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重重敲了幾下,是鄭蘋果等得不耐煩了,她本來就喝多了,身上燥熱,脾氣也燥起來。
“太可怕了,水籠頭裏出的是開水。”蘇若離語無倫次地說道。她的臉上有幾點還在疼,好在剛她并沒有站在噴頭的正中,只是濺上幾點,不知明天會不會起泡兒。
鄭蘋果推開她,試着在水籠頭下調了調,發現真如她所言,失望地退了出來。
“好吧,就這樣,反正明天都要走了。”
“只怕,到時想走也走不了。”水水端着牙具站在她們的身後,剛發生的事全看到了,她木然說道。
“你胡說什麽?烏鴉嘴!就這麽個小島,有什麽走不了的,又不是在太平洋上,不說有來往的船,就是我們拆個床板也游回去了。”鄭蘋果的智商一向在線,訓起人來也不含糊。
“你們看看手機有沒有信號,我覺得不是那麽湯簡。”水水端着牙具回到房間,不再說話了。
蘇若離是知道的,在水邊時就發現手機失靈了。鄭蘋果不信邪,拿起手機按了半天,這才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有人想對付我們。你們以為真是同學會這麽湯簡?還需要費這麽大力氣來布置房間?這是需要耐心和毅力的,有人肯這麽做,只怕有更大的局等着我們,睡吧,明天還會發生什麽事,不得而知。我只希望有一點是真的,就是真的只是三日游,三日後,放我們離開就謝天謝地了。”水水難得說這麽多話,每句都戳心,所有人都沉默了。
蘇若離爬回到床上,竟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是她大學時代最喜歡的香水味,想到水水說的話,她不寒而栗,引他們進入圈套的人,很用心啊,難道真的會有更可怕的事等着她們?
還有,那個過生日的他,這件事會跟他有關嗎?
想睡是不能的,屋子裏悶熱,蘇若離又沒能洗澡,胸口悶得上不來氣兒,她打開靠她這邊的窗子,窗子上沒有紗窗,饑餓的蚊子拼命向裏面飛。在拍打聲中,蘇若離已經被叮了幾個包。
“我們聊聊天吧,反正也睡不着,蘋果,這三年你過得怎麽樣?”蘇若離沒話找話,現在看出水水和許阿真的帳子的好處了,雖然悶,可不會被蚊子叮。但是她們進了帳簾後,都一語不發,似乎沒想摻與她們的聊天,蘇若離把目标鎖定在對面窗的鄭蘋果身上,她似乎已經醒了酒,人變得很頽廢,抱膝坐在床上,一言不發。
“我的生活,好吧,那就講講許阿真是怎麽毀掉我的。”鄭蘋果也是睡不着,現代人離開手機簡直就是進了監獄,與世隔絕的感覺。這樣荒涼的氣氛下,她倒想整理一下自己的生活,一直渾渾噩噩的,現在也是時候直面自己了。
鄭蘋果以一個學霸的姿态走向了社會,在別的同學還在奔走在各種招聘會的時候,她已經被一家知名的大公司給錄用了。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情商也是極高的,融入集體并不難,有什麽比在一個盒子裏吃薯片更能拉近關系的呢?
很快她和同事們打成一片,這時她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跟同學切斷了所有的聯系,那些過往,她想忘個幹淨。
現在回想起來,剛上班的半年是她最快樂的時光,每天和小夥伴研究下班去哪裏吃新鮮的美食,周末約好出去玩,她用最初積蓄的財富買了一輛車,這讓她得到了更多的自由,也讓她跟上了同事的節奏。随即她的計劃是付房子的首付,在這個城市安家。老家的父母在給哥哥看孩子,那一大家子過得和和睦睦,跟她也沒有多大關系了。只是朋友圈的點綴。
一切都順風順水,隔壁部門的一個男同事,跟她同一個學校畢業,高兩屆。很快學長就對她顯示出特別的關照。他并不十分帥,卻是個型男,帶着眼鏡,沒有什麽可圈可點的劣跡,在女同事中也是劃為高分人群的。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戀愛,在同事們的調侃聲中慢慢浮上水面。情人節那天,她收到了預期的九十九朵白玫瑰。抱着沉甸甸的玫瑰,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走出公司時,她覺得人生待她不薄,幸福比別的來的都容易。
可是她不知道,在她這樣想時,幸福已經嘎然而止。就在情人節的第二天,噩夢開始了。
那天她下班時,學長還在加班,二人在微信上聊了幾句,她就跑去地下車庫取車,當時還計劃着要不要給學長一個小驚喜 ,做個小點心或是夜宵什麽的送過來,這時候他們的感情需要加溫的,越灼烈越好,而她的那些小手段,恰到好處,即顯得溫柔賢良,與那些妖豔貨色區分開,又不會過份殷勤,顯得不夠矜持。
車庫裏很安靜,她聊微信時耽誤了一點時間,先下來的同事都走了。她倒不急,大家一起湧向出口時也會堵,現在這樣正好。
可是就在這時,她看到她的車邊站着一個人,這讓她有些不安。原來關于車庫的治安問題,也有所耳聞,現在事要輪到自己身上,可是要小心了。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心裏在想着怎麽自保。
那人見她走近,突然向下跪去,登時就矮了一截。
原來是要飯的,鄭蘋果心裏一松,人也大方起來,她打開手提包,從裏面翻出兩元零錢,準備打發了她。沒想到那人擡起頭,滿面淚痕地對着她叫出了她的名字。
那人就是許阿真。
說實話,鄭蘋果不想見任何同學,當然也包括許阿真,可是見到同一個屋子裏生活四年的同學落泊成這個樣子,還是動了恻隐之心。她決定帶許阿真回去吃一頓飯。
事後她想,這就是最大的錯誤。
許阿真的情況很慘,在校時她的成績算是中等,可是到了就業時,就顯出很多劣勢來,她的家在外地,在本地沒有什麽可助力的,在許多還需要人為關系的環節,她蒼白,無助。還有就是在小地方長大,眼界窄,上學時又被排斥,不能很好的融入生活,去哪裏都是極度的自卑。
上了工作崗位,她繼續延續了在寝室裏的生活,被同事欺淩,她被支使着樓上樓下跑,買奶茶,買煙,甚至買大姨媽巾。而且做這些跑腿活兒時不能有一絲不滿,甚至還要墊付,只要她提出要錢,就會被無情的嘲諷。一個小家子氣的外地人,還怕黃了這幾元錢不成?所有人,包括她的主管都加入嘲笑她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