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起,吉祥每日差事結束總是會偷偷觑個時間溜到質子宮邸唱歌,陸雲升也托她的福,這陣子總算能夠好睡,人睡飽了精神爽,脾氣也不再那麽暴躁了,瑞王爺的一群侍衛奴仆們成了間接的受惠者,因此人人都十分感激她。

陸雲升更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吉祥站得離他稍遠,他就會很不悅地将人拉進懷裏抱着不放。

因為他漸漸戀起抱着這個丫頭那軟綿綿、香噴噴的感受,比起床上那些什麽蠶絲綢緞被缛更要舒适許多。

至于別人的議論——管他呢!他陸雲升名聲壞還差這一點嗎?只要他願意,他想抱哪個丫頭就抱哪個丫頭,誰教他在南國的地位特別,連女皇也要讓他三分。只不過他考慮到南國日後對他的幫助,風花雪月的事向來都是在宮外做,染指……呃,看上宮裏的宮女,還是第一次。

而對吉祥來說,在陸雲升懷裏一開始是有些不習慣,總覺得渾身熱熱的,讓她懷疑是不是冤魂又開始在附近繞來繞去。可是他的胸膛給她一種強大的安全感,比起獨自一人疑神疑鬼,她更願安分地待在他懷裏。

她不明白這是一種依戀,在她懵懂的情懷裏,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歡瑞王爺,而且越來越喜歡。

他不像其他人,認為她只是個笨手笨腳的宮女,除了替女皇摘摘花,其他事都做不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因為只有她唱的歌才能讓他安眠,所以能夠幫他這點小忙讓他開心,她也很開心。

在吉祥的歌聲中,陸雲升最近作了各式各樣的夢,很巧妙地,居然全都和天朝的現況不謀而合,也都是他極想知道卻又無法探聽到的秘辛。

如今,他終于确認她的歌聲确實有魔力,當然更不會放她走了。

這日在悄悄地避過父親後,吉祥又偷溜到質子宮邸。基本上現在宮門口的侍衛見到她都會自動讓開,因此她順利地來到陸雲升的房門外。

怎料她的手才剛輕觸上門板,連敲都還沒敲,門就突然由裏頭被打開來,一只大手揪住她便往內拉,接着砰的一聲,門又被關了起來。

吉祥還搞不清楚狀況,人已經被陸雲升摟住。

「怎麽這麽晚才來?」他皺着眉,等待她的到來,是沒耐心的他所做過最有耐心的一件事了。

「因為爹今天比較晚就寝,我沒辦法出來……」她怯怯地道。

「妳不怕我等太久生氣?」陸雲升故意擺出一張兇殘的臉色。

「你會嗎?」吉祥委屈地望着他,小聲地咕哝道:「你天天都在生氣啊。」

「丫頭,妳真是越來越不怕我了。」他沒好氣地以手指輕彈了下她的俏鼻。「妳以前和我說話還會結巴的,現在居然敢回嘴了?」

他沒說,吉祥倒是沒發現。因為天生膽小,她只要一害怕就結巴,不是她信任的人,她根本不可能這麽說話。

她只能呆愣地望着他,什麽時候這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王爺,已經占據了她內心好大一塊了?

陸雲升嘆了口氣,低頭輕輕吻住她。他承認,用男女之事誘惑這個丫頭也是他的手段,反正沒有脫光光共處一室,就不算違反她爹的教誨。他很狡猾地要讓這丫頭越來越離不開他,說他自私也罷,畢竟他日後還要回天朝,沒有她跟着,他難道又要繼續失眠?總之只要她安分地待在他身邊,他絕不會虧待她。

吉祥一開始如以往般乖乖承受他所給予的一切,但突然地,她的小手推了推他的胸膛,第一次主動從他的吻中退開。

「王爺,吉祥喘不過氣了。」她輕輕地喘着說,照理應該雙頰嫣紅的她,此時卻看來面色慘白。

「妳……」陸雲升因她的反常而有些惱怒,但等瞥見她的臉色,他不由皺起了眉。「妳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我、我也不知道。」她也很不解,「最近吉祥很容易累,像今天禦花園終于整理好,能摘荷花了,我又差點掉到池子裏。」

「以後不許妳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他霸道地道。

吉祥聞言只能苦笑。摘花是她在宮裏的工作,而且是女皇欽點的,她豈能像他說的那麽任性,說不摘就不摘?

「熊仁!」陸雲升忽然大聲喚道。「傳太醫來。順便準備一些滋補的東西送到我房裏。」

「是。」熊仁的聲音由房門外傳來。

「王爺,吉祥只是不太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對了,妳要休息一下。」陸雲升将她打橫抱起,輕輕放到了榻上,但左看右看都覺得她如此躺在被窩裏應該不舒服,本能地就伸手想替她褪下衣服,但他的手都還沒碰到她,就見她緊緊抓住領口,警惕地緊瞅着他。

他頓覺哭笑不得,吉叔的警告果然像是金科玉律,她這一關守得還真緊。明明他抱也抱過、親也親過了,能摸的也沒漏掉……

「好吧,我不碰妳的衣服。」他拉開被缛要替她蓋上,卻被阻止。

「王爺,這是你的床……」

「妳今天在這裏休息一下,我明早再送妳回去。放心,不會被妳爹發現的。」

「可是這樣王爺要睡哪裏?」

他硬生生壓下想要睡在她旁邊的沖動道:「寝宮裏多的是房間,我還可以到書房睡。」

「可是沒人唱歌給你聽,你睡得着嗎?」吉祥擔憂地問。

「唔……」這倒是個難題。不過看着她慘白的小臉,陸雲升難掩不舍。「今晚別唱了,妳都這麽不舒服了,怎麽還只會替我想?我睡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剛好這陣子公事有些多,我順便處理一些事情也不錯。」

「王爺,你對吉祥真好。」她微微一笑,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一種前所未有的溫馨充塞了整個心房。

她無條件的信任不知怎地令他有些心虛,這一瞬間,他忽地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卑鄙,簡直不配占有她的美好。

「妳這傻丫頭,本王對人好通常都有代價的,将我看成大好人,妳只有吃虧的分。」事實上,連他自己也快弄不清楚,對她的關懷與疼愛究竟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真意了。

「吉祥相信自己的直覺,王爺是真心待吉祥好的。」吉祥滿足的一笑。

陸雲升若有所思地撫着她的小臉,看她舒服地嘤咛一聲後便緩緩睡去,他的心幾乎要融化了。

今日她在他宮內待一宿,可以預見明日之後将會掀起什麽樣的風波,不過誰教南國女皇遲遲不給他回複,他只好下猛藥了。

「希望妳在關鍵的時候,會記得自己曾說過這句話……」

不出陸雲升所料,隔日,吉祥并沒有到他的宮裏來。

再隔一日,總算讓他盼到南國女皇的正式旨意,但卻是拒絕了他的要求。

雖是意料中事,陸雲升仍為此勃然大怒,二話不說先殺到了吉叔的居處,吉叔只淡淡告訴他,吉祥已被女皇召到宮裏,可能要留她做親随了。

所以這是擺明了和他搶人?他火氣直冒,不顧熊仁等人的勸阻直直往女皇的宮裏去,幸好在闖進去之前,他知道先收斂一下脾氣等人通報,否則可能連吉祥的面都還沒見到,就直接被南國的禁衛軍射成刺猬了。

通傳之後,女皇應允召見,當陸雲升一腳踏入女皇的宮殿時,首先看到的是一臉冷肅的吉利站在女皇的右手邊,對他視而不見,而他朝思暮想的吉祥,則立在女皇左手邊,病容依舊。

「吉祥!」他差點失态地就過去摟住她,不過最終仍是硬生生地忍住。

吉祥原本仍在養病,剛剛才被女皇派人喚出來,說有人要找她,一見來人是他,她大感意外。

「王爺?你怎麽……」

「我說過,我會讓妳到我宮裏來,所以我就出現了。」見到了她,陸雲升反而冷靜了下來。

「王爺,這裏是女皇的禦書房,你……」吉祥明白了,鼻頭也不禁泛酸,他這可是為了她硬闖女皇的地盤,她何德何能,能讓他如此看重?

他真的,那麽喜歡她嗎……

「我不管這裏是哪裏,我只知道我的人被女皇帶走了,而且還吓得不輕。」該死的,在他的宮裏,能夠吓她的也只有他,更別說她現在已經不怕他了,他怎麽可能允許她在別的地方受到驚吓?陸雲升一臉凝肅地轉向水霓裳。「女皇,我可以帶吉祥走了嗎?」

水霓裳姿态雍容地坐在書案後方,看方才陸雲升與吉祥相見時兩人的反應,她心裏已經有譜了。陸雲升縱使老是擺出一副閑散王爺的模樣,但她感覺得出來他其實膽大心細,謀略也夠深沉,而他對于吉祥的擔憂和心焦,似乎也是真的。

「本皇以為自己已經拒絕你了。」水霓裳沒有直接回複他,反倒先表達了她的不滿。「擅闖禦書房,本皇沒有拿你問罪已經夠寬容了,你可別得寸進尺。」

「就憑我是天朝的王爺。」陸雲升無懼地回望她。「妳要用南國的律法來制裁天朝的人嗎?依兩國的協議,無論我犯了什麽罪,妳都要将我送回天朝才是。」至于回到天朝後,他自有規避的妙招,這就無須多言了。

「你認為,本皇會屈服于天朝的王爺?」她冷冷一笑,暗示着他若太過分,她其實也可以不管協議。

「除非妳認為,一個宮女抵不過兩國的和諧,否則妳應該答應我的要求。」他可不是被吓大的,更知道善用自己的特殊地位。

「本皇以為現在天朝主政的,是陸雲飛。」水霓裳有些刻意地道。

「那只是現在。」陸雲升定定地望着她,「至于以後……誰知道呢?」

他明白自己在南國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水霓裳的眼,雖然他隐藏得極好,但不否認她很可能已經察覺他想複國的決心,不過光憑她這十年來都不聞不問,他至少可以确定在這件事上,南國不會是他的阻力。

「你們天朝內部的事,本皇不想管。」水霓裳雲淡風輕地一句話,果然表明了她的立場。「本皇只想知道,你要吉祥做什麽?她笨手笨腳又不會服侍人,頂多挑選花材的功力好一些罷了。」

「妳只要問,吉祥想不想待在我身邊。」陸雲升自信地道。

水霓裳柳眉一挑,轉向一旁的吉祥。「吉祥,妳想待在瑞王爺身邊嗎?」

「我……」吉祥為難地看了看女皇,又看了看一臉希冀的陸雲升,似乎下不了決定。

「直言無妨。」基本上,吉祥會産生猶豫水霓裳已經頗為驚訝了,且她也發現吉祥的目光停留在陸雲升身上比較久,甚至眷戀依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臆測。

「吉祥……」掙紮了許久,吉祥才把心一橫,咬牙道:「吉祥願意待在瑞王爺身邊。」

水霓裳面色微變,「喔?為什麽?本皇待妳不好嗎?」

「女皇對吉祥很好,但是、但是王爺對吉祥也很好。」吉祥清純的小臉上除了為難,還有些幽怨。「在女皇這裏,其他宮裏的奴仆會、會嫉妒吉祥可以替女皇做事,都不和吉祥說話,但王爺宮裏的人都很喜歡吉祥。而且,吉祥頂多只能替女皇采花,別人也做得到,可王爺要聽吉祥唱歌才睡得着,好像吉祥是最重要的。」說到這她看向陸雲升,眼中出現自己都沒察覺的情意。「王爺讓吉祥覺得,原來有人疼的感覺是那麽好。」

說來說去,就是一種歸屬感。水霓裳暗嘆口氣,原來這些年她給這丫頭的特別照顧反倒限制了她,讓她過得不快樂。

「從禦花園被破壞那天開始,所有的事其實本皇都看在眼裏。」水霓裳意在言外地朝着陸雲升道:「看來,你在吉祥身上用了很多心思。」

「過獎。」陸雲升并不否認。「在我的宮裏,只有我可以使喚她,其他人對她都愛護有加,但出了我的宮門,你們南國皇宮的下人好像對她頗有偏見,态度并不友善。女皇若真是關心吉祥,不覺得她跟着我比較好嗎?」

打從女皇對他的要求不理不睬時,他就有預感要得到吉祥不會那麽容易,畢竟吉叔一定知道自己女兒歌聲裏的魔力,才會要求她不要唱歌。而無法斷定女皇知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他才會在吉祥身上花心思,要讓她自願留在他身邊,如此倘若吉祥真有什麽特殊身份,要說服女皇也會容易些。

至于他身邊的侍衛宮女們也接納吉祥,倒是意料之外的收獲。

水霓裳沉吟許久,也許是讓吉祥的決心給打敗了,最後只見她舒了舒緊皺的眉頭道:「既然吉祥自己願意,那就讓她跟着你吧。」她點點頭,接着憐愛地望向吉祥。「只不過吉祥現在病了,你得等她病養好。」

這當然沒有問題,陸雲升很幹脆地首肯。然而就在他以為事情終于告一段落、可以成功地帶走吉祥時,一直沉默的吉利突然開口了。

「女皇……」他語帶猶豫,似乎對女皇的決定有些不滿。

「吉利,我心意已決。」水霓裳揮了揮手。「你什麽時候看過吉祥這麽堅持?或許真是天意吧!」

「可是我爹恐怕……」

「我會說服你爹的。」水霓裳語重心長地道。

亡國禍水、亡國禍水,這個頭銜太沉重了,吉祥何辜,無知地背負着這個枷鎖委屈了那麽多年。在這黑暗的皇宮裏,就讓吉祥任性一次又如何?

聽到水霓裳與吉利這番對話,陸雲升不由看了眼吉祥,後者只是立在原地,堅毅的小臉上神情卻有些茫然。

為了他,她第一次反抗女皇;為了他,她第一次不顧兄長家人的感受,他的計劃出乎意料的成功,但她卻好像為此失去了一些東西。

意外地,他并沒有得意的感覺,心中反而沉甸甸的。他發現這傻丫頭只會呆呆地一直默默做,在他還沒有察覺的時候,她已經為他付出許多了。

這一次,他結結實實地為她感到心疼了。

吉祥回到平常和父親同住的小院已經十天了,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已經調養得差不多,還能做一些簡單的家事。而女皇那邊,也不需要她再去幫忙了,等于在她正式到陸雲升那裏之前,她都是自由之身。

其實她哪裏不想飛奔過去呢?這幾天的分別,她才發現自己好想念他,沒有了她的歌聲,不知道他睡不睡得好?他失眠時的痛苦她很明白,雖然她從不知道他一個閑散的王爺究竟在忙什麽事,但她能想見他做的事想必很勞心勞力,難怪他每次睡不好都會如此暴躁。

而失去了被他擁抱的安定感,她也開始覺得怪怪的,即使裹在棉被裏她都感到很空虛,以前從來不曾這樣的。

吉祥不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他了,也不明白這般殷殷思念就是愛情的苦澀,不過父親的一番話,卻讓她開始遲疑起來。

那天她剛從女皇的宮殿回來,爹一見到她慘白的臉色沒有改善,便忍不住搖頭嘆息。

「吉祥,妳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怎麽回事嗎?」吉叔語重心長地道。

「爹,女兒可能是沒睡好,還是最近誤了幾餐,才會氣色不好吧。」吉祥猜測着,畢竟她也不解自己身體是怎麽回事,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唉,妳的狀況不同于一般,追根究柢,還是妳歌聲的異能惹的禍。」吉叔不用檢查,光看就知道她出了什麽事「妳這幾天夜裏都偷偷跑到質子宮邸了吧?妳是不是每晚都唱歌給瑞王。

爺聽?」

「爹,你怎麽知道?!」吉祥臉色微紅,她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

「妳這丫頭突然改變作息,爹怎麽會不知道?」這就是吉叔擔心的地方,這丫頭單純得很,像瑞王爺那麽深沉的人,要騙她是易如反掌。

「那……那女兒的身體是怎麽回事?怎麽又和唱歌有關呢?」

吉叔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爹跟妳說過,妳的歌聲會引來劫數,是因為每次妳唱歌,動用的異能就是在透支妳的精神和生命力。因此妳只要每唱一次歌,身體就會受到損傷,所以才會說妳十六歲的大劫與此習習相關。」

「爹是為此才叫女兒不要唱歌?」聞言她的眸光變得有些黯然。

「沒錯,所以我才說,不是值得妳舍命的,就不要唱。」吉叔搖了搖頭,目光黯淡,頓時像老了十歲。「女皇現在答應讓妳到瑞王爺宮裏服侍,依我的了解,瑞王爺是不可能讓妳不唱歌的,這也就是我最擔憂的地方。」

吉祥一聽,小臉都垮了下來。要她不能唱歌,那她在瑞王爺那裏唯一的價值不就沒有了?瑞王爺會不會因此嫌棄她?像宮裏其他人一樣不理她了,或是将她踢出去……

想了想,她對着父親勉強笑道:「爹,您別擔心,女兒這身子不是養回來了嗎?所以說只是略有損耗,又不是沒得救,頂多以後唱少一點、唱短一點,或者幾天不唱,相信只要休息個幾日,體力應該就回來了。」

「如果是這樣就好……」最後,吉叔長嘆了一聲。

吉祥嘴上說得輕松,但心裏絕非沒有陰霾,可她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如果她不能唱了,那瑞王爺該怎麽辦?難道要一輩子都睡不好嗎?

抱着這種憂懼度過了十天,這幾日她與陸雲升近在咫尺,卻似遠在天涯。

然而,就在她正煩惱着,晚膳也吃不下便早早回房歇息時,一名不速之客卻打斷了她所有的計劃。

叩叩、叩叩!

聽見一陣敲門聲,吉祥納悶地應門。這時間爹應該不會找她了,而且這也不是爹敲門的方式。

「吉祥姑娘,是我,熊仁。」熊仁壓低了渾厚的嗓音,看來他也是偷偷進來的,才不敢太大聲。

吉祥急忙開門,果然看到一臉苦笑的熊仁,而他也沒有就此進門,因為他很清楚若主子知道他和吉祥單獨共處一室,他接下來的日子就難過了。

不待吉祥開口,熊仁便搶先道:「吉祥姑娘,我是想請妳……能不能盡快到咱們宮裏?」

「怎麽了嗎?」她心裏一緊,明白這一定和陸雲升脫不了關系。

「吉祥姑娘沒來,王爺幾天都沒睡好。剛開始還忍得住,最近又開始發脾氣,好幾個宮女都吓得哭跑了,侍衛也人人膽顫心驚。」他哀怨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就連我,一個不重要的訊息只是遲了一天報給王爺,他就大發雷霆,我怕再這樣下去,王爺的宮裏就沒人要待了。」

吉祥聽了,心頭果然一陣擔憂,很想馬上答應,但一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她不免又猶豫了,「熊護衛,我……」

「吉祥姑娘,如果妳身子稍微好了就快些來吧,反正在王爺這裏也不用妳幹粗活,一樣可以休養。」

熊仁不明就裏,只覺得她氣色看起來好多了,能趕緊救急就趕緊吧。

「王爺這幾天一直念着妳,而且我發現他并不是着急妳為什麽還沒能來唱歌給他聽、解決他睡不着的問題,他是擔憂妳的身體怎麽過了這麽久還沒調養好。妳不知道,你們南國上從女皇下至宮女全被他罵了一遍,說什麽連個小病都看不好,還不如他親自照顧,用些天朝的秘方給妳滋補還好一些。」他話中有話地道:「吉祥姑娘,我覺得妳在王爺心裏,是很特別的。」

吉祥聽得整顆心都暖了起來。陸雲升關心的是她這個人,而不是她能帶給他什麽好處,光憑這一點,她還能不對他死心塌地嗎?

光是這麽想,吉祥便開始患得患失、臉紅心跳。

如果真是這樣,她如何能看着他受苦而不幫他?就如她之前對爹說的,即使身體會損傷,應該是補一補就回來了,反正她命帶劫數,即使不唱歌也有可能過不了這一劫,那她又何必違反自己的心意,躲得這麽辛苦呢?

下定了決心,吉祥笑了。「熊護衛,我馬上随你回去。」

就寝時間到了,陸雲升因為睡不着,百無聊賴地坐在書桌前把玩茶杯,一本書翻來翻去都快翻爛了。但當他應了熊仁的門,出現在他眼前的竟是他朝思暮想的吉祥時,他忍不住刷一聲站了起來。

再見面的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更想念她,不過他想要沖上去擁抱她的渴望随即被等候多時的怒氣與埋怨所掩蓋,他索性将臉一沉、手一握,逼自己又坐了下來。

「王爺……吉祥來晚了。」吉祥站在門口,看着他的目光有眷戀與不舍。

他真的瘦了一些,臉色也不太好,看來沒睡好對他的精神打擊很大啊!

「哼!妳不是養病養到都忘了我這個人嗎?王爺?叫得倒好聽。」陸雲升冷哼了一聲。

「王爺誤會吉祥了。」她連忙解釋,「原本爹叫吉祥完全康複再來,只不過熊護衛告訴我王爺這陣子都睡不好,所以吉祥就提早來了……」

「哼!熊仁叫妳,妳才來嗎?」

「不……其實吉祥早就想來了。」

「喔?所以妳現在是來交差的?」

「啊?」本來就是要來交差的,不是嗎?

「除了交差外,妳提早來見我,還選晚上這麽暧昧的時間,沒有別的意思?」

「吉祥不明白……」

陸雲升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對牛彈琴,看來他真是高估了她的悟性。原本埋怨兩句還以為她會說些甜言蜜語安撫他一下,想不到她還真是公事公辦,一點他的心意都體察不到。

鈍啊!真是鈍啊!

「妳就不能說妳是因為想我而來的嗎?」他臭着一張臉,幹脆挑明了講,彷佛她欠了他十萬八萬兩銀子似的。

他說得直接,令她害羞得小臉都紅了。「其實,吉祥也很想念王爺……」

陸雲升滿意地點點頭,對嘛,這才是他想要聽的話。

可想不到她的下一句,馬上讓他答不出話來。

「那……王爺也想念吉祥嗎?」吉祥鼓足了勇氣問。

陸雲升不語,臉色倒是有些微妙的變化。

「熊仁說,王爺常在抱怨吉祥怎麽還不來,是不是真的?」

「……」

「而且王爺為了吉祥的身體還抱怨女皇,說要用天朝的秘方替吉祥治病……」

「好了!」他粗聲粗氣地打斷她。「本王要睡覺了。」

他脫下外袍坐上床榻,見她仍傻愣愣地呆站在原地,表情十足無辜,好像還不知道他究竟在氣什麽,他只覺得滿心的無奈。

顯然的,他這陣子脾氣暴躁的主因并不是失眠,而是因為見不着她,也同樣因為見不着她,他的失眠就越來越厲害。否則光是憑她姍姍來遲這一點,他就可以大做文章趕她出去,但是他沒有,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舍不得。

這丫頭在不知不覺中蠶食鯨吞了他的心,所以光是在南國皇宮裏要了她當随侍還不夠,他必須想個方法,讓她永遠留在他身邊。

「妳說妳身體還沒完全康複?」他突然問。

「差不多了,只是爹不放心,要讓吉祥多休養幾天。」吉祥吶吶地解釋。

「妳過來。」他仍然坐在榻上,揮手喚着她。

她不明所以地緩步走過去,陸雲升卻像是等不及了,徑自伸手一拉,她一個踉跄就跌坐在他懷裏,下一刻整個人便被他壓在榻上。

「王爺?」她有些迷糊了,雖然他常常摟着她,但今晚的氣氛似乎特別不一樣。而且以前她唱歌給他聽,都是他一個人在被窩裏,挾着她,她怎麽唱呢?

「看妳這副傻樣!妳既然不舒服,就代表妳需要休息,而我也需要休息,那麽我們就一起休息吧。」說完,他霸道地抓起被缛,将兩人包裹在內。

嗯……陸雲升滿足地逸出一口氣,她終于還是回到他懷裏了。

「王爺……您這樣……吉祥覺得很奇怪……」雖然一樣是抱着她,但在床上實在是太暧昧了,吉祥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不管碰到他什麽地方都感到不自在。

「是了,是很奇怪。」

原本吉祥聽他這話還松了口氣,但他馬上又讓她驚得全身僵硬。

「妳穿着衣服怎麽睡呢?一點都不舒服。」說完他又掀開被子,手随之伸向她的胸前,這小妮子果然再一次緊緊地護住胸口,神情緊張地看着他。他好整以暇地道:「我知道妳家的家訓,不準脫光光和男人共處一室,對吧?」

她連忙點點頭。

「妳脫下外衣,還有裏衣嘛,哪裏是脫光光了?」陸雲升指着自己,「妳看,我有脫光光嗎?」

這下,吉祥遲疑地搖頭了。

「還有,妳別忘了我這裏可是有鬼的,妳敢一個人睡嗎?」

她的頭搖得更兇了,眼中更是出現了可疑的水光。

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他忍不住動情地親了她一口。然而這一親幽香撲鼻、溫暖柔嫩,他不可自拔地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她氣喘籲籲、直到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前一刻才罷休。

而當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将她的外衣剝下了。

「好了,睡吧。」他再一次替兩人蓋妥被子,閉上了眼。

也許是自小的經歷讓陸雲升很沒有安全感,看來得讓吉祥真正成為他的女人,他才能相信她不會離開他。只是她膽小又敏感,因此他只能慢慢地騙,幸好在男女情事上,他有的是耐心。

在他懷中的吉祥渾身僵硬,完全無法放松,好半晌,她突然支支吾吾地道:「王王王爺,吉祥……

吉祥這麽被您抱着,突然唱不了歌了……這樣王王王爺怎麽睡呢……」

她莫名地緊張起來,更糟的是心頭怦然、渾身發熱,不禁心忖自己果然撞鬼了。可是這種撞鬼法,又有着一種隐約的刺激與酥麻感,其實還算是有點舒服,讓她恨不得多來幾只鬼……

她被這些矛盾的情緒弄得混亂不堪,別說唱歌了,連說話都很困難。

「那就別唱了。」陸雲升輕拍着她的背。「不知道為什麽,有妳在懷裏我安心許多,居然困了起來,說不定不必妳唱歌,我就睡得着了……」

他的話聲越來越小,手勁也越來越溫柔,而吉祥不知是否緊張過頭了,竟然也開始随着他的話慢慢地放松,最後,兩人一起緩緩沉入夢鄉。

這是陸雲升第一次在沒有她歌聲的情況下安然入睡,他本以為此後的每一晚都能與她如此親密的相擁而眠,無奈上天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