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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昭平和地睡了一覺,一夜無夢。
她身着寬松的白色寝衣,發絲垂在腰下,整個人看起來仙風道骨。起身後,她照例去後院看她的陣法。
這已是顏如昭這幾天的習慣了,若是陣法運轉得太慢,她便會再劃破手指,用血液喂養庭院四角的芙蓉花。
做完這些之後,她一夜休憩後的好精神又會變差一些。
顏如昭并不在意自己最近的狀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昨夜謝寄凡給她傳音後,顏如昭反而對靈脈之事放心了些。靈脈有邪魔作祟,這個結果正是在她的預想之內。如果他沒發現端倪,反而會讓她有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
顏如昭安心地蜷在自己的坐榻上,眯着眼睛喝了杯熱茶。
還是閑散生活好啊。
顏如昭已經想好了,等她把謝寄凡的魔骨化淨,就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傳給他,讓他接替自己的位置。到那時,她應該也能成功與芙蓉仙山融合,天道将拿她沒辦法。
這麽一來,她就可以順順利利地退下這個位置,僞裝成一個小修士,雲游天下,過自己的好日子去。
想着想着,顏如昭就從袖中乾坤裏掏出一個小本本,從她嘗試結陣法、收了謝寄凡為徒後,她就在上面記了許多以後要做的事情。
例如去妖界撸毛絨絨,去人間看燈會,去其他門派找以前的老相識下棋,等等等等。
每次事情有所進展,顏如昭就會開始展望未來。
她正要寫下一條,岑溪的一條傳音卻忽然到來——
“阿昭,你之前收的那個弟子出事了!”
“他魔氣纏身,有走火入魔之勢,你速速來靈脈一趟!”
顏如昭猛地起身,桌上的熱茶被她的長袖一拂,“啪嗒”一聲倒在桌上,暈染了她的字跡。
她趕到時,岑溪已經在那裏了,一同前來的還有斷月和玄明長老。
謝寄凡被捆仙繩縛住,跪在地上。他神智似乎有些不清明,被掌門用靈力定住,才能勉強直立着身體。
玄明長老大喝一聲:“仙君,您識人不清啊!就是此人,昨夜偷偷溜出宗門,将噬靈魔引入宗門——”
“要不是此人修為低微,行事不成,反倒在和噬靈魔糾纏中走火入魔,不然恐怕整個宗門都要被他給害了!”
顏如昭盯着眼前的謝寄凡,一顆心沉了沉,還沒來得及說話,斷月便替她反駁:“玄明長老不要血口噴人,靈脈最近常常出事,大家都知道。這位弟子恐怕只是被埋伏在宗門內的魔襲擊了而已。你沒有證據,怎能說他和外界的魔有勾結?”
玄明長老冷笑一聲,朝謝寄凡注入強大的靈力,讓他恢複過來,随後又從身後拉來了一位弟子,“餘林,你說。”
餘林顫顫巍巍地跪下,聲音細弱:“昨夜我确實遇見了謝師弟離開宗門,他說是運送廢棄石料,我便也沒有多問……”
斷月長老忙說:“那也不能證明……”
“你閉嘴!”玄明和他關系一向不好,此時打斷道:“我已經查明了,昨夜負責靈脈的大弟子壓根沒讓人運送石料出宗門,況且,這活計平日也不是這位弟子的工作。他就是假借運送石料,引魔物進入宗門!”
一旁的岑溪有些無奈,他看了眼顏如昭的神情,還是想替她保下她的弟子,便開口:“罷了,這弟子修為低微,想必只是一時糊塗。更何況,噬靈魔也是死在他手上。罰過之後,應該能讓他長點教訓。”
“掌門糊塗!”玄明顯然不贊同,“與魔界勾結是大罪,理應處死,不留後患!”
謝寄凡面容蒼白,毫無生氣。他被縛之時,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了。玄明長老畢竟是餘林的師尊,餘林無論如何也會和他站在一邊,供出自己也是應當的。
但在聽到玄明長老給自己判了死罪時,他的眼睫還是顫了顫。
原本他的視線只投在自己面前的一片地面,此時,卻不由自主地轉向顏如昭的方向。
謝寄凡凝視着她的裙擺,心想,證據确鑿,他又違背了她的命令私自出宗門,就算他的确是清白的,她也不會再留他。
謝寄凡一直不明白,玉羅仙君到底看上了自己什麽。明明他是這樣低微卑賤之人……甚至比不得仙君的一根發絲。
他不過是她出關後興之所至的一個玩物罷了,玩物不值錢,随時都可以再換。
顏如昭不會冒着得罪長老的風險留下他。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連玄明都在一通暴怒後平複些許,等待仙君發話。
顏如昭上前一步,解了謝寄凡身上的縛仙繩。
謝寄凡閉上眼,心想她大約要親自來殺他了。
可顏如昭神情平靜,開口道:“我想,這大約是有什麽誤會。”
“謝寄凡是我的弟子,昨夜是我吩咐他出宗門的。”
謝寄凡霍然睜開眼,不可置信地望向顏如昭。
玄明長老皺眉道:“仙君是要包庇這位弟子?如果他得了仙君的命令,大可以堂堂正正地出去,何必要裝作運送石料,這般見不得人?”
顏如昭神情沒有半分纰漏,聲音輕松:“長老有所不知,玉羅門附近的村落正鬧瘟疫災荒,我這弟子想去赈災,但無奈身份不夠,便求我能否偷偷去一趟。我看他心善,便答應了。想來他是不願聲張,才僞裝一番離開宗門。”
“況且……”她伸手掀起謝寄凡的袖口,将他腕上的手鏈展示出來,“諸位請看,我從未聽說過,有魔物會與手戴蓮歸玉的修者勾連。”
這下連玄明長老都無話可說了。
衆人皆知,蓮歸玉是玉羅仙君親自打造的辟邪仙器,有抵禦魔物的強大力量。謝寄凡戴着蓮歸玉,妖魔就算想要近身,一旦與他接觸,便會被灼傷。
只是沒想到,這位看起來卑微無比的小弟子,能得玉羅仙君的青眼,連這般法寶都送出去了。
顏如昭撫摸着手鏈上的蓮花,上面因擊退魔物而帶上了一點鏽跡。她神情無辜,開口道:“說起來,這噬靈魔也是遇上了他,因蓮歸玉才死,不至于禍害了別人。而我這弟子卻走火入魔,差點修為盡毀。諸位不賞功便罷了,怎麽還論起了罰呢?”
玄明長老:“……”
他實在有些無語,這法器是顏如昭給的,和謝寄凡又有什麽關系?況且,就他那麽點修為,毀了倒其實也不打緊……
但謝寄凡就算再低微,畢竟有顏如昭在他跟前護着,他不敢再說什麽,只好認了。
最後,這件事以掌門暫時封了靈脈為結束。在調查清楚前,靈脈暫時停止開鑿。
顏如昭帶着謝寄凡回芙蓉山。
到凝霜閣後,她幽幽嘆了口氣,聲音平淡:“你下山時,我是怎麽和你說的?”
謝寄凡低垂着頭顱,神色晦暗,他跪在她身後,“請師尊降罪,我不該私自離開宗門……”
“我說的不是這個。”
顏如昭轉過身,伸手将他的發絲捋好,露出了臉上以及脖頸上的傷痕。謝寄凡遇上噬靈魔的時候,雖然蓮歸玉将其灼燒,但那魔物寄生的石塊威力不小,還是讓他受了不少傷,連衣衫都變得破破爛爛。
顏如昭離他很近,細細看着他臉上的傷口,纖纖玉指拂過之處,傷口愈合。她被謝寄凡額心的灼灼紅痣晃了眼,忍不住伸手輕輕摩挲,不禁說:“你這顆痣,生得漂亮。”
印在他白淨無垢的額間,仿佛是雪地裏落下的一顆紅豆。
謝寄凡在被她觸碰時條件反射般地顫抖了一下,顏如昭的手指冰涼,與他肌膚相接時,如同一滴清水點在了他眉間。
“我的意思是,”她收回手,一字一句地繼續剛剛的話題,“我讓你遇見危險便撕碎紙鶴喚我,你怎麽不用呢?”
謝寄凡頓時怔住。
他以為她要懲罰他私自離開宗門的罪行,可卻沒想到,她是在關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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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仙君是個溫柔的人qvq
小謝不識擡舉!
我已經開始腦補——
現在的小謝:我要是把紙鶴撕了,豈不是被她發現我偷偷跑出去
之後的小謝,奄奄一息盼着他的師尊來尋他:(撕碎撕碎撕碎)
可是他的師尊再也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