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灼蹙眉,把雲千推開,看向門口似笑非笑的司傾。

“司傾道祖,此處是陽之殿。”

司傾邁步進來,瞥向顫顫巍巍站好,又沖她行禮的雲千,“怎麽?旁的神能來,本座不能?”

炎火炎木想攔她沒能攔住,看她進了殿門,只能看向九灼。

九灼目光落在司傾身上,卻沒有讓她離開。

炎火炎木默默退下。

雲千保持着拱手行禮的姿勢,但因為剛剛的灼疼,她身子不住地顫抖。

司傾走到她面前,擡手勾起她的下巴,上下打量一遍,評價,“長得确實标致。”

雲千被迫對上她的眼睛,抖得更厲害了。

與九灼眼裏的火光不同,司傾眼裏是無盡的冰,雲千覺得自己仿佛全身都被凍結成塊,體內血液仙氣也不能再流轉,意識都徹底模糊。

九灼是九天之上的日月,司傾就是三界之內的冰淵,沒有神不尊崇九灼,也沒有神不懼怕司傾。

就在雲千以為自己要死在司傾手裏時,司傾終于收回了手,紅唇裏吐出一個字,“滾。”

雲千腿腳發軟,眼波盈盈地看向九灼。

但九灼根本沒有看她,而是一直看着司傾。

雲千咬了咬唇,跌跌撞撞地離開。

她還沒出門,殿內就湧動起了陰陽之力。

雲千一回頭,就看到司傾大紅的寬袖已經逼近到了九灼面門。

九灼雙腿未動,身形飛速後移,一把抓住了司傾的手腕。

雲千不敢多待,快步逃出了殿門。

就在雲千逃走的功夫,九灼已經抓着司傾的手,一同跌到了坐榻之上。

九灼身子靠在屏風上,司傾被他抓住一只手,半罩在他身上,陰陽道韻因為他們過近的距離碰撞在一起,滋滋作響。

司傾另一只手朝他抓過去,同樣被抓住手腕。

九灼:“司傾道祖想做什麽?”

司傾在天宴上喝了不少仙釀,吐息之間酒香香甜,“本座從來不吃虧。雲千根本沒有能力承受陽極之力,更別提盜走,她身上那縷不是九灼道祖主動給的?”

九灼是第二次抓住她的手腕,她肌膚冰涼,觸手柔滑細膩,手腕跟他的手比起來亦十分纖細脆弱。

陰神道蝕之傷未愈,九灼想捏斷她的手易如反掌,但陽神的理智一直克制着他的沖動,只握着她,不讓她的手落下來,“本座為何給她?”

“兩大道君搞不定的公主投懷送抱,你有拒絕的道理?”

司傾往他身上瞥了眼,“那口井是不是九灼道祖造的金屋,供你們在裏面幽會?陽極之力是不是雙修的時候渡給她的?”

“……”九灼要将她捏斷的心思蠢蠢欲動,“司傾道祖,莫要淫者見淫。”

司傾眯眼,“你說誰是淫者?”

九灼冷漠地看着她的臉。

司傾咬了咬牙,突然笑了。

她的手動不了,臉就無限貼近他,因為含笑,美得驚心動魄,“那你該慶幸沒人知道你是我夫君,不然誰都知道你戴了很多頂綠帽子。”

因為司傾的故意逼近,九灼往後仰着頭拉開距離,不理會她這種話。

司傾強擄好看的神仙去陰之域的事,九灼自然有過耳聞。

但陰陽相生相連,他們有沒有跟旁的神做出格的事,彼此都一清二楚。

所以司傾說他跟雲千雙修是故意羞辱他,說給他戴綠帽子也是為了氣他。

陰神說話葷素不忌,全然不顧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九灼面不改色,司傾甩開他的手,往後退開,“晦氣。”

九灼:“……”

司傾廣袖一甩,走了。

九灼靠在坐榻上好一會兒沒動,等炎火炎木試探着來查看情況的時候,他才坐直起來。

冷白修長的手擡起,掌心一絲陽極之力浮出。

這是剛才從雲千體內抽出來的,上面殘餘着他無法探查的氣息。

道蝕之事,看來牽扯深遠。

雲千跌跌撞撞逃出陽之殿主殿,被微乙抱回去了。

司傾站在殿外的仙梨樹下,看着殘留着他們氣息的小路,冰眸眯起。

道法異動,難道真的是為了這點小事?

司傾回去交代霜雪霜采看好雲千微乙和玄蒼,就去下界處理受擾道法。

她受傷事小,道法紊亂事大。

而且本源道法震動,影響的必是大道。

司傾到第一個地方的時候,此處已經片草不生,幹旱成災。

霜元上前迎接,面色有點奇怪,“道祖。”

司傾垂眸,“怎麽?”

霜元往旁邊讓開,指着一個方向,“陽神道祖也來了。”

司傾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果然在一棵被扒光樹皮的歪脖子樹後看到了九灼的背影。

他長身而立,即便在貧瘠渾濁的塵世,玄黑的道袍也暈着一層清光,清姿絕塵。

似乎感受到了目光,九灼回頭,遙遙看過來。

司傾:“……”

莫名覺得不爽。

九灼也當沒看見她,轉回頭,一揮衣袖,因為道法紊亂而持續一年的萬裏晴空,霎時烏雲滾滾,風聲大起,雷霆呼號。

本來奄奄一息的災民爆發出絕地逢生的歡呼。

碩大冰涼的雨花砸在幹裂的地上,瞬間濡濕泥土。

災民激動得又哭又笑,沒人看見隐身的一衆神仙。

凡間雨水自行避讓神仙,司傾廣袖飄搖,看向霜元,“怎麽回事?”

她指的是九灼親自過來,若要修複道法,不過一彈指的事情,為何到現在道法還是混亂狀态,要九灼強行遮蔽,才能施法降雨。

霜元低下頭,“奴婢剛才打聽了一下,陽神道祖說,此處道法有異,不能強行修複。”

司傾蹙眉,“道法有異?”

“是。”

一層光暈悄無聲息融進雨裏,擯去九灼的力量幹擾。

司傾擡手掐算。

陰陽難相生,萬道背相離。

司傾掐算的手一緊。

她不跟九灼那個讨厭鬼相生,還修複不了道法了?

九灼施展神通“一袖乾坤”,為此地新塑一片天地,暫且脫離原本道法。

司傾先走一步,立在雲頭等他。

九灼很快上來,停在她三步之外,不再上前。

司傾也不廢話,直說重點,“你往東我往西,一人解決一個。”

九灼颔首。

司傾翻個白眼,往西邊去。

西邊果然也和第一處一樣,道法無法修複。

司傾用的神通跟“一袖乾坤”異曲同工,只是名字聽起來全無生氣,叫做“冰碎山河”。

是将受難之地冰封起來,自成一界,界內道法皆由她掌控,而內裏凡人無所察覺。

半個時辰後,司傾帶霜元打道回天界,結果在天門外再次遇到了九灼。

跟在二神身後的霜元和炎風瞬間警惕,生怕二位祖宗一言不合又打起來。

這三個地方的道法都不能修補了,要是再出問題,下界道法就更破破爛爛了。

司傾和九灼卻在對視一眼之後,就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

霜元和炎風剛要松一口氣,一個神官就火急火燎地沖到九灼面前。

“陽神道祖,不好了,三公主剛剛突然吐血不止,陛下一時走不開,望您能去天宮看看。”

他這一句話,頓時讓司傾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九灼還沒開口,司傾便轉身,笑得讓神發冷,“只望陽神,不望本座嗎?”

神官這才發現還有個祖宗在這裏,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一臉驚恐,“奴才不敢。”

司傾哼了一聲,徑直朝天宮去。

炎風看向九灼,“道祖?”

九灼:“去看看。”

雲千半個時辰之前突然開始吐血,還疼得在地上打滾。

天帝用盡了辦法都沒能讓她緩解,只能讓神官趕緊去找九灼。

陽神道祖看過雲千的情況,肯定知道怎麽回事。

雲千吐了半個時辰的血,這會兒已經奄奄一息,連疼都喊不出來。

微乙在床榻邊緊緊抓着她的手。

玄蒼卻被攔在殿外,急得在殿門外來回走。

天帝看見他心煩,讓他離遠點。

雲千是天帝最疼愛的小女兒,當初把她嫁給玄蒼,是看在雲千對玄蒼一片癡情,玄蒼又沉穩可靠的份上。

可沒想到還不到兩千年,玄蒼就從下界帶上來一個凡人,還為了那個凡人放雲千的血煉丹,關雲千禁閉,害雲千流産。

天帝覺得自己瞎了眼。

雲千如今這個樣子,說不定就是被玄蒼虐待,留下的隐患。

若不是玄蒼身為道君,身上道法牽連甚廣,天帝早把他切成片丢到下界喂魚去。

玄蒼正要求情,司傾從庭院門口邁了進來,天帝趕忙從主殿內迎出來。

“參見陰神道祖。道祖您……從何處而來?”

他讓請的明明是陽神道祖,怎麽是這位祖宗先來了?

天帝頭上冷汗都要出來了。

這位祖宗不殺人就夠了,還能指望她救雲千?

雲千昨天被陽神道祖帶去陽之殿,聽說就碰到了這位祖宗,出來的時候連路都走不穩了。

要不是知道司傾跟九灼不對付,天帝都要懷疑是陰神祖宗吃醋,對雲千下黑手了。

司傾看都不看他,從他身邊越過去,只留下一縷冷香,“你不請本座,本座只能自己來。”

天帝想哭,然後就看到九灼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