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瞳吓得不敢出聲,甚至氣也不敢大出,只眼睜睜地看着他蹲下身,用細長的手指捏起自己受傷的腳腕,凝神盯了片刻,然後緩緩擡頭,道,“都爛了。”
小瞳扁着嘴,終于憋不住哇得哭出來,奔月也“嘎嘎”叫個不停。
立秋,月圓,深山老林,鬼哭狼嚎。
那人卻只是默然靜立,仿佛置身世外,許久才揉揉額角,幽幽嘆了句,“廢物。”
他只是側身用手點了點,小瞳的腳便不覺得疼了,她止住淚看了看傷口,又哭嚎起來。
那人斜她一眼,“還裝?”
小瞳拖着哭腔道,“不疼了,可還是爛的啊!”
那人不耐地哼了哼,“想痊愈也可,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小瞳又怕,頂着花貓臉點點頭。
“那道人為何會把瓊光石給你?”
窮光石??小瞳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無果。
“不說?”冷冷的目光投過來,小瞳涼得一哆嗦,不禁看向奔月求助。
奔月翻了個白眼,“嘎。”
小瞳“嗚哇”又哭了,“什麽窮光石啊,我只聽過窮光蛋啦!”
不料那人卻輕輕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你又是如何解開封印的?”
小瞳扁着嘴,一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表情。
“那麽,智鶴将禦物之術傳給你了?你對靈術掌握多少?”
請說人話好嗎?!小瞳無辜地搖搖頭,又點點頭……不過,他的臉長得可真好看……
那人淡淡阖眼,表情不曾有一絲變化,隐在月光裏難以辨識,“也罷,既然瓊光石在你手上,便好好收着。”在發現小瞳對瓊光石一無所知後,他也懶得廢話。
“那個……”小瞳顯然還沒跟上話題,翻着眼小聲問,“你……”
那人微微皺眉,良久才開口,“叫我翼吧。”
“翼…翼…”小瞳小聲念叨着,擡頭望着他,可憐巴巴地提醒道,“翼,我,我的腳……”
“可以,”翼蹲下來,握住她的腳腕,“不過你要保證,不把見我之事說出去。”
小瞳點點頭,見他松了手,腳腕上連疤不都不見了!她馬上原地滿血複活,“翼,你是神仙嗎?放心吧神仙大哥,我專長保守秘密!”
翼不答話,背過身去,小瞳又被他那月光流瀉的長發閃了眼睛。
“雖解了封,我的真身仍被那石頭困着,就只能到此了。你們沿着光,便可出山。”他這樣說着,周身發出淡淡的光輝,似乎溶化在月色裏,漸漸透明,而碎落的光輝在林間引出一條小路,隐隐傳來一句,“不知何時能有合适的身體。”
看着他又化作一塊鳥蛋大的石頭回到自己手心,小瞳眨眨眼,對着石頭叫,“翼?翼你在裏面麽?”
“笨蛋,趕緊走,一會兒那星光路便消失了!”
陌生而又隐隐熟悉的嗓音,莫非是……小瞳瞪大眼睛看着奔月,嘴噘成圓形,差點喜極而泣,一個狼撲過去,蹭着它道,“奔月!你,你果然是公鴨嗓!!”
“……”
“奔月,胖虎他們聽見你說話,就不會再笑話你了。”
“笨蛋,只有你才聽得見,那是因為翼暫時留了部分元神在我身上。”奔月數落道,“還有,沒人會笑話鴨子嘎。”
“奔月,咱們回去就給智鶴師父燒紙,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喂!”
“……”
小瞳沿着發光的小路剛走回大路,便聽到她爹喊到嘶啞的嗓音,“小瞳──小──瞳──”
“爹──爹,我在這兒!”小瞳撒開腿往山下跑,直奔到她爹懷裏才放聲大哭。
“瞳兒!”程大禹抱住她,見她渾身都濕透了,趕緊脫下外衣将她裹住,緊緊地抱在懷裏道,“瞳兒不哭,有爹在!”
“爹──”小瞳哭得稀裏嘩啦,邊哭邊道,“有條,好大的魚!”
“魚?”程大禹拍着她的背道,“瞳兒怎沒把它抓來,咱爺倆也好幾天沒開葷了!”
“它,它咬我!”小瞳伸出腳,哭道,“咬我腳!”
“好大的魚膽,竟敢咬我家瞳兒的腳!”程大禹揉着她細細的腳踝,大聲道,“明兒個爹抓它幾條子孫,先清蒸再紅燒,給瞳兒出氣!”
小瞳被轉了注意,抹抹眼淚道,“可是,人家想吃酸湯魚。”
“全憑瞳兒處置!”程大禹捏了捏她的鼻頭。
“爹爹,不是你想的那樣,那魚,真的真的好大啊!”
“哦,那夠吃好幾天啊。”
“是啊!”
奔月在一旁無語──這世上怎會有如此二貨的父女!
要起身回家了,小瞳才發現程大禹身後跟了個白衣女子,只因她身量纖弱,不言不語,一直沒注意到。
小瞳搖着她爹的手,指着那女子問,“爹爹,你看得到麽?”
“看到什麽?”
“啊──真的是鬼啊!”小瞳吓得跳起老高。
“哈哈,逗你的!”程大禹抱起女兒,單手放在肩膀上,笑道,“那是白小姐,方才途中遇了歹人,爹帶她回去報案。”
白小姐臉色慘白,垂下頭去。
“嘎嘎!”
小瞳瞄了白小姐一眼,“爹,奔月說她身上有奇怪的氣味。”
程大禹低聲道,“她家人剛被壞人殺害,沾點味道也正常。”
白小姐頓住腳步,猛然轉頭往一棵大樹上撞去,幸好程大禹眼疾手快,跨步上前将她拉住,一個刀手砍在她頸上。
白小姐立馬軟軟地倒下去,被程大禹大手一撈扛在肩上,他生得壯而不肥,這樣兩肩都扛着人照樣步若輕風,毫不費力。
小瞳勾着脖子看那小姐,皮膚白細,眉目清秀,青絲雖淩亂,卻掩不住細致的裝扮。她噘着嘴道,“爹,你是故意把人家打暈的吧?”
“沒錯。”程大禹爽快地回答。
“我就知道,你想抱人家!”
程大禹汗,抱怨道,“要不是她這一路上要死要活,又是跳崖又是撞樹,我早就返回來找你了!”
回到家已是深夜,程大禹把小瞳放下,囑咐道,“我還要去趟衙門,你把門鎖好。”
“嗯。”小瞳早困得不行,倒頭便睡。
夜裏,她夢見自己騎着一條銀白色的巨龍,奔月飛在一側,她們飛向月亮,她娘就坐在那彎月的尖尖兒上跟她招手……
翌日清晨,小瞳聞到一股詭異的菜香,迷迷糊糊醒來,見程大禹整把飯菜端上桌,“爹,你今天怎麽沒去衙門?”
程大禹興致勃勃地朝她招手,“爹今天在家陪瞳兒啊,很久沒給你做菜了,快來嘗嘗爹爹的手藝!”
“爹!”小瞳從榻上跳下來,癟着嘴道,“你又糟蹋糧食了!”
程大禹摸着頭嘿嘿笑,“沒事兒,吃不完給奔月。”
門口,奔月支起頭,嫌棄地瞟他一眼。
“對了爹,給白小姐吃吧!”小瞳看了看她爹那屋緊閉的房門,“她剛沒了爹娘,肯定不會嫌棄爹爹的手藝!”
程大禹淚目──真是個體貼的孩子!
“咣當!”房裏突兀地傳來一聲響。
程大禹立馬起身敲門,無人應,他一腳将門踹開,果見那白小姐用床單把自己挂在房梁上。他奔過去,雙手舉起她的腰,白小姐卻不依不饒地去抓那床單,大有不死不罷休的意思。
“白蓮!不要鬧了!”程大禹大吼。
那白小姐被震住,吃驚地看着他。
程大禹把她扔在地上,冷聲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救你,說完這話,你想死便死。若不是看在你是此案唯一的人證,你以為我稀罕你?!”
白蓮怔怔地,呼氣逐漸急促,終于忍不住伏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爹你真是英明神武,玉樹臨風!”小瞳崇拜地看着她爹。
程大禹一手拎起完全狀态外的丫頭,一手擒住鴨子出了門,用腳把房門關好,道,“看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尋死了。瞳兒去煮點粥,她兩天沒吃東西,估計沒說兩句就要餓昏過去。”
“好勒~小的這就去煮一碗鴨片粥來!”小瞳應着,朝奔月撲去。
見她追着奔月往廚房跑去,程大禹又起身回到房中,負手而立,道,“白蓮,漁城人,父親白仁義,家中做玉石生意。半月前舉家遷往歇馬城,路遇歹徒,僅你一人生還。”他濃眉緊皺,問,“你爹究竟與何人結怨?”
白蓮嗚哝着道,“爹從不在家提起生意上的事,這次搬遷計劃已久,我想,并非仇怨。”
難道是前陣子那幫山賊餘黨所為?為什麽他們要對白家趕盡殺絕,而又為何僅留了白蓮一個活口呢?程大禹皺眉,“你可否再與我講講當時情形?”
“當時,我跟爹娘坐在車裏,忽聞馬兒嘶鳴,爹立馬下車,讓車夫帶我們走旁路……慌亂中沒跑多遠就被攔住,我只記得血,好多血 ……”白蓮說着說着,已泣不成聲。
程大禹最見不得女人哭,看來她是完全忘了兇犯模樣。他揉着太陽穴,心道,看來還得給她些時間,這案子還真是不好辦吶!
這之後,白小姐斷斷續續,昏昏迷迷折騰了三四天,終于有了些人氣。由于身體尚虛,衙門撥了些錢讓她暫住在程大禹家裏。
這期間小瞳也沒閑着,她惦記着那神仙石頭,依然天天跑去通寶當鋪等劉掌櫃。
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個月後的一天,當鋪開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劉掌櫃終于要出現啦~吼吼~
石頭也馬上要有個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