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妻

你知道什麽是“同妻”嗎?

就是同性戀的妻子。

這些女孩被騙進有名無實的婚姻。

等待她們的,是被冷落打壓、無愛無性的生活。

更有甚者,為了掩飾自己的性取向,将妻子羞辱得體無完膚:我不愛你,不碰你,你怎麽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于是女孩們覺得是自己錯了,不夠有魅力,反複自省,學着打扮,努力讨好。

而這些,自然不會奏效。

她們如同陷入沼澤。

在不斷被否定的過程中,自我懷疑,自我崩潰。

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力氣。

這樣悲慘的‘同妻’,在中國,保守估計,有1600萬。

而孟迎龍,就是其中一個。

高宇飛清楚地記得,當年她在醫院實習,一天深夜,忽然接到高鵬飛的電話。

“姐,沒打擾你睡覺吧?”

“嗯,沒事,怎麽了?”她沒計較被吵醒,只是擔心弟弟出了什麽事。

“哦,是這樣的。我有一個男同學,交友不慎,一時好奇跟着朋友去了gay吧,被人灌醉,然後就…就稀裏糊塗地和幾個陌生男人發生關系了。”

“怎麽會這樣?”高宇飛驚駭極了,“他也是大一新生嗎?”

“嗯,是剛上大學的…唉,他最近身上起了些小紅疙瘩,還一直發低燒,他不會是、不會是得艾滋了吧?”高鵬飛聲音裏滿是害怕。

“先別慌,也可能只是普通的疹子,你告訴他,馬上去醫院檢查,萬一真的不幸是陽性,一定要配合吃藥。”高宇飛再三叮囑,“這個病毒現在沒有那麽可怕了,是能被控制的。聽說有人靠藥物維持,二十多年來,活得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

“那….藥貴嗎?”

“國家免費治療,應該是疾控中心負責。”

“哦,好的,我知道了姐,你快睡吧。”那邊聽起來像是松了口氣。

挂了電話,越想越不對勁,這種事,怎麽可能告訴身邊的同學啊?

難道是…?!

輾轉一夜,到底不放心,第二天一早,趁着周末,高宇飛沒提前打招呼,直接去了弟弟的學校。

教室裏零散坐着些自習的學生,她一個個問過去,大家都搖頭,有個女生告訴了她輔導員的電話。

她打過去,才知道高鵬飛從開學,就一直在外面租房住,這幾天請了假,說是家裏有急事。

她按着地址找到出租屋,開門的是個戴眼鏡高個男孩,瘦弱蒼白的刺眼。

“姐?你怎麽來了?”男孩兒驚訝地問。

高宇飛一言不發地往裏走,屋裏淩亂不堪,桌子上堆滿了吃剩的面包、方便面、榨菜、火腿…

高鵬飛忙彎腰收拾,露出了脖頸耳後的小紅點。

高宇飛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一瞬,她簡直如遭雷劈。

等待的時間,真是難熬啊。

拿到化驗結果,看到是陰性的時候,姐弟二人雙雙軟倒在地上。

抱頭痛哭。

後來,高鵬飛就跟她說了自己的秘密。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确定是嗎?”高宇飛心情萬分沉重。

“高一的時候,我常去學校附近的書店借漫畫。”高鵬飛回想往事,曾經的迷茫無助、掙紮痛苦,在劫後餘生的這一刻,終歸平靜。

“店老板是個中年大叔,總是給我寫信,還送我各種零食。”

“這個人渣!你那會兒還是未成年啊!”高宇飛氣憤極了。

“他人不錯,也沒怎麽着我。”

“若不是他引誘,你怎麽會變成…”高宇飛實在說不出口。

“我是同性戀,”高鵬飛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跟他其實是沒什麽關系的。”

“是不是你小時候,老跟着我玩,有時候,我還把你打扮成小姑娘,還讓你穿我的裙子,還…”高宇飛自責着,極力搜索着,那些被遺忘的蛛絲馬跡,想找出痛苦的根源。

“姐,誰都不怨,我是天生的。”高鵬飛打斷道:“這個是沒辦法改變的。”

高宇飛不相信,她實在是接受不了。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翻遍書籍,查閱資料,幾近瘋魔。

到最後,卻悲哀而無奈地發現: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

但有一點,高宇飛搞錯了。

那就是,高鵬飛喜歡男人這件事,其實是提前告知了孟迎龍的。

所以他并不算是“騙婚”,只能說是二人各取所需的‘形婚’吧。

這一日,高鵬飛去參加婚禮,新郎是他大學時期的戀人,回來後,情緒很低落。

“他還是結婚了,娶了個文靜單純的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很愛子木的。”

“可是既然不愛,為什麽要娶她?”孟迎龍替那素不相識的新娘憂憤不平。

“唉…大環境如此,子木也是別無選擇啊。”

“這是什麽強盜邏輯?”孟迎龍厲聲道:“說白了,就是懦弱又自私。”

第一次見她如此嚴厲,高鵬飛張了張嘴,卻沒反駁出聲。

“我不歧視同性戀,也支持他們去争取幸福。但我無法原諒‘騙婚’,這種人,把更弱勢的‘同妻’拖入無底深淵,恕我直言,是沒資格談平權的。”

“唉…要是咱們國家允許同性結婚,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了。”高鵬飛小聲嘆氣道。

“即使‘同婚’真的合法,我覺得也只能是有效改善,并不能完全遏制‘騙婚’。”孟迎龍搖頭道:“對有些‘男同’而言,結婚就是‘騙子宮’,為了免費‘代孕’外加‘育兒嫂’。畢竟倆男人,是無法傳宗接代的。”

“唉,咱們國家的文化,好像是特別強調結婚和生育,有的人甚至都到了強迫症的程度,逼着一批‘男同’與女人結婚生小孩。”

高鵬飛說完這句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不就是這種人麽,傳統思想根深蒂固啊。

“迎迎,要不找個時間,咱們把‘丁克’的想法告訴爸媽吧?老是被‘催生’,真是受不了。”

“嗯,也是,早說早清淨,要不然媽老是讓咱們去醫院檢查,要不就是弄些中藥、偏方讓我吃,誰知道會不會對身體有傷害呢。”孟迎龍點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