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國雲緩緩将腰間佩劍抽出數寸,說道:“叫楊傑他們回來吧。”

劉成庸吹了一聲唿哨,聲音尖銳刺耳,楊傑在前方聽見,急喚大管家:“王上讓我們回去。”大管家一陣急攻,将黑衣人首領連同他身旁的士卒逼得後退,随後大袖一展,幾個起落,回到宣月殿的最高臺階上。

楊傑三人緊随着退回,楊傑落地時,左腿支撐不住,一跤坐到地上。

歐國雲将抽出數寸的佩劍重新推回劍鞘,目光閃爍不定。

宣月殿本就不是争戰之地,除了八十一級石階以外,沒有任何的防禦設施。如果在狼牙軍剛剛湧入皇宮時,歐國雲還可以趁亂退走,如今面對鐵桶一樣的包圍,或許只有大管家和楊傑等寥寥數人能夠全身而退。

歐國雲沖着身旁一個年輕人招招手,那人走近後一抱拳,歐國雲指了指數十丈外的鄭被東,對着年輕人耳語幾句。

用火槍射傷嚴緒清的就是這個年輕人孫黎,是歐國雲最有殺傷力的底牌之一,某些時候或許比起大管家更具殺傷力。

歐國雲招手喚劉成庸過來,對他耳語片刻,劉成庸點點頭。

下一刻,大管家、楊傑、左右侍四人,頂上外圍防線,沿着宣月殿的平臺殺了幾圈。雖然楊傑腿上有傷,行走略有不便,但一衆狼牙軍将士畏其悍勇,紛紛退卻。四人似虎入狼群,一陣陣慘呼過後,狼牙軍前鋒退下臺階。

随後,宣月殿正門防線大開,留出一個通道。

劉成庸緩步走到殿外,大聲說道:“鄭将軍,今日我方已敗,我們不想再讓兄弟們自相殘殺,請你安排代表與我商談罷戰一事。”

鄭被東遠遠聽見,冷峻的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老父命苦,最後時刻功虧一篑,而他子承父志,今日必然坐上王座,也算是完成了父親大人的遺願。

劉成庸繼續說道:“如果你還要打下去,只會繼續損失你的人馬,而你的兵馬越少,這個王座你就越坐不穩!”他說的聲音逐漸變小,鄭被東聽不太清,不由自主縱馬前行。身邊的護衛隊緊随着跟上,緊張地注視着劉成庸,黑衣人首領則警惕的握刀站立一旁。

“如果你當了王上,如何對待歐侯爺?”

這句話,讓鄭被東離他們更近。

歐國雲走到殿外,看到先前指揮攻打宣月殿的那名萬夫長還在緊張的調配人手,準備着接下來的進攻,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說道:“鄭将軍,我身體不适,你可敢進一步說話?”鄭被東猶疑的看着歐國雲,猜測着這個對手要耍什麽花樣。

歐國雲接着道:“定文侯逝去,本侯十分遺憾。我本是閑雲野鶴的散淡之人,如将軍今日稱王,本侯可否挂冠而去,從此雲游天下,不問世事?”

“不如今日到此為止,如何?”歐國雲一臉疲憊,微微搖頭,似在嘆息今日之敗。

鄭被東看着重傷後面色蒼白的歐國雲,沉默不語。無論其此話是真是假,在十萬大軍面前,再多一倍強者又能如何?

但即使歐國雲放棄抵抗,又豈能如其所願,放虎歸山?

只是費勁殺人和輕松殺人兩相權衡,鄭被東自是選擇後者,前面劉成庸說的兵馬越少王座越不穩的話,不無道理。

畢竟他在朝中沒有根基,而根基深厚的老父已逝,人死茶涼,要震住四大邊軍,憑他的聲望自是不濟,唯有十萬雄兵可以依仗……

“歐侯爺,那就請你的人繳械吧。”

歐國雲緩緩拔出佩劍,微嘆一聲,揚手将佩劍往下一扔,長劍“叮叮當當”滾到臺階下。

看到歐國雲繳械,鄭被東露出微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任你歐國雲、李紀淵如何折騰,甚至奪了王權,又能如何?

有人天生就是大贏家,其他人勞神費力,都只是給大贏家做墊腳石而已,鄭被東忽然有種想笑的沖動,依稀又回到當年大仕考金榜題名時,萬人簇擁的風光一幕。

情景似曾相識,但這一次才是真正的風光,從此他将俯瞰衆生,世間風雲,皆在其彈指一揮間。

……

……

鄭被東示意一名護衛去撿臺階前的佩劍。那名護衛撿起長劍往回走時,鄭被東驅馬向前,此前一直保持着軍人堅毅氣質的他,此刻雖然看上去依舊表情肅穆,但眉眼間下意識的流露出壓抑不住的自得。

歐國雲的配劍劍柄上鑲滿了名貴的寶石,高懸東方的紅日将配劍上的寶石映射得熠熠生輝。

鄭被東接過寶劍,凝神看了片刻,冷哼一聲。

“劍乃兇兵,硬是被歐侯爺弄上些脂粉氣,不知還能殺人嗎……”

四周狼牙軍将士聽了,哄然大笑。

一直表情淡定的歐國雲白臉一紅,表情略顯尴尬。

就在這時,那個陰測測的聲音再次響起:“傻小子,快退!”

制遠侯又現聲了。

不知不覺間,鄭被東距離宣月殿只有二十丈,雙方實力上的巨大差距令其有恃無恐,而且先前四名強者已經嘗試過突襲,最終無功而返,他不相信歐國雲還能有什麽花樣。

所以,鄭被東聽見那個聲音,微怔了一下,但沒有後退。

在那個聲音響起的同時,民情署火槍手孫黎已經迅速沖下臺階向鄭被東奔去,他不會輕功,無法迅速的跳躍,但速度仍是相當快,幾息之後,已經奔出近十丈。

鄭被東身周護衛,前鋒營大軍各持利器,警惕的看着那個年輕人飛奔而來。

難道眼前這個雙手空空的年輕人武技更強?

左右侍二人和大管家在孫黎奔出的同時緊随而去。

飛奔中的孫黎沖着五丈外的鄭被東笑了笑,将一只手探入懷中。

大管家三人為他擋住四周刺來的利器。

耀眼的火光一閃,一聲巨響回蕩在忽然寂靜的廣場上。

鄭被東臉上的肌肉突然僵硬,額頭上出現一個大窟窿,鮮血遮住了整張臉。他的護衛将士靜了一下,随後發出驚呼聲。

這些護衛只是聽說過火槍這種東西,知曉其性能後均是嗤之以鼻,今日得見,怕是永生難忘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