也實在是過分了些……”

經他這麽一分析,黑鷹摸了摸下巴,覺得有些道理:“确實如此,只怕這其中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隐情……這樣,你速速返回龍幽潭,向教主禀告此事,就說蓮姬在血影之事上過于怠慢,恐有叛變之心。”

“是,屬下這就去。”奪命笠翁得了令,嘴角不禁微微勾起,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危機四伏

自般若寺一劫後,慕月與何青玄二人的情感更甚從前,除了睡覺如廁,每日幾乎黏在一起,言談舉止也十分親昵。江然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這二人什麽時候又好上了。

閑來無事的時候,慕月便要何青玄教自己下棋,有個現成的師父在,總比看那生澀難懂的棋經好多了。只是做她的師父,似乎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這一日,一行人剛到京華城,慕月便抓着何青玄練棋。她執着一枚棋子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可以落子的地方。如此猶豫徘徊,已經持續了一刻的時間,正常人早就沒有耐心了,何青玄倒顯得仍是淡定。他漫不經心地拿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茶,一點也沒有催促的意思。

許久,慕月終于看準了一處,樂呵呵地落下子來。何青玄瞟了一眼,慢悠悠放下手中的茶杯:“落子無悔,你可确定了?”

“确定了,你繼續下吧。”慕月端着臉,笑望着他。

何青玄嘴角微勾,輕輕落下一子,便開始提起手來,收拾她被吃盡的白子。

慕月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擺了一道,連忙按住他的手:“不是不是,你等等,我剛下錯了,不做數,你快把我的白子放回來。”

何青玄眉頭皺了皺,無奈地松開手來。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慕月拿回白棋,又開始絞盡腦汁地思考落子的地方。忽然間,擱在一旁的傳聲鏡閃出了青色的光芒,是白钰找她來了。她興奮地抛下手中的棋子,拿起傳聲鏡,丢下一句“不玩了”,就跑到門外與白钰暢談去了。

“白钰兄,你今天怎麽有空找我啊?”

“剛處理完一些教務,得了空,就想找你聊聊。你在呢,在做些什麽呢?”

“我剛下棋呢。”

“下棋?原來你還會這個,有空倒是也可以教教我。”

“不行不行的啦,我也是剛學,還是個半吊子,哪裏會教人呢。對了白钰兄,你現在人在哪裏呀,我們都好久沒過見面了,很是想念你呢。”

“真的嗎?我在石峰鎮,京華城附近的一座小鎮上。”

“這麽巧?我們也剛到京華城哎,你那裏離我這邊應該不遠吧?”

“不遠,我禦劍過去的話,半柱香的時間就到了。既然這樣的話,那你晚上有空嗎,我可以過去找你。”

“有空有空,那我們什麽時間在哪兒見呢?”

“嗯……那就戌時、城南門口見吧。”

“好,我一定準時到。又能見到白钰兄你了,想想都覺得很開心呢。”

……

屋外,慕月和白钰滔滔不絕地聊着;屋內,何青玄捏着一枚棋子,指節發白,只差一點便要将那棋子捏碎了。

這家夥,跟別的男人聊天也不知道走遠一點,生怕他不會吃醋麽……還有那什麽白钰,到哪裏都陰魂不散的,慕月是他的女人,他也想搶嗎?

心中越聽越是煩悶,真恨不得将那傳聲鏡奪過來,一把給毀了。恰巧此時,祈願跳上了棋盤,将棋子撥弄得叮咚作響,讓他愈加覺得煩躁。

不過它今日主動湊過來,倒讓他想起了一件事。那日在山崖底下,有一個黑衣人從祈願的體內現出身來,應當不是他的幻覺。只不過那個黑衣人,究竟是誰呢?他不聲不響地潛藏在慕月身邊,又有什麽目的呢?

心中諸多疑惑,他決定試它一試。他向祈願伸出一只手,故作溫柔地喚道:“祈願,過來。”

祈願聞聲看了看他,遲疑了一陣,還是丢下爪下的棋子,朝他手邊蹭了過去。

他面帶微笑地将它攬到懷中,輕柔地撫摸着它的皮毛,低聲說道:“祈願,你可知這世間有一種靈狐,幼時便能通人性、懂人語。再靠天地靈氣養護,千年便可修成人形。

可也有另一種狐貍,本身沒有這種慧根,但在它死去之後,有邪靈侵入了它的身體,所以表面還是生龍活虎,與活着沒有多大區別。這種情況下,它若現出人形,便是那邪靈本來的模樣。祈願,你說你是屬于這其中的哪一種呢?”

他的話讓肅無比震驚,這人何時竟已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他想不通自己是哪裏露出了破綻,但顯然也沒打算就此坦白,所以表面上,它還是裝作懵懂無知的樣子,在他懷中安靜地待着。

何青玄輕聲笑了笑:“比我想象中的,要沉得住氣呢。不過就算你不肯承認,我也有辦法讓你現出身來。”說着他便捏着祈願的脖子,将它拎了起來,一點一點地向它施加威壓。

起初,祈願還只是一點點掙紮,越到後面,雙腿蹬得越厲害。好難受,這種威壓,就像一張無形的網,将他緊緊地包裹着、擠壓着,身體像要被捏碎,透不過氣來。

肅竭盡全力地忍耐着,他不能反抗,否則就前功盡棄了。可要再這麽拖下去,只怕也不得不棄了這身子,逃出來。

岌岌可危之時,幸虧慕月回來了,她看到何青玄正在虐待祈願,連忙跑過來一把将它奪了過來:“何青玄,你在做什麽,你是要弄死祈願嗎?”

相比慕月的大呼小叫,何青玄倒顯得十分淡定:“它剛剛咬了我一口,我只是輕微地教訓它一下。”

輕微地教訓?肅聽了簡直要吐出一口老血。它都快被他弄死了,還叫輕微地教訓?而且它什麽時候咬過他啊,這家夥還真會惡人先告狀。

不就是比誰會耍無賴麽,它也會!于是它故意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支吾了兩聲,又朝慕月懷裏鑽了鑽,顯得很是委屈。

慕月本就疼愛祈願,見它這般柔弱,更是心疼不已:“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你不惹它它才不會咬你呢。以後不許你碰祈願,哼!”說完她便抱着祈願,氣呼呼地走了。

而此時在隔壁房中,淩霜剛剛寫好了一張字條,輕輕地放下筆來。字條上只有簡單幾個詞:戌時、城南門口、白钰。

剛剛慕月在門口與白钰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之前她不許教衆私下對付血影,是怕他們動手的時候,會誤傷了玄殿下。可若只有慕月一人,她并不介意借教衆的手,除了她。反正教衆都以為她就是真正的血影,讓她做這個替罪羔羊,不也正好的麽?

而且黑鷹一直想為弟弟黑豹報仇,收到這個禮物,想必也會十分歡喜吧。給他一個白钰,再附送一個慕月,搞不好會三敗俱傷,這樣的結果,對她、對玄殿下來說,才是最好的呢。

想到此處,她忍不住唇角上揚,邪魅的笑容像盛開的罂粟花,陰毒而燦爛。她在手中喚出一朵黑蓮,将卷好的字條放入其中,那黑蓮便自動合上花瓣,旋轉了幾圈,消失在空氣中。

☆、心悅君兮

天色将晚,慕月早早用過晚餐,便到城門口等着了。出門之前何青玄自然是有阻攔,但因為祈願的事,她還在氣頭上,他越是不讓,她就越要出來,二人鬧得很是不愉快。

等了約莫一刻的時間,便遠遠地看見一個青色的身影,踏着長劍,蹁跹而來。望見他的那一刻,所有的煩惱似乎都抛諸腦後,心中只剩下喜悅。

“白钰兄你來啦~”慕月甜甜地笑着,迎了上去。

白钰乘着長劍穩穩當當地停在她面前,卻沒有下來,而是向她伸出了一只手:“上來,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啊?”

白钰微微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想必又是像梨花峰那樣寧靜而又美好的地方吧。慕月沒再多問,拉着他的手便踏到劍上。

抓着他腰間的衣服,迎着涼風,一路飛馳,禦劍最終停在一處寬闊的湖面上。四處很是幽靜,水面波光粼粼,映着柔美的月光和滿天的繁星,與深邃的天空遙相呼應。

白钰尋了處湖心的小島,落下劍來。島面不是很大,上面長滿了細密的野草,土壤也不是很濕,坐着看風景正合适。

慕月跳下長劍,感慨道:“白钰兄,你真會找地方哎,感覺這天下的美景都要被你收盡了。”

“是嗎?你喜歡就好。我們坐下看吧。”

“嗯。”二人清了清草叢,并肩而坐。

擡頭仰望,是明如玉盤的圓月,在浩瀚的星海裏熠熠生輝;低下頭來,是灼灼的月影,在漆黑的水面搖曳蕩漾。有清涼的晚風拂面而來,掀起二人如墨如絲的長發,像靈動的舞者般飛舞癡纏。

被這融融的月色環繞,慕月的心不禁也染上了輕柔的色彩:“白钰兄,你知道嗎,其實我最喜歡的風景,就是這天上的明月了。”

“嗯?為什麽呢?”白钰轉過頭來,凝望着她好看的側臉。她的肌膚本就柔嫩,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如玉石般純淨剔透。

慕月仰望了明月一會兒,悠悠地說道:“小時候,因為親人去世,我曾有一段時間很自閉。那個時候,就是哥哥告訴我,只要把心中的思念告訴明月,這樣即便是遠在另一個世界的親人,也能感受到我的這份挂念。

從那之後,每到月圓之夜,我就忍不住要多看兩眼,告訴月亮,我又想念我的親人們了。而現在,我很想念我哥哥。我跟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面了,也不知道他近來怎樣,病情有沒有惡化。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我出發幾個月,與寒昔城也是越來越接近。可是越接近,也就越害怕。我怕即便是到了那裏,我還是找不到天葵草,我怕所有的努力都付諸于空,我怕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救哥哥。”她的臉上帶着落寞的神色,眸中,已隐隐約約有閃動的淚光。

關于天葵草,他所知道的訊息,并不比她要多,所以這一點上,也實在是幫不上什麽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