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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展如期舉辦,明芝和曼玲結伴而來。明芝還是第一次看畫展,覺得大開眼界。之前她在陳家看過達文的畫,不過她還沒有看過正豐的畫。今天,她就能看到正豐的畫了。
“曼玲,你怎麽沒學畫畫啊?會畫畫多好啊。”明芝問。
“我試過的,但我很笨的,畫不好,也沒那麽喜歡。”曼玲說。
“你真的學過?”
“是啊,可我畫線都畫不好,該直的畫不直,該彎的也彎不好,太累了。”
“你可以繼續試啊,有你哥哥指導你。”明芝聽了為她可惜。
人總是在替他人惋惜,同時以為如果自己有那樣的條件多好,自己就會怎樣怎樣了,明芝也不例外。
“我哥哥是真喜歡,不過他說自己天分不夠。”曼玲好像在說,他的天分都不夠,我就不用白費力氣了。
明芝和曼玲真的做了個收捐款的盒子,她倆把它擺在了門口桌子上,一會兒放左邊試試,一會兒放右邊試試。
“放哪邊都不好看。”曼玲道。
“礙眼。”明芝表示同意。
這時,身後傳來笑聲。
“怎麽放都是要錢的!”正豐在她倆後面笑着說。
兩人回頭一起笑起來。然後,明芝拿起那個盒子放到了桌子下面。
令明芝怎麽也沒想到的是,二哥吳弘遠跟着兩個朋友一起來了。
“二哥,你怎麽來了?”明芝驚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我坐車來的。”弘遠笑道。
“我是說,你怎麽會來這種地方?”明芝以為他沒聽懂。
“這種地方怎麽了?你來得,我就來得。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有文化啊?” 弘遠當然聽得出明芝的意思。
“不是不是,我是說我不知道你對西洋畫有興趣。”明芝趕緊辯解,心裏着實覺得意外。
“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來了?”弘遠倒不和她糾纏什麽有沒有文化,他也不知道明芝對西洋畫有興趣呢。
“我是因為她,曼玲,她哥哥是學畫畫的,這裏有他的畫。”明芝看了一眼身邊的曼玲,介紹道,“我同學,陳曼玲。這是二哥。”
“二哥好!”曼玲微笑着跟弘遠打招呼。
“吳弘遠。”吳弘遠主動介紹自己,覺得她的聲音和微笑都甚是迷人。轉頭對明芝說:“小妹,你不對啊,這麽好的地方,不告訴我,還是別人拉我來的。”
“我不知道你對畫有興趣啊,還以為……”
“以為什麽?你怎麽忘了,我對好的東西都有興趣的啊。”弘遠道。
明芝在心裏回了一句:以為你只是聽戲吃花酒。
“好了,你們知道的多,給我介紹介紹畫吧,讓我也了解了解西洋畫。”弘遠對着明芝和曼玲說。
于是,弘遠粘着明芝和曼玲一起陪他看畫。他的問題倒挺多,不停地問這問那,明芝不懂,自然讓曼玲來回答,曼玲受哥哥的耳濡目染,回答弘遠的問題綽綽有餘。不知不覺明芝和曼玲換了位置,本來明芝在中間,現在曼玲在中間,明芝則變成了另一個的聽客。
“這西洋畫跟我們的畫還真是不一樣。這是你哥哥畫的?”弘遠指着一幅畫說。
“這個不是,那幅是他的。”曼玲指着另一幅畫答道。
“這是畫的你!”弘遠指着一幅少女畫像驚叫道。
“是。”
“真像!真好!”弘遠湊近了仔細看,又直直身往後退了一步端詳。“這個好,這個好。”再往前看時,發現畫框邊上有一名簽,上書陳達文。
“哦,你哥哥叫陳達文,那你一定叫陳達武了?文武雙全。”弘遠笑道。
“二哥,你胡說什麽,已經告訴過你,她叫陳曼玲。”
“我記得,我就是開玩笑。”
“你才第一次見她,開什麽玩笑。”明芝不高興地說。
“已經第三次了。”
“你什麽時候見過她?”明芝信以為真,吃驚地問。
“第一次在門口。”他把頭向門的方向擺了一下,“第二次在那張畫前面。”他又把頭向前一張畫擺了一下,“這不是第三次了。”他邊說邊笑着看向曼玲,那眼睛裏好像在說:對吧!曼玲見了,也笑了起來。
“按你這麽說,已經超過第三次了。這樣的話,這個一圈畫看完,就見了幾十次啦!”明芝譏諷地說。
“對呀,看完一半,就是熟人了;都看完,就是好朋友了。”弘遠繼續胡謅。
“二哥,你……”明芝不知說什麽好,這二哥太沒正經了。曼玲則只是笑,弘遠則被她向上彎的嘴角和向下彎的眼角迷住了,便不禁不住想逗她再笑。
明芝的眼睛盯着每幅畫的簽名處,她在找正豐的畫。終于她找到了一幅,細細端詳起來。畫中有樹有水有人,還有只小船,看得明芝的心也如水波般蕩漾起來。
“你喜歡這幅?”
明芝聞聲轉頭一看是正豐。
“你畫的真好看,這水像真的似的。”明芝說。
“這個簡單,想學嗎?我教你。”正豐一副包學包會的樣子。
“真的嗎?”
“當然。”正豐笑道。
明芝見他手裏拿着一本畫報問道:“新的嗎?”
“新的,給你先看。”正豐将手裏的畫報遞了過去,又說,“你是第一次來我們學校吧,我帶你去別處轉轉,看看我們的畫室。”
“好啊,我去叫曼玲。”明芝向曼玲和弘遠那邊看了下說。
“不用了,她來過這裏的。”正豐說着就帶明芝往外走。
正豐帶着明芝出了展廳,沿着走廊邊走邊介紹。
“這是圖書室。”
“教室。”
“你們也上課?”
“當然,你以為只是畫畫啊。”
“對呀,我以為只是畫呀畫呀。”
“我們也上課,歷史英語都有的。”
迎面走過來一個女同學,她沖着正豐笑着說:“正豐!好幾天沒見你了,怎麽不去打球了?”
“哦,這兩天沒空。”正豐答道。
女同學看了一眼明芝道:“哦,別忘了後天的球賽哦,大家都等着呢。”
“沒忘!”
女同學說了聲再見,就走了。
“你還是運動員?”明芝問。
“算不上什麽運動員,就是喜歡運動而已。”
“你打什麽球?”
“網球。”
“你會打網球啊。”
“嗯,我喜歡運動。達文沒興趣,他打過兩次,就不肯來了。”
“在哪裏比賽?和誰?”
“就在學校,不是什麽正經比賽,就是幾個愛打球的人比一下。”正豐笑道。
明芝一聽他會打網球,就想看他打球的樣子。她本想問了和誰比賽之後,再說自己和曼玲來給來他助威之類的話,然後,正豐回答好啊,自己就來了。可現在一聽就是幾個人随便比比,好像說加油助威之類的不太合适,只能算了。
最後,他們進了畫室。“這就是我們畫畫的地方。”
“噢!”明芝看了一圈,跟平常的教室一樣大小,不過代替桌子的是畫架。
“前面是模特的地方。”正豐指着前面的臺子,“我在這裏。”
“模特要有這麽多人一起看着啊,多難為情啊。”
正豐聽了笑了,“你也知道模特?你是不是以為模特都要裸體的,不是的,有的是穿着衣服坐在那裏。就像你看到的那張,達文畫的曼玲,只畫到這裏。”正豐邊說邊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劃一下。
“曼玲做模特?”
“她只給她哥哥做模特,不是在這裏,她那幅是在家裏畫的。”
“她那幅畫真好看。”明芝邊說邊走到模特坐的位子,轉身向整個畫室看,想象着模特坐在衆人面前是什麽感覺。
“你坐那別動。”正豐拿起速寫本,開始畫起來。
“你把我當模特呀。”
“他那張畫的是很好,也給你畫一張吧,我來畫,會更好看,怎樣?”正豐問道。
“不行,坐在這裏,那麽多人看,不好意思。”
“不在這裏,去達文家,怎麽樣?”正豐懇求道。
“好吧。”明芝點點頭。
畫展結束幾天後,弘遠腋下夾着一個用布包着的東西回家來。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茶幾上。
“什麽東西啊?神神秘秘的。”鳳梅問道。
弘遠輕輕地打開布包,像魔術師給大家帶來驚喜的口氣說:“看!”
“哎喲,二哥,你怎麽把它拿回來了呀?” 明芝驚訝地望着那幅畫,這不是那幅曼玲的肖像!
“這是誰?”美珠和鳳梅聽了,兩個腦袋都湊了過來。
“大畫像啊,這不是曼玲麽!”美珠認出來是曼玲。
“這就是西洋畫?”鳳梅問。
“對,是西洋畫。”又轉向明芝,“給我了呀!”弘遠得意地看着畫,“陳達文先是不肯,我可是費了不少的心思。”
“二哥你這是……”明芝仍是一臉疑惑。
弘遠只是笑,不再往下說,他将畫重新包好,捧着就上了樓,那輕快的樣子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了鼓點上,腳後跟都在笑似的。
明芝望着他的背影呆了一會兒,轉瞬又想,正豐的畫有沒有人要呢?美珠和鳳梅也直愣愣看着弘遠的背影,覺得不同尋常。明芝湊到媽媽身邊,低聲說:“他會不會是喜歡上了曼玲?”
“會的,他很容易就喜歡上女孩子的,這又不是第一個。”沒等美珠回答,鳳梅已經答出來了,“告訴你的這個朋友,你二哥可是要追她了,讓她小心點,別傻裏傻氣的。”
“什麽意思?小心什麽?”明芝疑惑地問鳳梅,聽得出來,好像被二哥追不是什麽好事。
“什麽意思?就是說,今天追她,過兩天可能就抛了她,不等于會娶她的。現在的男人都喜歡這樣的,追一個扔一個。你經常往外跑,也得小心了。她是你的好朋友,我才要你提醒她一下,換作別人我不會說的。”鳳梅說。
“二哥是這樣的嗎?”明芝知道二哥好玩,也聽說他有過幾個女朋友,但從沒帶來家裏過,嫂嫂這麽說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還小,你媽媽知道的,他交過多少個女朋友了,你看他跟誰談婚論嫁了?”鳳梅看了眼美珠說。
明芝聽了開始替曼玲擔心起來。
“這二少爺也跟了時髦,改了性情了,開始追女學生了。”鳳梅說。
“明芝,有沒有人追你?”趁鳳梅走開,美珠小聲問明芝。
“沒有。二哥真是那樣的嗎?”
美珠看了女兒一眼,眼神裏充滿了不信,既然曼玲有人追,明芝怎麽會沒人追,肯定是不願說。
“不管誰追,別理他就是了,不能耽誤讀書!”美珠加重語氣認真地說。
“我曉得的。”明芝應道。