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枝頭,琳琅在亭中閑坐,她撐着腦袋想着今日的事,不舒坦是有的,可更讓她疑惑的,是那個叫如善的女子,感覺怎會如此奇怪?的确是人,不是妖,她不會認錯,難道是她的心裏在作祟?

淡淡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在想什麽?”

琳琅轉身,粲然一笑,“王爺來了啊,快坐快坐。”

蕭承翊淡然坐下,琳琅給他倒茶,“王爺嘗嘗,這是今年的新茶,可香了。”

“竟然不是酒?”他還以為,她今夜定是要把自己灌醉的。

“喝酒?不不不,一人飲酒容易醉的,我習慣和朋友一起喝。”

承翊淡笑了一下,輕抿了一小口,“今日遇到顧玄齡······”

“哦。”琳琅苦笑了一下,“是挺尴尬的哈,沒想到他們也在那個時候進宮。”

承翊摩挲着溫熱的茶杯,想到那晚在顧府,她立在樹上,一身黑衣,目光凄然,又連上今日,心裏不知是何種滋味,輕嘆道,“若是難受,不必悶在心裏。”

琳琅微微訝異了一下,這祁王爺竟也會安慰人嗎?不過,她可不是愛隐藏情緒的人,無論找個什麽途徑,也非要宣洩出來不可。

“一開始是挺難受的,還生了病呢,但後來病也好了,身體上的難受沒了,心裏的傷也會漸漸沒的。所以啊,”琳琅有些認真道,“——我以後也不打算喜歡男子了。”

“咳咳咳······”蕭承翊被茶嗆了一下,驚愕的看她,“你說什麽?”

“情愛這東西太不靠譜了,受了這一刀,我就再不想要了,反正人生還有許多有意義的事可做嘛。王爺,你不也是因為想通這個,才與我成親的嗎?”琳琅忽地有些好奇,探身問道,“祁王爺以前,是不是也被哪個姑娘傷過心啊?”

蕭承翊不自在的別開眼,琳琅自讨沒趣,端起茶杯喝茶時,卻聽到那邊輕輕的一句——“是。”

穆琳琅一拍大腿,連連道,“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遂生了同病相憐之感來,還勸慰他道,“王爺,你不要傷心,那些負我們之人,我們就不要理他們。當初那個傷你心的姑娘,她肯定是被豬油蒙了心,一點見識都沒有!放心,她錯過了你,肯定是日日痛哭流涕,後悔莫及!”

“她會嗎?”

“一定會。來,王爺,我敬你一杯。”穆琳琅舉起茶杯和他的相碰,“往後,我們二人就互相互助,互相配合,我穆琳琅認你這個朋友,一定會給你最大的支持。”

第二日,天朗氣清,鳥鳴婉轉。

穆琳琅深呼一口氣,再試一次,不着急,再來一次,調整好心緒,穆琳琅堆着笑臉,朝向桌面,面上便是前不久阿袖贈予她的寶貝——鎮妖鞭。

為了和這寶貝建立好的聯系,穆琳琅還為它取了新的名字,畢竟“鎮妖”二字說出去也有點吓人。可惜當初不怎麽愛讀書,肚子裏文墨少了點,取個好聽的名字也要絞盡腦汁,思來想去,幹脆用上她最喜歡的,覺得這世間最實在之物來命名。

黃金。黃金鞭。

這名字多貴氣,和它這黃燦燦的顏色多麽匹配。穆琳琅摩擦着雙手,語氣有些低微,“黃金啊,那日我們雖然合力捆了一個妖怪,但我覺得,你對我還是有些陌生。我今日保證,以後一定會善用你,不會拿你去做那些歪門邪道之事,你且,先給我個面子好不好?”

說完後,穆琳琅緩緩伸出手,握緊鞭首,才剛用了三分力,這黃金猛然彈起,起床氣直接将鞭身甩得老遠,連帶着琳琅一起,這一次,是牢牢的拴在了牆頭的桂花樹上。

這起床不到一個時辰,穆琳琅已經将院子裏僅有的幾棵大樹挂個遍。再試的話,估計它要跑到別院的樹上了,畢竟她也不知道這鞭子到底能伸多長。

訓鞭不易,琳琅嘆氣。

如珠端着早膳過來,一瞧見她家小姐挂在了樹上,瞬間吓破了魂兒,“小姐!”

這鞭子瞬間從樹上滑落,穆琳琅幸好有些輕功傍身,不至于摔個四腳朝天。

如珠放下早膳便來扶她,“小姐你做什麽呢?沒事吧。”

“沒事沒事,活動下筋骨。”穆琳琅收了鞭子,呵呵一笑。

被黃金這麽一鬧,她也着實有些餓了,接過如珠手中的雞絲粥,似玉也跟着上來幾道小菜,還對她道,“小姐,您早上還未起的時候,懷綠管家來了,等了一等便走了。”

“她來做什麽?”

如珠不自覺的哼了一聲,似玉瞧她一眼,繼續道,“如今小姐是這祁王府的女主人,她當然要來拜見,府上的事兒都要向您禀報,依您的意思去辦。”

她自然知道,畢竟母親和姐姐都是管家的人,可她最厭煩這些,“祁王爺沒和她說我不管事嗎?”

如珠搶嘴道:“懷管家是誰,在這王府的日子最長,估計連王爺的話不聽了。”

似玉輕道,“如珠先別鬧,等我把話說完。小姐,如今您身份在這兒,管與不管,面子上總要瞧瞧的,她盡了她的事兒,咱們也盡了自己的禮儀。再者,以後都在王府生活,不熟悉些怎麽行?”

琳琅點點頭,又喝了半碗粥,緩緩問道,“我聽說,這位懷綠姑娘,她母親以前也是王府的管家?”

“嗯,早在這王府還不是祁王府的時候,懷綠便和她母親在府內安身了,後來她母親去世,懷綠接管了她母親的位置,而且聽說,她立誓永不婚嫁,一生侍奉王府。”

琳琅眼中有了贊嘆,“這樣的女子也是難得,今早是我怠慢了。往後瞧見她,記得客氣點,特別是你,如珠,不許在人家面前耍你的小性子。”

如珠不滿:“小姐都不知道奴婢受了什麽樣的委屈,那個懷管家,簡直就是目中無人嘛。”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要真受了委屈,早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到我這兒來了,哪還能好好說句話。”琳琅拿帕子擦擦嘴,起身道,“走,去賬房瞧瞧去。”

出了院子,還沒拐到賬房去,便在小道上瞧見了這王府的女管家,臉略長,額頭寬大,一瞧便知是聰明人的長相,她旁邊站了幾個家丁,低眉順眼的在聽她訓話。

琳琅拔腳上前,朗聲叫道,“懷綠管家,聽說你找我了?”

懷綠聽着這聲音,先對那幾人道,“好了,先下去吧,下次可要仔細着點。”

又轉身,朝她行了禮,“王妃娘娘。”

“不必多禮,我向來貪睡,倒叫你白跑一趟。”

“不敢,是奴婢去得早了,擾了王妃休息。”懷綠的聲音不溫不火,可不知是不是平日在王府管教下人慣了,她身上總有一股被規矩束着的感覺,緊緊繃繃,叫人也不能在她面前放松下來。

她眼神接着在琳琅身上一掃,“既然王妃醒了,就勞煩和奴婢去瞧瞧賬本,若有什麽錯處,也好趕快改過來。”

琳琅一聽看賬本就頭疼,擺手道,“那個不急。懷綠,聽人說你也王府也好多年了,如今多大歲數了?”

“二十有一。”

哦,比她長幾歲,模樣也算得清秀,只是她這老成的氣勢,琳琅不知還要學幾年。

琳琅正欲多了解她一些,背後突然傳來無比親切的呼喚,“哎呀,王妃原來在這兒啊。”

這同樣的稱呼,在懷綠口中是個身份,可在安嚒嚒的嘴裏,就跟叫自己的兒媳婦一樣親切。

安嚒嚒原先是伺候祁王爺母妃的,自祁王有了府邸之後,便跟着他出宮來,老人家兩鬓斑白,身子骨還算硬朗,走起路比那些小年輕還穩健。

“王妃王妃,您是來瞧王爺的吧。”安嚒嚒笑得眼睛都沒了。

穆琳琅愣了一愣,還未答,她老人家繼續唾沫子滿天飛,“哎呀呀,我們家王爺昨夜在書房熬了一宿,一整夜沒合眼啊,今早奴婢去打掃書房時,看到他滿眼紅血絲,又沏了熱茶給他,剛端到他手上,王妃,你猜他頭句話是什麽?”

琳琅的袖子被她扯來扯去,跟耍賴的小孩要糖似的,只不過滿眼寫的都是,你猜你猜你猜猜——

琳琅搖頭,“我猜不到。”

安嚒嚒又狡猾一笑,“王爺問:‘王妃起了沒?用過早膳沒?’我們家王爺真是,想王妃想得緊呢。不過王爺也太用功了,吃過早茶後,只在廊下站了站,又鑽到書房裏去了。老奴擔心他身子熬不過,又給他熬了排骨湯送來。”

話剛完,安嚒嚒又從一旁小丫鬟手裏接過檀木食盒,遞到她跟前,還貼心道,“王妃小心,別灑了燙着您。”

琳琅指着自己問:“要我去送?”

“王爺書房就在前頭,王妃反正也要去看王爺的嘛。”

“但其實,我不是,我沒有——”

否認間,手已經被強硬撈上了食盒,琳琅真怕燙着自己,趕緊拿穩了。

安嚒嚒笑得滿臉皺紋,還順便幫她身旁的如珠給支走了,“如珠姑娘,有件事還需你幫忙。”

穆琳琅認命的往書房方向走,這個祁王府的下人真是,冷酷的拒人千裏之外,熱情的又讓人無處可躲。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安嚒嚒這個老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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