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止
天氣開始往熱了走,塊狀的雲把天空鋪滿,讓太陽少有的不是很毒辣。
暖風迎面送過,有些地方裂開縫洩下一絲天光,我靠在長椅上愣愣看着雲朵。
我好像失去了一些能力,右手不時揉捏着手腕,更深的恐懼凝結。先前最嚴重的時候也沒有到這種程度,是我的選擇起了反作用嗎?
我給曾經的朋友打了電話,他依舊繁忙依舊耐心,聽我講述了大致症狀,他說:“別害怕,你已經在好起來了。”
暖風還在游蕩,我放下手機,淚水沾濕了袖口。他沒有挂斷,手機在身側傳來聲響,他問:“要我去找你麽?”
我回:“不用,我馬上就回去了。”
我要終止這段旅程了,在心底劃掉下一站,至少那時我是這麽想的。
太陽西沉,我踏着暮光往回走。
路燈還沒開啓,風已經開始變涼,嗚嗚地往樓道裏灌。
腳步噠噠發出回響,奇異的安靜裏,我好像聽到了悲泣的水聲。
等我掏出鑰匙,才發現門沒有關嚴,我把鑰匙放回去,把門拉開。
水聲在耳邊擴展,嘩啦啦不斷地流,淌了滿地的血,脖頸處血管砰砰地跳,震得人頭昏腦脹。
我甩開那些幻象,門徹底大開了。
妹子趴在地上,半邊身體露出來壓在過道,腰側跟牆腳擠挨着,衛生間灌了滿地的水,把貼向地面的部分全部泡進去。
我三兩步跨過來,把水關上,衛生間裏側的門開着,小孩兒縮在角落呆愣愣看向外,視線沒有落點。
沒有出血,頸椎完好,我探了探呼吸,想把人翻過來,地面滑了一個趔趄,手上什麽都感知不到了。
把自己挪到過道上,撥開她的眼皮,瞳孔已經失去了反射。
120,120,我手在身上亂摸着,突然找不到手機,猛然看見正前方原來掉落在門口地毯上。
平車輪推進着,各色的腳步聲參雜,腥臭味消毒水味,混亂的反光,蒙上布的人影,白色的無機質席卷。
什麽東西反刍着上來,嘀嘀聲被接通,“是…”我喉頭梗了一下,“是120麽,位置xxx,患者趴倒在地,失去意識,瞳孔反射不明顯,存在心跳,呼吸微弱觀察不到…”我迅速報着地點症狀,中間連續停頓幾次。
那邊似乎換了個人,她不斷說着,“放松,放松,放慢呼吸…”
我好像被壓着,血流脹起來,血管劇烈地跳,什麽東西都往腦袋上沖,堵在脖頸處脹滿,怎麽也呼吸不夠。
這才發現,自己大張着口,有些控制不住往下栽。
手機掉落在地上,我雙手捂住口鼻向後仰。這時的人,怎麽也不會有先前那些細膩文藝的想法了。
頭頂上無影燈閃着,面前躺了個人,滿身鮮血,死在我手底下的人。
幾個白衣身影進來,我視線有點模糊,走在前面的好像是程雨,他換了件白襯衫。
他幫着醫生護士們把妹子擡上擔架,小孩兒在這時尖叫起來,發出細微的斷裂的聲音。
擡上擔架後程雨被排除在外,幾次想伸手卻無從下手,醫生看到了讓他扶我一起去醫院。
我扶着牆站起來,他幫我撿起手機,搭住我滿身濕痕。
救護車上監測按壓忙碌着,血氧一下下跌破底線,心跳一次次更弱,閃爍的數字又開始在眼前撕扯,我遮住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