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一吻即将落成,殿內驀地響起水火相侵的聲響。
九灼手腕忽然一疼。
他眉心一蹙,唇色都瞬間蒼白起來。
雪白的衣袖上暈開刺目的紅,正是被陰極藍尾魚咬傷之處。
司傾的目光落過去。
二神即将相觸的唇只得分開。
九灼掀開衣袖,看到咬傷竟然開始潰爛,血流不止。
他并指一抹,陽極之力不僅沒能修複,還讓潰爛範圍更大了一圈。
司傾目睹全部,“你是不是不行?”
九灼擡手,把傷口靠近她,“你傷的,陽極之力修補自然不行。”
傷口鮮血淋漓,眼看血就要滴在她衣服上。
司傾大發慈悲,指尖在上面一拂。
血流瞬間止住,傷口也複原如初。
九灼彈去衣袖上染的血,“繼續。”
司傾想翻白眼,“又不是不讓你來。”
九灼突然也想咬她。
這次他沒有那麽克制,雙手按在司傾肩上,把她按倒在床榻內。
九灼正要翻身壓上去,兩人之間再次發出“滋啦”一聲,一抹白光把他彈了出去,倒在床上。
司傾撐身起來,俯視他:“……你是不是真不行?”
九灼仰躺在下,心裏隐隐有了猜測,卻道:“……你來。”
司傾面不改色,撈起裙擺,跨坐到他身上。
九灼微微眯眼。
她可以?
司傾三下五除二,扒開他的衣襟,俯身就要下口。
“滋啦!”
又是一聲刺響,伴着白光,司傾也被彈開在一側。
“……”
“……”
司傾甚至肌膚灼疼,是上次被蘊含陽極之力的水燙的。
就算再傻,司傾也猜到了事情不對。
九灼躺在他身側,閉上眼睛,“我們應當有缺漏之處。”
司傾側眸,“缺漏什麽?”
她視線下移,想要把他衣裳全扒下來一探究竟,“我們跟別的男女不一樣?”
“……”跟她說話,九灼亘古不變的冷靜總會被打破。
九灼坐起身,墨發如玉,眸色深暗,一點一點把自己被扒開的衣襟拉好,系上。
“不知道。”
司傾看着他系衣帶的指尖,“你沒找別的女神仙試過?”
九灼指尖一頓,回頭睨她,“你試過?”
沒有實質進展他們彼此都知道,但司傾的名聲在外,做些其他事,他察覺不到也正常。
司傾也坐起來,理好自己弄亂的衣裳,“本座沒那世俗的欲望。”
九灼穿好衣服起身,不再看她,“你都沒有,本座就有了?”
司傾氣笑了,“你不行,拿我出什麽氣?”
九灼冷漠瞥她,除去她的灼傷,“你最好也想想為什麽我們都不行。”
治傷禮尚往來,罵人也非要拖她下水。
司傾對他的嫌惡更上一層,直白警告他,“不許說出去。”
九灼拂袖走出殿門,頭都不回。
雲千次日就被送到不羨臺,轉生下界。
司傾半躺在陰之殿庭院的梅樹下,手執琉璃盞,霜采跪坐在旁邊給她斟滿仙釀。
霜雪和霜元給她捏肩捶腿。
飛紅萬點,酒香四溢。
三聲天鐘敲響,代表不羨臺儀式已成,雲千将被投往下界。
司傾喝完琉璃盞裏的酒,讓霜采繼續倒。
空下來的手看似閑散一撚,一縷神念便附在了雲千的身上。
但當她重新拿起琉璃盞時,手卻突然頓住。
九灼。
他竟然也附了神念過去,還正好跟她的撞在一起!
司傾:“……”
陽之殿內,九灼也蹙起眉頭。
神念能洞悉方圓千裏任何風吹草動,若是同時附在雲千身上,無異于朝夕相處。
司傾下意識把神念收回來,同時感受到九灼的神念也沒了。
啧。
這麽嫌棄,還要跟她相合。
他還真是“舍身取義”。
雲千已經被投下界,再附神念就會被道法所縛,司傾索性放棄。
九灼同樣放下手,沒再把神念附過去。
之後派人去下界守着便是。
“道祖,太含道君求見。”
炎木在月亭外敬聲禀告。
九灼放下茶盞,恢複平靜,“若無要事,就讓她回去。”
神界三大道君,玄蒼,微乙和太含。
太含主掌三界規則律法,是為天法道君。
三大道君聽從天帝旨意,掌管萬千神衆,按理千年拜見一次陰陽祖神便可,太含卻每隔百年便去一次。
不過十次有九次會被駁回。
偶爾一次例外,也是因為三界法則出錯,太含前去求教,九灼指點一二。
炎木應聲下去。
九灼重新拿起茶盞,卻意外得心緒難寧,只能又放下,起身向外走。
陰陽道法異動,接着便有道蝕發生,還牽扯到天界公主的愛恨糾葛,他和司傾竟然都無法察覺是誰所為,這個局,越來越大了。
處理完雲千的事,天帝回過神來,知道下界道法連陰陽道祖親自去都不能修複,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
陰陽道祖乃萬道之祖,就算是他們動手波及的道法,要撥亂反正也不過一彈指,怎麽可能連他們都修複不了?
天帝求見九灼,發現九灼不在陽之殿。
又去求見司傾,又被告知司傾不在陰之殿。
天帝派人打聽許久,才知道二位祖宗竟然同時去了雲霞仙島。
天帝一身冷汗,擔心他們又打起來,立刻擺駕過去。
司傾沒想到她來雲霞仙島,又碰上了九灼這個晦氣鬼。
二神碰面,依然劍拔弩張。
九灼還是黑袍金冠,矜貴神聖。
司傾上下打量他一圈,索然無味地別開臉,徑直入島。
九灼等她身影消失,才冷臉走向相反的方向。
雲霞仙島與陽之域交接,受陽極道法庇蔭,歷來花開最盛,是花神最愛之地。
花神今日也在,聽聞陰陽道祖駕臨,匆匆前來迎接。
但一到入口,就看到兩位祖宗水火不容,互不搭理的樣子,下意識躲到花叢後面,生怕被殃及池魚。
待司傾和九灼離開,花神正要出來,就看到太含道君也到了仙島入口。
太含道君向來清高孤傲,最看不上旁人擺弄顏色,尤其花神這種侍弄花草之神。
太含自己就慣常一身黑衣,頭戴一只玉簪,再無其他飾物。
花神自覺地躲回花叢,不去惹太含道君眼煩。
等到太含往九灼的方向去了,花神才出來,搖頭嘆氣。
司傾今日來雲霞仙島,是為了确認一件事情。
道蝕當日,三大道君都陪天帝在雲霞仙島,雲千一個人留在光陰殿,才會獨自去仙杏林的天水井。
如果施展道逆之術的是玄蒼微乙,他們引動天水井異動,勢必會在雲霞仙島留下印記。
仙島之上,姹紫嫣紅。
司傾沿着雪白的天河石鋪就的小路慢慢往深處走,神力一路鋪展過來。
沒有。
司傾探查了半個島,沒有發現半點蛛絲馬跡。
她還偏不信這個邪。
神力繼續往前,卻不期然撞上九灼的力量。
司傾恨恨咬牙:“怎麽哪都是他?”
兩神同時收回力量,不料陰陽相碰,道法震顫,雲霞仙島的花草率先受到沖擊,頃刻間凋謝枯萎,化回了春泥。
司傾:“……”
島上沒了花草遮擋,司傾和九灼原本就相對而行,将要碰面,此時正好能看見彼此。
二神在滿地花泥中遙遙相立,雖然衣不沾塵,但此情此景,莫名狼狽。
天帝剛好此時趕到,禦駕一出雲海,他就看到原本萬花齊放的雲霞仙島只剩下一島黑灰,整個神都傻了。
同樣傻掉的還有沒舍得走的花神。
她手裏還拿了一把仙剪,剛剛還在修剪一株薔薇的枝葉。
結果眨眼之間,薔薇沒了,整座雲霞仙島的花都沒了。
這是……天要塌了嗎?
天帝下了車架,腿腳都不穩了,迷迷糊糊就往島上兩個神影那裏跑。
兩位真祖宗啊,這又是要做什麽啊?
在天帝之前,太含先一步到了九灼身邊,“道祖。”
太含本來就對花草顏色不喜,對面前情景沒有露出半點驚訝。
九灼淡然點頭,擡步朝司傾走過去。
司傾拂袖清理幹淨自己身邊的花泥,化出一張軟席。
她撩裙坐下,月色天裳用金線繡以霜花,原本清雅出塵,此刻卻成了雲霞仙島最亮眼的顏色。
九灼站在她面前,開口,“我施法恢複此處,你不要插手。”
他背光而立,司傾看過去,被金烏光線晃了眼睛,不由擡手遮眼,“萬物生來便是死,早晚而已,恢複了又如何?”
她第一次在雲霞仙島見他,就遮住了眼,玉指纖纖。
第一次九灼便想折斷那只手,這次依然。
九灼從她手上移開目光,阖目冷靜,“沒有生何來死?陰神道祖莫要本末倒置。”
司傾瞥了眼跟過來的太含,擡手在面前化出一張酒案,執着鎏金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陰陽道法不同,本座不跟你論,你愛做什麽做什麽便是。”
九灼偏頭睨她,“當真不搗亂?”
司傾舉杯,揚眉,“本座很閑?”
倒是他才像很着急的樣子。
佳人在側,陽神道祖覺得自己又行了?
太含看到司傾看她,拱手施禮,“太含拜見陰神道祖。”
司傾随意擺手,示意她免禮。
太含起身,侍立到一邊。
九灼看司傾真的不像要出手的樣子,便一震衣袖,充滿生機的陽極之力四溢而出,覆蓋整個雲霞仙島。
司傾瞥見天帝氣喘籲籲趕過來,好心地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急什麽?有失體面。”
四周花草重生,天帝剛剛提着的心又猛地落下,一來一回,差點自己一口氣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